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多年以後(八)

#多年以後#

我拿着那個證據袋,袋子的一角已經在我手裏揉成皺巴巴的一團。

我搖了搖頭,視線有點模糊,這是什麽意思?

讓其他人把他從我手裏搶走還不夠嗎?要讓他徹底從這世界上消失才痛快嗎?

我搖搖擺擺地走到現場附近,問一個鑒證人員:“這個被害者,他的屍體在哪裏?”他湊過來看了一眼名字,很淡然地說:“屍體沒找到。這附近比較大片的血跡都是他的。”

他一個方向一個方向地指給我看。我想以他們這樣的職業看這種場景已經看多了。我也是見過血的人,但是我沒有見過這樣使人毛骨悚然的血痕,就好像他被活生生地割了多處傷口,鮮血噴濺得到處都是。

樹幹上,枯葉上,草叢上……眼睛每看到一處血紅色就感到一陣刺痛,好像我的五髒六腑都被那些雜草的葉面上鋒利的鋸齒劃傷得鮮血淋漓。

血跡是指向一個方向的,他受了重傷,拖着身體往一個方向走。或許是扶着樹試圖追什麽人,更可能是跌跌撞撞地逃跑。

為什麽那個時候我不在這裏,為什麽在他陷入危險的時候我還在用雞毛蒜皮的事情困擾着自己?為什麽是他一個人,為什麽不是我?

為什麽?!

血跡在某個地面凹陷的地方彙在了一起,就再也沒有多餘的痕跡了。我腿一軟跪了下來,感覺到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我感覺很冷,渾身一直在打哆嗦,冷得只感到我這單薄的生命很無望。

你臨死的時候有沒有恐懼?不,像你那樣的人是不會害怕死亡的。但你會無助對嗎,你會覺得後悔,沒有保護好你的家人,你的父母和你的妻女。

你是不是呼喚過我的名字?

但我沒有出現。我不可能出現。

我已經失去你了,你也早就……失去了我。

我只感覺到冰冷。感覺身體在瑟瑟發抖,好像是在體會神荼臨死前的不甘和孤獨。我甚至在想他會不會那一瞬間恨我,恨我不應該一無所知,恨我這麽多年活得那麽灑脫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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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豬急急跑過來,蹲下使勁拍我的背,确定我還在喘氣才松了口氣。“兇手是誰?”我用冰冷又沙啞的聲音問。

他趕忙把警|方找到的一張僞造的身份證給我看。身份證上的臉我只看一眼就死死刻在了腦子裏。

江小豬說:“身份證是假的,但是身份查得到,這個女人叫秦怡佳。”

“我認識。”我陰沉着一張臉說,“不是什麽秦怡佳。”

江小豬沒有認出來,畢竟他只在婚禮上見過一面,隔了這麽多年人的臉早就起了變化。秦怡佳,也不過是她用的又一個假名字,就像她現在的代號——止。

這張精致的女人的臉,到死我也忘不了。

因為我竟然認識這個兇手,江小豬很驚訝地看着我,但看我臉色鐵青,他也沒有追問,只是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兄弟,不管你遇到什麽事情,我都挺你。”我臨走之前,他還特意叫住我說:“當心點兒,我們不能再少任何一個人了。”

後來我不太記得我是怎麽回到家裏的。同一天失去了兩個重要的人,我徹徹底底地麻木了,沒有痛覺,也沒有其他的知覺。好在我的身體還是正常的,它自己還遵循着客觀生物規律運轉着,讓我得以在這個世界上茍延殘喘。

我開了一瓶啤酒慢慢地喝,今晚只想把自己的神經麻痹一通,好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痛痛快快地吐一場。朦胧之間好像看到了一個很久沒見的人的影子,我擡手扇了自己兩巴掌,把那個幻影趕走。

半瓶酒下肚,我正準備把下一瓶先開上的時候,急促地敲門聲從玄關傳了過來。我眯起眼睛看貓眼,認出了那條我花錢買的連衣裙。

“神谕?”我噴着酒氣打開門,看見神谕一直埋着頭抽抽啼啼地哭,有點發呆。我想到她昨天是最後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這對于年紀不大的小姑娘來說确實太殘忍了。

“進去再說,以防隔牆有耳。”從神谕背後的陰影中閃出一個瘦高的身影,步伐悄無聲息。我的眼神由訝異迅速轉為極端的仇恨和憤怒。

站在神谕後面的人,不是她的母親秦怡佳,也不是止,而是一個殺人兇手,殺害了神荼和老張的兇手。

她靜靜地站立在黑暗中,眼中僅有的是冷冷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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