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想抓蛇的尾巴,景連不好出面,他在城內一所繁華街區的宅院中,第一日南城搜查躲了過去,後面再也沒人前來打擾。
俗話說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大概景俠也想不到,他就藏在南城裏。
每天都會有消息傳到景連手中,景俠親自帶人把郊區翻了個遍,佛山寺更是裏三層外三層圍起來,尋找景連失蹤的線索。
有意思的是,最後查到長風寨頭上,南城那些個官員臉一陣紅一陣白,也不知是何原因。
景連聽着戲,他從不管這些,只知道以前長風寨剛落腳的時候,打劫過往富商車隊,南城有派兵圍剿,奈何長風寨的人太狡猾,位置實在攻打不上去,後面便不了了之。
這中間景俠一定下過不少功夫,畢竟長風寨也算他招兵買馬重要來源,現在世子爺被長風寨虜去,想要重拿輕放都不可能。
邱琛勉得知一切後大怒,拖着腿要打上長風寨,一來俘虜世子乃重罪,二來還過往無辜黎民百姓一個安寧。
長風寨本來還想抵賴,再說景連早跑了,他們也沒對人做什麽,莫名其妙要挨打,冤不冤吶。
自然是不冤的,不過狡辯之詞而已。
邱琛勉将他們前後兩條路都堵住,說什麽也要把長風寨攻打下來,因為大部分人都派出去找景連了,郡守只給了他一支幾百人小隊。
皇帝給邱琛勉派遣了随行士兵都比攻打長風寨的人多,可惜士兵讓邱元瑞帶走了,只留了兩個貼身照顧邱琛勉。
邱琛勉是文臣,右腿骨折還天天跑,哪受得了,沒半天攻打長風寨的隊伍裏就多出大夫廚娘、小厮丫鬟。
于是出現這樣一幕,前方西南的兵焦頭難額和山賊對斥,後方邱琛勉養得像個胡亂指揮的昏頭小人。
這着實給京城官員招黑。
總之長風寨牽扯住了,景連又讓古董店老板催景俠趕緊還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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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俠本就心情煩躁,還得留意着大批人在城郊地毯式搜索,他自己的人倒是不用在意,可邱元瑞帶的京城精銳士兵不得不防,兩相夾擊,忙得人都瘦了一圈。
景連看完信件,眯了會兒眼睛,喃喃:“我哥的人快到了吧。”
景雲白曠工出現在郡守府中,手下的隊伍卻沒跟着一起過來,為了避免過多懷疑,書信一來一回,再召集人手,差不多就是這兩天了。
這幾天景雲白一直帶領王府養的護衛,那些護衛以景俠馬首是瞻,景雲白便帶着他們去長風寨搞偷襲,圍觀狗咬狗畫面。
整個南城都陷入混亂,暗地裏更加波雲詭谲,随着世子失蹤的時間推移,擴散到更遠的地方。
“你們這麽鬧下去有什麽用,天高皇帝遠,抓住那誰把柄又怎樣,就城外那點精兵……”元九一屁股坐在旁邊道,他本不願摻合進來,可上次送口信聽了些不該聽的,萬般無奈成為一名“信鴿”。
景連笑笑不語,想了想,他那不稱職的爹似乎也要到了。
早在景連“失蹤”當晚,兩封加急密信就送了出去,一封送到西南王手中,一封送到大晉朝堂之上。
因為彌奕的到來,兩封密信絕對不會出現任何變故。
元九張望四周一圈,問道:“怎麽不見羅蘭?”
景連看他一眼:“有事?”
元九有點神神秘秘:“那個,他功夫挺好哈,哪裏人呀?”
景連道:“我撿回來的。”
元九:“?”所以?
“我的人。”
元九龇一口牙:“再見。”
說罷翻出院牆,消失在視線中。
羅蘭剛巧回來,順便帶回一個重要消息:“長風寨那邊,我今天發現一個和你哥長得很相似的人。”
這裏指的自然不是景俠,景連愣了下,問:“什麽意思?”
羅蘭磨磨蹭蹭到他身邊,“當時長風寨有些狗急跳牆,我看情況不對就跳出去,那個人蒙着面混在人群裏,被我發現後打暈交給大舅子,然後……”
外貌與景雲白相似還蒙着面,景連回想起長風寨的人綁自己時都沒蒙面,一時腦海閃過數個念頭。
最常見莫過于替代傀儡。
長風寨程峰透露過,景俠對他有那方面意思,想要對他動手,哥哥景雲白必定是一大阻礙。
想要弄死一個人太簡單,難的是後事如何處理,如果能悄無聲息讓一個人取代另一個人,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景連想通這些,覺得怒不可揭又難以置信,景俠究竟布置了多久,連替身都尋找好了。
羅蘭看他情緒不對,趕緊安慰道:“別氣別氣,我還沒說完。”
“還有什麽?”景連怒道,哥哥的替身傀儡都有了,不會還有他的吧?景俠對他有意思,他的替身豈不是……
羅蘭道:“還有當時我太緊張了,出場有些震撼,不過你放心,沒人看見我的長相,只是伊懷木那小子……都怪我沒看住他。”
畢竟是大舅子和親家有危險,他當然緊張,不曾想伊懷木在旁邊,當場獸性大發,一兔挑十人。
好家夥,那場面,不知道還以為哪裏來的兔子成精呢,幸虧看見的人不多,除了自己人都被他一爪子送去見祖宗了。
景連沒聽明白,“伊懷木怎麽了?”
羅蘭扭捏道:“就,我也不好說,姨父讓我們回頭再找他解釋。”
景連:“???”
迷惑。
以為這事就過去了,景連沒放在心上,誰知當晚景雲白就背着傷病中的邱琛勉夜訪他藏身民宅,身後跟着一蹦一跳的垂耳兔。
知曉垂耳兔身份的景連驚了驚,起身還沒說話,邱琛勉就道:“你一邊去。”
景連緊張地走到一邊,邱琛勉指着羅蘭,臉色黑如鍋底,羅蘭有些心虛,撇開視線“啪叽”變成一匹黑狼。
唉,拐個老婆怎麽就這麽難。
景連這下子表情都控制不住,下意識看向邱琛勉和景雲白:“哥……”
邱琛勉怒目道:“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景連腦海回想起白天羅蘭說的那番話,推測長風寨的人想對邱琛勉不利,伊懷木情急之下暴露身份,這才有了晚上一幕。
“您先坐下來,我慢慢說。”事已至此,景連也不想再隐瞞下去,他的親人遠在京城,他卻只能一輩子待在封地,皇帝是有回收封地的想法,可一點一滴實施起來,不知還要多久。
王府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留在西南有何意義。
景雲白抓了抓頭發,嘟哝道:“我不是已經說明白了嗎,還有什麽好說的。”
“讓你插嘴了?”邱琛勉瞪他一眼,吓得景雲白和變成兔子的伊懷木一起不敢吱聲。
就很離譜。
事件發展過于夢幻,現在景雲白想起被盤問的恐懼,都還有點頭皮發麻。
“王妃早逝,姨母便是你們母親。”這句話若非真正親近之人,還真沒底氣說出口,邱琛勉嘆了口氣:“如今她不在你們身邊,我也好不容易求得南下機會,結果我一來你們就給我送這樣一份大禮?”
景連理虧,心知姨父已經什麽都知道了,這種時候他只需要裝作認真聽教就好了。
邱琛勉只字不提西南王,看景連不出聲,一口氣悶在喉嚨裏,突然沖景雲白吼一聲:“你這個當哥的怎麽回事?!自己瞎玩還帶壞弟弟!”
景雲白在此之前已經被教訓過一頓,聞言大喊冤枉:“這麽多年弟弟的愛好就沒變過,哪裏是我帶壞?”
喜歡狗,從一而終,不像他,以前愛好那麽多,現在統一一下都不行?
邱琛勉仔細想想還真是這麽回事,他又看向景連,景連體型瘦弱,那麽顯眼的白色都像要融進黑夜裏,不像景雲白,一身黑還顯得人高馬大。
邱琛勉怒道:“還有臉狡辯。”
景雲白:“我???”
祖傳弟控罷了。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邱琛勉本是來拆散景連的,可真正見到人,也說不出什麽狠話,再說事先從景雲白那裏知道真相,經過半天消化,怒氣也降下來不少。
羅蘭此時變回人形,張口便喊:“姨父。”
邱琛勉眉頭緊鎖,羅蘭道:“西南水土養人,卻不是你我的歸宿,你要回京城,等我也回到自己的家鄉,留景連一個人,你可放心?”
“我官職在身,不得不回,你既然來到這裏,為何不留下來陪他?”邱琛勉不悅,橫豎看羅蘭都不爽,一時竟沒注意他話中的陷阱。
羅蘭眼中閃過一摸綠光,正經道:“我陪他理所應當,畢竟他是我愛人,可是西南的泥潭您也看見了,我想帶我的愛人走出泥潭,又有何錯?”
身在朝廷,又是文官,邱琛勉打嘴仗少有落敗,沒想到氣暈頭栽在據說是“武将”的嘴裏。
已知羅蘭與景連的關系下,邱琛勉理所應當認為兩人應在一起,世俗對同性之間的愛情總抱有諸多看法,他倒不會帶異樣目光看待,相愛便是相愛,可物種都跨越了?
再者那種事上,總要有一個人遷就另一個人吧,自古除了上門女婿,只有女子嫁人才會跟着夫君離開,一個外來人,憑什麽讓他外甥跟着?
抱着這種想法,邱琛勉一下便落進羅蘭圈套中,搞得好像他承認兩人關系一樣。
他有承認嗎?他是來拆散的!
這事理應讓當家長的來,家長去世了,他當姨父的就不能不管。
可不得不說,羅蘭言之有理,哪怕沒有羅蘭存在,他們一家都在努力把景連和景雲白拉出西南這個泥潭,哪怕十年二十年。
羅蘭乘勝追擊道:“您是希望景連繼續深陷泥潭無法自拔,還是把他托付給我,讓他往後餘生,再不受前路未知的苦。”
景連的前路可以說一片漆黑,當然也有一些支撐他走下去的人或事,但直到羅蘭出現,他腳下的路才被真正照明。
羅蘭像是一束光,光明有了,一直陪伴他的人也還在。
邱琛勉表情松怔,良久之後微微嘆息一聲,“這件事我需要同你外公商量,臭小子過來,帶我回去。”
景雲白呆愣愣的,被邱琛勉瞪一眼才反應過來,邱元瑞不在,他成了第一使喚對象。
伊懷木落在後面,變回人形後對羅蘭豎了豎大拇指,不知想到什麽,趕緊跟在景雲白身後,壓低聲音說:“白白,我有爵位繼承,你跟我回去,以後就是公爵夫人,前途大大滴光明。”
邱琛勉在景雲白背上,伊懷木那個聲音,壓再低他也能聽見,他先是看了景雲白悶不吭聲的後腦勺一眼,又警告地看向伊懷木,才發現伊懷木雙眼放光盯着他。
“無理!”邱琛勉愠怒,感情這段話說給他聽的呢,公爵了不起?有他這個官大?
三人融入夜色,景連直到這會兒才回神,羅蘭走到他面前,咳嗽一聲道:“我剛才表現還可以吧?姨父會不會生我氣?”
他已經很努力沒秀恩愛“要挾”老丈人一家,讓他們同意把景小公子交給自己了,連名帶姓稱呼,态度端正的不得了。
院中只剩下他倆二人,景連有點不好意思的偏了偏頭,輕聲道:“姨父可能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不過他沒有老古董那一套思想,時間一長會想通的,只是外公年事已高……”
羅蘭謹慎的打斷他,“外公那邊你放心,彌奕今早傳回消息回說,他老人家更希望看你幸福。”
景連愣了一下,“真的?信給我看看。”
羅蘭得意忘形,“當然是真的,我給你看看。”
說着就要展示,忽然他動作一頓,扭頭看着景連臉色從迷茫到茅塞頓開,抱頭蹲到地上。
景連笑盈盈分析:“最近都沒看見彌奕,我以為他護送信件去了,原來早就到了京城當說客,外公的信今早到,你們白天便在姨父面前暴露,到底是什麽緊急情況,讓你們不惜暴露自己挺身而出?”
羅蘭把頭埋在膝蓋上,“特別緊急,長風寨的人跟瘋了一樣,伊懷木也是迫不得已。”
甩鍋熟練。
“呵呵。”景連皮笑肉不笑。
羅蘭急了,擡起毛茸茸的腦袋:“別不信我呀,連兒,我承認是有些巧合,但都怪長風寨狗急跳牆。”
景連無語地抿了抿唇:“為了讓我放心跟你離開,你還做了哪些準備?”
羅蘭苦惱的撓了撓頭,小心翼翼勾住景連的手指,放棄狡辯:“很多,我不僅想讓你放心,也想讓所有你在乎的人放心,你沒有消失,只是給我當老婆去了。”
景連:“……”
一個優秀的少将,敢于面對老婆的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