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雪花
雪花
陳紫念的火雞面以碾壓式獲得了整條街道的勝利。
配方掌握在她手中,對面攤位生意慘淡,攤主的面部都快扭曲成抹布了。
陳紫念繁忙之餘才抽空伸出一根手指,恰好是中間那一根,比在攤主面前。
攤主:“……”
她比了個什麽玩意兒?
加盟生意再次回到正常軌道,加盟人為之前的事兒做了道歉并保證不會再犯。
陳紫念表示很大度,說過幾天就将這幾種味道教給大家,和諧社會,共同富裕,不足挂齒。
日子飛速過了兩天,第三天陳紫念讓張晗待在家中讀書,後者不放心:“娘你能忙過來嗎?”
“不用擔心我。”
讀書是一方面,讓她和付守約獨處又是另一方面。求求小孩兒争氣一點兒,在讀書這種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趕快将喜歡的人拿下。
她推着車一個人去了道上,一個人又賣了将近二兩的銀子,按照這樣的收入,很快她就有錢盤下附近一塊兒小店鋪了。
其實之前便有意問過,地兒好一點的,譬如莊子集市西街附近的店鋪買下來需要二百兩以上,租金是二十五兩一月;而偏遠的店鋪往往更便宜一些。
她的錢財是足夠了,她就是在考慮租還是買下。
夜幕降臨,遠山漸漸變得模糊,透出若有若現的陰影。
道上的人漸漸稀少,等最後一個客人離開後,陳紫念收拾了攤子,這次沒推車了,打算背着東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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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擺攤的大道回家會經過一段田間小路,平時走着沒覺得有什麽奇怪,今日……
陳紫念往後看了一眼。
後面空無一人,昏暗的視野混合的冰雪的涼意,風吹在背脊,無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搓了搓手臂,不由自主加快了腳步。
走了兩步仍舊是覺得身後有人,陳紫念猛地回頭,一根枯萎的草落在了腳邊。
她沒本怎麽在意,就在這時,枯草突然動了動,在她來不及呼喊時——一股巨大的力量驟然捂住她的嘴唇,将所有的驚呼掩蓋至無聲。
這雙手又大又粗糙,且泛着難聞的腥臭味,陳紫念甚至來不及犯惡,巨大的力量将她往後一拖:“臭女人,老子總算找到你了。”
這男人的聲音像被磨過的砂紙般,粗粝難聽,且異常陰冷。
就算如此陌生,陳紫念心中不可避免湧上一片恐慌。
陳紫念瘋狂掙紮,雙腿踩在泥漿中亂搗,卻絲毫撼動不到分毫。
粗嗓子呸了一聲,陳紫念腦子撞上某個尖銳的東西,失去了意識。
……
付守約聽到有人敲門時,正巧将一身雪色外衫換成玄色夜行服。
快到亥時了,他看了看天色,不知是誰會這個時間點來找他。
換回雪色長衫,付守約一開門,看見了快哭出來的張晗。
他疑惑地皺眉:“張姑娘,今日的授課應當已經結束……”
“付哥哥!!”張晗一見他便憋不住,豆大的眼淚往下掉,“付哥哥我娘她到現在還沒回來!”
“什麽?”付守約愣住。
自從那什麽“火雞面”推出後,陳紫念的生意确實特別好,但她力氣有限,每天能帶上的吃食就這麽點,往往賣完就回來了,最晚不過吃完晚飯後。
此刻都快亥時了……
“娘她不會遇到什麽不測了吧,”張晗哭得梨花帶雨,抽抽搭搭一句一頓,“以往,以往生意好的人就……就經常遭人嫉妒。我……我以往在河邊洗衣服的聽他們說過,說,說有的人特別心黑,要将人綁架了,亂棍打死……”
這個點了,就算不是被綁架,應當就是回家的路上出了什麽事兒。
付守約望着張晗,身體像被撕扯着,被人掰成了兩半。
快到亥時了。
紙上的時辰,若錯過,就是錯過一個非常可惜的機會。
可一直沒回來的陳紫念……
付守約想到晚間吃的那碗“火雞面”,又想到她腕間的疤痕,最後落在了她下砸的那滴眼淚上。
陳紫念的哭和張晗的哭完全不一樣,沒有宣洩的情緒,也沒有通紅的眼眶,更沒有讓人有我見猶憐的保護欲/望。
但很奇怪,他現在還忘不了。
若是路上遇見了什麽事,她是不是也會咬緊下嘴唇,隐忍許久才砸下一滴眼淚?
付守約嘆了口氣。
半晌,他讓張晗進屋,道:“你待在屋中不要着急,也不要亂跑,我出去找找。”
他認真道:“千萬不要因為擔憂亂跑,我不想在深夜連續找兩個人,聽到了嗎?”
“可是我娘……”張晗遲疑。
“我負責幫你将她帶回來。”付守約道。
……
陳紫念感覺自己快死了。
後腦勺被人敲了好重一下,連帶着耳後舊傷處的血液跟着往下流淌,已然感覺不到疼痛。因為她遇見了更恐懼的事。
這是一處破舊的老廟,她也不知這還是不是永安莊附近,在原主陳氏的記憶中對此廟毫無記憶。
寒風吹得破舊的窗戶吱呀作響,黑幕籠罩下仿佛站着烏麻麻的人,正瞪着死潭般的瞳孔瞪着自己。
“心肝子最近是什麽價格?”有一道女聲問。
回答的是砂紙般嗓音的男人,煩躁地開口:“心就是心,肝就是肝,你他娘到底是想問哪個?”
是之前綁架她的男人。
一聽見這個聲音,仿佛又再次聞到作惡的腥臭味,陳紫念一陣反胃,強忍着不動,雙腿卻不由自主顫抖着。
她不知為何:這個男人的聲音明明就很陌生,內心卻慢慢冒出一股膽寒。
女人似對砂紙男的煩躁不為所動,哎呀一聲:“就是心吶,老娘愛你的一顆心吶。”
“滾他媽的別跟老子笑,”砂紙男煩得很,聲音卻不得不壓低,仿佛有澎湃而無處宣洩的情緒,“剛有人告訴老子東北角的窩點被人找到了,媽個巴子,老子想弄人。”
陳紫念被綁在寺廟角落,一根碩大的圓柱擋住了她的視線,她看不見綁架她的人,說話的人也看不見她已經清醒。
寺廟中應該不止兩人,她透過柔弱的燈影看見好幾道人影,只是這些人影沒有開口。
女人嬌滴滴笑了聲,建議道:“這不是有現成的人給你弄嗎?”
砂紙男:“那擺攤的叫我們不準害命,不然不給錢。”
又一道低沉的男聲出口:“擺攤的叫我們不準害命,可沒說我們不準弄她。相反,因為生意的事他對她恨得不得了……給她點顏色,是不是更容易讓女人長記性?”
未幾,一道又一道桀桀的笑聲在不遠處響起。
“哥哥,你可真令人惡心。”女聲笑道。
“說的有理。”砂紙男也笑道。
陳紫念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她幾乎第一時間就察覺出這些人要做什麽。
屬于強盜的,男人的,膨脹而肮髒的下半身動物,在不害性命又能将傷害達到極致的,幾乎只有那一種方式。
她拼命按捺住幹嘔,背脊一片冰冷。
有一道人影挪動了,眼看着朝她的方向走來,陳紫念趕緊閉上眼,裝出依舊昏迷的樣子。
“老大,她還沒醒。”低沉聲音道。
“那就用老子的子孫将她滋醒。”砂紙男煩躁,“将她給老子拖過來。”
來人真的是将她拖過去的,沒一點憐惜。寺廟的地面布滿各種污穢和石子,有的撞碰在她的傷口處,疼得她背脊滲滿冷汗。
她剛才試圖用昏迷讓男人失去欲/望,畢竟誰也不想弄一個死屍般的女人。
但砂紙男的變态超乎她想象。
連個滿臉是血的女人都有興趣,這是平時有多缺……
陳紫念幾乎在砂紙男快碰到她的前一瞬,立馬睜開眼扇了男人一巴掌,拔腿狂奔。
“臭女人!”
砂紙男吃痛後暴怒,天生強盜的敏銳力迅速反應過來,在她跑到幾步後抓住她的頭發,将陳紫念整個人拖回來。
陳紫念心中一陣絕望驚慌。
整個人被人輪在圓柱上,疼得肝髒一陣緊縮,她跪在地上,被砂紙男的小弟抓住肩膀,扇了好幾個巴掌。
她聽見有人道:“老大,不如一起上?”
血腥味反上來,陳紫念吐出一口血沫。
砂紙男道:“随你們。”
她覺得自己已經拼盡全力在掙紮了,卻還是敵不過男人的一只手。腥臭味再次襲來,陳紫念紅着眼眶,不讓自己哭出來,試圖看清砂紙男的模樣。
腦子嗡嗡作響,瞳孔渙散時,破舊寺廟的門被人從外撞開——
一片雪花落進來。
似乎又是一個人。
新年了,屋外瑞雪漫天,室內燈火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