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第三章
這身體的身份是什麽?!
是徐家第一個嫡出的女孩子。
有什麽事情需要族長來下決斷?
族長的決定或許比上面這些更殘酷更無情?
那麽,是死麽?
無論是大伯母話中的未來景象,還是族長将來的決定,都必定是比上吊自缢更痛苦的事,這大概便是,正值豆蔻年華的徐文婉走絕路的原因吧。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弟妹,這也要怪你,女孩兒家如何能夠抛頭露面,象我家那三個丫頭,若是出這等事,早被我打死了,也省得活在世上丢人現眼。那楊晉溪真不是個東西,象他這樣的人就算進京赴考,又怎麽可能得中。”
金氏聽下人都在傳,說二叔院子裏幾日前有哭聲。
再看弟妹這幾天神不守舍的模樣,她覺得這事有蹊跷。
誰想今日過來,大小姐神情恬靜溫柔,竟象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又似對楊家退婚一事,并不在心。
都被冠上棄婦之名了,令整個徐氏家族蒙羞,命保不保得住都是個問題了,大小姐竟還能這般神色自若。
可一提到楊晉溪,大小姐神色微變,金氏心裏舒坦了一些。
劉氏陰沉着臉,冷着聲音道:“大嫂,人也見過了,文婉一會兒要吃藥了,就不留你了。這會兒娘跟前沒人伺候,可就是我們這些做媳婦的不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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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氏嘆口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起身走了。
劉氏見女兒神不守舍了,便示意兩個丫環一定要仔細照看,這才離去。
徐文婉卻還在思量。
這楊晉溪是誰?
大伯母不會無緣無故在尚未出閣的女孩兒跟前提及陌生男子,這楊晉溪必定與徐文婉有關系……比如有過婚約。
是被退婚了麽?
就算退婚又如何。
雖說女子被男方退婚都視為畢生恥辱,不過雙方家族若不想鬧的人盡皆知且結下怨仇,都會尋個理由遮掩一二。
一個妙齡少女,博覽群書,寫得一手好字,必定恃才傲物。
這麽高的心氣,是不是看不上楊晉溪,所以生出什麽事端來?
楊晉溪究竟是怎麽樣的人?
既然能進京科舉,那是有功名在身,是學問的人。
那麽,這究竟是怎麽了?
難道說楊晉溪長得很醜?
徐文婉又想起宣紙上那氣勢傲然的名言,這樣一位少女會不好奇自己未來夫婿是何長相?
該不會偷偷跑去私會楊晉溪了吧?
徐文婉什麽食欲也沒有了,只覺得胸口悶的慌。
她喝了藥,便回床上躺着。
這時,卻聽到有人用力地急切地敲着窗戶。
徐文婉剛要起身,蓮蕊已經搶在前頭跑到窗邊,打開一條縫,對外頭的人說:“小少爺,大小姐生病了,等她病好了,你再來看她啊。”
徐文婉踅到窗邊,探頭看見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正立在窗外。
這男孩穿着厚厚的土黃色棉袍,長得眉清目秀,頭上梳兩個抓髻,項中挂着銀制的長命鎖。
他紅着眼,抽泣着,腮上還挂着兩道淚痕,兩只小手一直扒在窗戶上,不讓蓮蕊關窗。
男孩一見她,便囔道:“大姐大姐,你不要走啊,不要走——”
眼淚是撲梭撲梭地向外冒,瞧着極是惹人生憐。
徐文婉愣了一下,看來這便是她的三弟了,不禁溫柔地說:“別哭,有話慢慢說,大姐沒有要走啊。”
蓮蕊急切道:“小少爺,你又從族學裏逃回來,等一下先生找上老爺,上次打屁股的事情,你忘了?!快去快去。”
誰知三弟大聲叫道:“你走開,不用你管!大姐你騙人,他們說要送你去山上庵裏做尼姑……嗚嗚……你不要去,我不要你走……”
徐文婉怔了一下。
做尼姑?!
她曾聽年長的人說過,做尼姑極是清苦的。
就算她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也從未想到要出家當尼姑啊。
徐文婉将擋在前頭的蓮蕊推到一邊,對窗外兀自還在哭泣的三弟說:“這麽大了,還哭鼻子,羞不羞?!大姐不會去當尼姑的。”
如果真要押着她,逼她青燈禮佛,她會想盡一切辦法逃走。
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容身?!
再者,她能文識字,會做菜洗衣,總歸有一口飯吃吧。
小男孩抽拉着,用手背抹着眼淚,“你真的不會走?不騙人?”
“當然,大姐身體不舒服,你聽,我的聲音是不是怪怪的啊?喉嚨可痛了,站在窗邊跟你說話,只怕明天更嚴重,到時候好不了,你可就見不到大姐了。”
小男孩點點頭,破涕為笑道:“好難聽哦,象鴨子叫。”
這熊孩子……真欠揍!
“那還不快回去念書,小心屁股開花——”
男孩一溜煙跑出了天井,竄出院門,只餘下一室靜谧和壓抑。
徐文婉心情沉郁。
她被關在房間裏,身邊還有兩個丫頭緊迫盯人,別說逃走了,連房間也出不了。
她想走出這房間,走出天井,走出院牆,到街市上,去看一看這新世界。
女子出嫁時,床上的枕套被面都是親手裁制繡花。
她突然意識到,徐文婉或許不是不會做針線女紅。
房間裏之所以沒有任何針線繡架之類,是因為當時徐文婉正在繡出嫁用的衣物或床上用品。
那麽,淪為棄婦的她還用得着這些東西麽?
大概用不上了,或許一生一世都用不上了。
想象徐文婉凄慘的模樣,拿着剪刀将繡架上的繡品瘋狂毀滅,就象要将這恐怖的一刻抹去,也許在那一刻,徐文婉還想把剪刀插進自己的心髒。
殘紅一地,絲絹分飛。
因為痛苦,因為不甘,因為屈辱!
徐文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手竟微微的顫抖,心裏想象的場景仿佛是她親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