第4章

半靠着燕荊坐在馬車裏,燕初寒不依不饒地追問:“說呀,你到底為什麽突然去秦家,難道真是湊巧?”

“就是湊巧。”身體被搖晃的左搖右擺,燕荊一臉淡然笑容。

“你騙人!”

“哦,那你說我騙了你什麽?”

“你去秦家的理由,或者說這些年你都不許我和這些人來往的理由。”

淺淺的笑,燕荊寵溺的敲了她額頭一下,“哪裏有這麽多理由,是你自己胡思亂想。”

“當真?”燕初寒皺起眉,臉上的表情寫滿了不相信。

輕笑一聲,燕荊把身子放松,依靠着車壁,“我說是真的就是真的。”

“那你怎麽解釋之前那麽多碰巧的事,只要我一出府去到什麽你不願意讓我去的地方,半個時辰內你必然趕到,難道你真有神通,能預測我何時去見那些女人?”

“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吧。”燕荊并不争執,只是一如既往的溫柔笑着。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十分不滿意這個答案,燕初寒冷哼一聲,“我身邊不知道有你多少奸細呢,他們一個個就盯着我的一舉一動,好随時對你講,真是沒意思。”

臉上的笑容突然隐去,燕荊挑眉,“你聽誰亂說的?”

“還用聽誰亂說,我還不了解你的性子嗎?平日裏,你是對我百般忍讓,可只要面對某些特定的事情,你從來沒動搖過自己的初衷,別說我哀求,我就是哭鬧你都不會改變,難道不對嗎?”燕初寒面有不甘地看他一眼,卻發現他的臉上已經沒了笑容。

別再問了,別再問下去了,就把一切懷疑都遺忘吧!

看着那張臉上出現冷漠的表情,燕初寒的內心有一個聲音這樣對她說。

她讨厭此刻的自己,讨厭自己的執着,為什麽要追問,又為什麽要懷疑?歡歡喜喜在一起不就好了,何必要弄得清清楚楚,讓自己更難受,這世上的事兒,有幾件是真正能清清楚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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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初寒知道燕荊做這些事的初衷,是想讓自己活得簡單點,她也想當做一切都不知道,可那顆心不聽自己的呀!因為得到過,便開始奢求更多,一面矛盾一面糾纏。

燕荊垂下眼眸,若有所思的笑了,那笑容卻有幾分怪異,沒了以往的寵溺在裏面,“丫頭,你要相信我,我對你是極好的,有些事,我總有自己的立場。”

“讓人看着我,這也是對我好嗎?我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你也該相信我呀!”燕初寒知道自己不該繼續說下去,可她心中實在不能理解,這個男人可以對自己百般的好,那為什麽不能把所有的他拿給自己看?

從小到大,他在自己面前總是笑着的,似乎從來沒有不開心的事情,可偷聽府裏的丫鬟說,少爺性子簡直冷血,脾氣也古怪,為人處世太過狠厲……可這一切,她從來不知道,也沒見過那樣的燕荊。

小時候她什麽都不懂,聽到那些話甚至有些洋洋得意,覺得自己在他眼中是與衆不同的,可随着自己慢慢長大,她開始不再滿足于那個微笑的燕荊,而是希望擁有完全的他。

可惜,他從來不認為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面對自己無數次的糾纏,他總是笑得溫柔,只說“初寒,你還是個孩子”,說的次數多了,她自己都懷疑自己會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燕荊手指握緊又放松,終于還是笑了,“你不懂,等你長大後就懂了。”從來都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燕荊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個女孩,有些迷茫了,他真的像是她口中說的那種人嗎?那麽自負,或者說自大……難道無盡的寵愛也是一種錯?

“我現在就要知道!”又是那同樣的一句話,又是那淡淡的笑容,這熟悉的一切讓燕初寒突然有些煩躁,“你是不是怕文小姐的事情重演?”

此言一出,馬車中的氣氛立刻降低到冰點,燕荊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換上一股肅殺之氣,“初寒,我不想提這件事,乖。”

他的聲音依舊溫柔,仿佛一個低聲細語的情人,可多年的相處,燕初寒怎麽會不知道這樣的口氣,是這個男人生氣的前兆。

看,他果然又這樣了,也許是不自覺的防備,可他這樣的做法讓她實在是不甘,忍不住想要搞清楚這真相,即便那會吵鬧會受傷,也強過此刻的迷茫。

“不許你躲避!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怕那樣的事情重演?”

臉上平淡無波,那緊握的手卻顯示了燕荊的不悅,“初寒,乖,別胡鬧。”

“我沒有胡鬧。”

“那就別再問下去!”

“又是這樣子,真讨厭!”燕初寒臉上的表情也冷漠下來,掙脫開那個懷抱,眼底有一絲質疑。

“你既然知道這個問題我們都不開心,那就別再問了,好嗎?”

“給我一個理由,哪怕是藉口,只要能說服我。”

她有些厭煩,厭煩這個男人無止境的寵愛,厭煩他的避而不答,如果真的不想她受傷害,為什麽不把一切說清楚?如果真的不想自己受傷害,為什麽眼睜睜看着自己深陷不能自拔,還做出一副雲淡風情的模樣?這麽聰明的一個男人,她不信燕荊不了解自己的心思,也許,是不稀罕吧。

她不懂,真的不懂!有時甚至會懷疑,這個男人給自己的寵愛只是對待寵物的,那麽,她希望一切沒有存在過,寧願凍死在那個寒冷的夜晚裏。

“丫頭,為什麽這麽執着?你以前不是這模樣的。”

因為那時的我還是燕初寒,而現在的我,讨厭這個身份……可這些話,她怎麽說得出!

“你為什麽躲避?”燕初寒苦澀一笑,“還記得那一年,文家小姐把我推倒在地,你當時看着她的樣子好可怕,像是一個閻羅,你說讓我放心,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我,就是那時候,我……”

“傻丫頭,難道現在有人膽敢傷害你?”

嘆口氣,燕初寒無奈一笑。

也許,傷我最深的人就是你呢?

好可悲,他不在身邊,想到的都是他的好,只有濃濃的思念,可一旦回來,兩個人又忍不住鬧別扭,不,他連自己鬧脾氣的機會都不給,不過是她唱着獨角戲,她真的好擔心,有朝一日,會忍受不了一切……她忽然發現自己越來越貪婪了,竟然奢求起他給不起的。

“你答應過我絕不允許別人傷害我,所以你打算這一生都不娶妻嗎?”半晌,燕初寒笑了。

“初寒,我有些累了,這些話以後再說可以嗎?”燕荊低低嘆口氣,閉上雙眸。

看着這張近在咫尺的面孔,陌生又熟悉,燕初寒無聲苦笑,原來,這世上還有讓這個男人躲避不及的事情。

燕荊。她在心裏默默喚一聲這個名字。

也好,我不逼你,若你終身不娶,我也願意一直陪在你身邊,即便我只是你心中的“妹妹”。

馬車平穩的走在路上,車內的人卻彼此沉默着,直到入耳一聲駿馬的嘶鳴聲,才回過神來,聽到這熟悉的馬叫聲,燕初寒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外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初寒,是你在車裏嗎?”男人的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喜悅,緊接着馬車就被攔住。

不理會馬車外的人,燕初寒一言不發。

馬車外的男人卻堅決得很,一副不見到人不甘休的模樣,高一聲低一聲喊着她的名字。

燕荊依舊閉着眼睛假寐,輕聲問道:“初寒,這人是誰?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叫你的名字。”

“一個朋友。”不耐煩的回一句,燕初寒皺起眉,他有不想說的,難道自己就不能有秘密?

“叫什麽名字?”

“裴易。”輕聲回答後,燕初寒終于耐不住性子掀開車簾,瞪着外面笑嘻嘻叫着自己名字的少年。

“你又要做什麽?裴易。”

“初寒,我哪裏要做什麽。”被叫裴易的少年臉上露出一個委屈的笑容,“我只是遠遠瞧着是你的馬車才跟過來。”

燕初寒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那你現在可以讓路了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今天能不能陪我去醉仙樓,咱們上次去,你不是最喜歡大師傅的拿手好菜?”

“我不願意陪你。”從來沒見過眼皮這樣厚的家夥,燕初寒沒好氣的拒絕,被他這樣一攪亂,心頭的抑郁之氣倒消散了不少,怪只怪這家夥倒楣,碰巧在自己最不爽的時刻出現。

“為什麽?”

“我又為什麽要陪你?”冷哼一聲,燕初寒斜睨他一眼,“裴易,我們之間沒有那麽熟,麻煩你下次別再叫我初寒。”

“可我們一見如故呀,初寒,去吧,你不願意陪我,那我陪你去好不好?”

“不好。”她咬牙切齒說,要說臉皮厚,眼前的這家夥絕對是她見過臉皮最厚的。

第一次見到裴易,是在半月前的九雲山上,她帶着秋岚去賞雪景,然後偶遇了剛剛搬來此處的裴家少爺裴易。當時裴易走錯了路,她不過一時好心指點一下,哪想到這家夥就死皮賴臉的打聽到自己的身份,硬是纏住。

“初寒,你為什麽老是拒絕我?”

“你管我……”一句話未說完,眼前的車簾突然被人扯下來,燕初寒不明所以回過頭,就看到剛才還閉目假寐的燕荊已經睜開了眼睛,冷冷地瞧着自己。

“怎麽了?”她一臉不解。

眼底全是冰冷,燕荊一言不發,四目相對,沉聲吩咐駕車的車夫說道:“繼續走,不準停。”

他怎麽了,為什麽會失控?

自己應該笑着,像一個真正的哥哥那樣,一個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一個是情窦初開的少年,這樣愛慕不是很正常的嗎?

可是,他不得不承認,在聽到另一個男人叫着她名字的時候,內心卻有種危險的想法,想要扼斷那人的脖子,想狠狠斥責身邊的女子……心底,還有股濃濃的酸澀!

“你……他是我的朋友。”馬車果然重新走動起來,裴易的叫聲卻一直徘徊在窗外,讓她哭笑不得。

“我不管他是不是你的朋友,現在我累了,我們回府。”繼續閉上眼假寐,燕荊的表情恢複冷漠。

聽着窗外連聲的呼喚,燕初寒氣惱的皺起眉,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面容,心裏一時又喜又惱。

燕荊,你在想什麽,你也會覺得不舒服嗎?如果你真的在乎我的想法,為什麽偏偏從不回應?如果你不在乎,又為什麽要作出這種姿态撩撥着我?

馬車“吱呀”前行,終于停在燕府門口,顧不得身後的人伸出的手,燕初寒不等秋岚來扶,就第一個跳下馬車,一股腦沖進府裏。

燕荊看着她離開的身影,眼底神色莫辨。

我不是不懂你的心,只是,初寒,我該怎麽對你才好呢?

◎ ◎ ◎

要說燕荊這輩子最害怕的事,就是燕初寒鬧別扭,最不害怕的事兒也是燕初寒鬧別扭。

小丫頭脾氣倔,鬧起別扭來,三五天絕不會搭理你,任憑你百般讨好,但只要過了那幾日,她的倔脾氣消了下去,自然那別扭也就煙消雲散,又恢複以往嬌俏可愛的模樣。

相處十五載,這個習慣從未改變,可如今這次,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手裏的帳簿,燕荊眉頭皺成一團。

“少爺,可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還是……”一旁侍候的方忠欲言又止。

“沒事。”不自知嘆了口氣,燕荊掃這書房一眼。

是了,原來是覺得有些冷清,平日裏那丫頭在這裏吵鬧不休,又吃又喝還和秋岚打鬧,每次都要他肅穆着表情才能攆走,這會兒人不在,倒顯得寂寞得很。

“今兒小姐吃得少,這幾日也都懶洋洋的沒出去,裴家少爺來過兩次,都被秋岚打發走了。”小心翼翼陪着笑,方忠嘟囔着,似乎是自言自語,看着的方向卻是自己正在忙碌的主子。

“請個大夫來,看她是不是身體不适。”低聲吩咐,燕荊目光始終停留在帳簿上,可手下那一頁紙卻從未翻動。

沒有應聲,方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麽,還有事?”

“也不是,老奴就是想着,小姐這樣不開心,說來說去會不會不是身體不舒服,也許是心病呢?”實在是看不下去,方忠小心翼翼回答。

眼底一片冷意,燕荊擡頭看着方忠,“你也是像她那樣想的嗎?”

驚慌搖頭,方忠吶吶說道:“老奴不敢那樣想,自然明白您那樣做的用意,讓人留意她進出是擔心她有危險,不說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是不想小姐煩心……可是,小姐長大了,有時候也該多知道些什麽,不然她難免會覺得和少爺的關系越來越遠,您瞞着她的事兒越來越多,驚慌之下,做出的事情也未必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惹您不快也是情有可原。”

從來沒料到方忠會說出這麽一番話,燕荊失笑,“今兒是怎麽了,一個個都來教訓我。”

“奴才不敢。”惶恐站着,方忠有些後悔自己的多嘴。

“別什麽不敢的了,說都說了,你先退下吧。”俯首應諾,管家退了出去。

聽到出去的關門聲,燕荊這才擡起頭,若有所思看著書房窗子,不只書房安靜,原來整個府裏都安靜得可怕,沒有一點人氣的模樣。

“唉!”一臉苦笑,他搖搖頭,看來這一次,這丫頭是打定主意讓自己去賠罪。

看了一眼成堆的帳簿,自個兒的心思卻沒辦法專注在上面,罷了,反正是自家人,也算不上什麽低頭。

這樣想着,他起身走出書房,看看門外戰戰兢兢地忙碌着的仆人,面無表情掃他們一眼,迳直穿過長廊,走進內院。

長廊盡頭,圓拱形石門阻隔外院和園子,穿過那雕花的石門,眼前立刻一片花團錦簇,梅樹叢布,仿佛走進了一片花海,好不容易走出這大片梅林,又是一片湖泊,上面薄薄的一層冰,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一眼看過去,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女就在湖畔另一邊。

她披着披風,整個人站在高高的秋千上,蕩來蕩去。

秋千!燕荊眼神一冷,為什麽沒人來告訴自己,她在玩這個,天寒地凍的就不怕凍壞了身體嗎?

這邊燕荊怒不可遏,那邊秋岚也是一臉無奈,待在秋千下面左右跑動。

“小姐,您下來吧,這多危險!”

“小姐,天寒地凍的,您要是凍病了又要喝藥,那藥多苦啊!”

“小姐,這手勒得疼不疼,咱休息一下再接着玩好不好?”

“小姐,您就是不開心也別折騰自己,奴婢知道您想見少爺,不如我去書房看看,估計着少爺這會兒也不習慣呢,那書房沒您肯定冷清清的。”

可惜,上面的人就是不理睬她。

“要不,我去告訴少爺。”

“你敢!”終于一聲嬌斥,燕初寒慢慢停下來,搖動下凍僵的手指,在秋岚的攙扶下才慢慢坐到秋千上,呆呆看着遠處的雪地,又好似什麽都沒看在眼裏。

秋岚嬉笑着湊過來,趕緊拿過一邊的手爐送到她手裏,“小姐,您的壽辰可快到了,有什麽想要的禮物沒,我們早早的給您準備。”

“那不是我的壽辰。”提起這個就一肚子氣,燕初寒瞪她一眼,“那是我被人撿到的日子,不是我出生的時刻。”

“不都一樣,反正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出生。”

“不一樣。”燕初寒皺眉看着遠處,“我不喜歡那個日子,我也讨厭你們說那是我的壽辰。”

“好,那你喜歡哪一日,我們就選定哪一日。”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那就今日吧。”漫不經心回答一句,燕初寒猛然轉身,卻沒想到自己還坐在秋千上,身子一歪,人已經倒在了燕荊懷裏。

“我瞧瞧,有沒有摔傷!”燕荊有些自責的嘆口氣,趕緊察看她有沒有受傷,不過是湊巧接了那麽一句,哪知道會把她吓成這樣。

不過是片刻的失神,燕初寒已經沒好氣地抽出自己的手,“不用你管。”

“你不疼,我還心疼呢。”笑撇她一眼,燕荊拿過那雙凍得通紅的纖手,放在自己手心暖着,溫言細語勸說道:“你不高興就折騰別人,何苦拿自己折磨我。”

“折磨我自己,你會心疼嗎?”斜睨他一眼,燕初寒似笑非笑。

“自然心疼。”燕荊淡淡一笑,“記得你小時候貪玩摔傷了腿,還不是我每日陪着喝藥。”

小時候,小時候,又是小時候!

一時沉默,燕初寒轉身,緊緊盯着眼前的男人,“我真讨厭你,讨厭你對我的好。”

“是嗎?”燕荊渾然不在意,只是淺笑着。

“是!”她回答得毫不猶豫。

也許,這一生她只會讨厭這一個男人,因為在乎,才覺得不能忍受他的冷清。在他的記憶裏,燕初寒這個人永遠只停在幼時,那個香香軟軟需要保護的小娃娃,可自己看他的目光,卻是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變了質。

“別用這種目光看我,初寒。”伸手遮住她眼睛,燕荊微微一笑,“不是說今日是你的生辰,那小壽星有沒有什麽想吃或想玩的?”

怎麽辦,接受他的好還是堅持自己的意願?罷了,他若是躲避,自己又能如何?不過,無所謂,她還有漫長的一生可以等待,不急在一時。

垂下眼眸,燕初寒想上片刻,終于展顏一笑,“我想去西山。”

策馬西山,那是她記憶中很深刻的一次,那一年的春天山花爛漫,他一手勒馬,一手護在她身前,兩人笑鬧着,仿佛這天地間只有彼此。

“天寒地凍的,小姐您就別去山上了。”秋岚插話。

燕荊卻似眉頭也不皺,“好,都随你,我去讓人準備馬車。”

“我要和你騎馬去。”燕初寒輕聲說道。

“騎馬,好吧,不過馬車要随後跟上,不然沒商量。”

“好。”她應允的倒也痛快。

燕荊的馬術是她見過最好的,每次他騎馬歸來,她總要跑出門迎接,遠遠看着那一人一騎如疾風而至,倏然停下,馬上男子不慌不亂,神情悠然,傾斜身子看她,輕聲喚一句小初寒,那表情怡然自得,唇帶淺笑,便迷濛了她的每一個夢境,午夜夢回,都會淺淺的笑出聲。

沉浸往事不能自拔,燕初寒乖乖任由燕荊帶她走到前院,得到消息的小厮早就準備了駿馬等在門口。

動作俐落的翻身上馬,燕荊居高臨下看着她,眼角帶笑,“上來。”

伸出手,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拉上去,又接過小厮遞上來的披風把她包得嚴嚴實實,這才慢慢策動馬鞭,“抓緊我,這天冷,別受凍。”

“那你呢?”自己被保護的嚴嚴實實,燕初寒可是一點都不擔心,“你不冷?”

“我是男人,和你不一樣。”燕荊微微一笑。

“哼,自大。”她冷哼一聲,嘴角卻掩飾不去那一抹笑意,乖巧的靠近他懷裏,眯起眼睛聽着噠噠的馬蹄聲,恨不得這一生一世就這樣走下去。

微微的陽光下,兩人馬上相擁,慢慢離開了仆人的視線。

愣愣看着,秋岚許久才回過神,長嘆一口氣,“管家,準備馬車跟着。”

◎ ◎ ◎

冬日的西山一片枯敗,顯得有些荒涼,就連路上行人也沒有幾個。

“你要看什麽?”把燕初寒抱下馬,燕荊牽馬走到一邊拴住,這才拍拍手上的灰塵,上前牽住了她的手。

“我們到山上去。”任由他牽着,燕初寒呵出一口寒氣,輕聲說道,“還記得那年你陪我一起來西山,那時候這裏還是綠意盎然繁華簇錦,你瞧,這會兒也都荒涼了。”

相攜着慢慢往山上走,燕荊的表情也是微微笑着,難得的自在,“初寒也開始傷春悲秋了,果然是長大了,不過那繁花之景待到明年自然還會在,又何必傷懷。”

“不一樣。”

“有何不同?”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她低嘆。

燕荊一愣,“初寒果然長大了。”

“真希望你永遠記得你今天說的這句話。”

“記得你長大,也記得我變老了嗎?”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那意思。”哼笑一聲,燕初寒扭頭看看山上,果然是凄涼得很。

燕荊微微一笑,“我不喜歡那兩句,我喜歡‘今年花開顏色改,明年花開複誰在?’這兩句。”

“我在。”她挑眉一笑。

“哈哈,小丫頭,即便今日在、明日在,可你總有一日不能再陪在我身邊,到時候我倒是真的該念那一句‘歲歲年年人不同’了。”

“只要你不攆我走,我就一直陪在你身邊。”

爽朗一笑,燕荊屈指敲她額角一下,“你此刻是如此說,可再過兩年自然有人上門來求親,那時候我可是留也留不住了。”

“只要你不許,誰敢來求。”

“瞧你這刁蠻的性子,我真怕去到別家被人欺負。”

“怕什麽,我又不走。”

“也許吧,可有時候,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順應人意。”燕荊雖然笑着,眼底的目光卻有些恍惚了。

他開始品嘗到失落的滋味,平生第一次!

從那個少年攔住馬車的那一刻起,從燕初寒堅持不來看自己那一刻起,一種失望情緒便開始蔓延,難道,自己真的要送她離開?

“不管,我只知道,你不想讓它發生的事情,就肯定不會發生。”

“你呀!”笑嘆一聲,燕荊松開了她的手,看燕初寒蹲下身子不知玩些什麽,等她起身就瞧見她一臉賊笑。

“送你的。”抛出手上的雪球,燕初寒啓唇一笑,轉身就跑。

“小丫頭,你果然越來越無法無天了,站住!”沒料到她會來這麽一下子,燕荊着實被那雪球砸到身上,一臉哭笑不得,放開步伐追過去。

兩人一前一後追趕着,愉快的笑聲在空曠的西山上回蕩,傳出很遠很遠。

半個時辰後,候在山下的秋岚,終于看到自家小主子走下來。

看着燕初寒被燕荊背着走下來,秋岚一臉擔憂迎上去,“小姐,這是怎麽了,你受傷了嗎?”

給秋岚一個安心的微笑,燕初寒從燕荊背上跳下來,“怎麽會?你家小姐又不是老弱婦孺,哪裏這麽輕易受傷。”

“來,你們上馬車,我騎馬回去。”親手扶了燕初寒上馬車,燕荊這才坐上馬,慢慢的随在一側。

馬車裏,兩個少女叽叽喳喳的笑開了。

“小姐,玩得高不高興。”

“你說呢?”

“瞧您這一臉笑容,肯定是玩得高興了,不過您也真是,這光禿禿的山有什麽好玩的,非要來這邊,我等在這裏都要凍死了。”

“好秋岚,我的好姊姊,來來,我給你吹吹手。”

嬉笑着躲開,秋岚一臉神秘的眨眨眼,“您怎麽讓少爺背着下來了,這世上也就您一個人敢這麽使喚他。”

“那也得他願意。”洋洋得意的模樣,燕初寒掀開車簾,看着那個騎在馬上的男子,抿嘴笑了。

真好,多希望這條路能夠一直走下去,不要停!

也許一直走下去,盡頭就是所謂的永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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