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多年以後(二十一)
#多年以後#
滿滿一箱子的信我來不及讀完,只從每一摞裏抽出幾張,好把這些信捆理個時間順序。我根本耐不下性子來讀,盡管這些話是我等了二十多年想聽的話,但比這些話還重要的是那個執筆的人。
我買了第二天早上的飛機票,連夜收了行李就奔着廣陵去了。到廣陵機場的出口時我聽出了蘇谕的聲音,她已經出落成了一個成熟而有氣度的大姑娘,笑吟吟地朝我揮手。
到醫院的路顯得過于漫長。一路上我和蘇谕時不時地談話,她身份特殊,對于自己的工作不便詳談,我就講了一些帶新人做的任務打發時間。有蘇谕的命令,在醫院裏訪問病人的手續也辦得很快,恍惚之間我已經站在了他的病房門前。
“安叔叔你進去吧,神叔叔就在裏面。我還有事,今天就不陪你們聊了。”蘇谕突然悄悄地對我說,“我給護士打過招呼了,你在這裏留多久都可以。”
蘇谕走了以後,我突然腦子一下蒙掉了。我覺得我完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要見這個人。他現在還用着蘇止的身體,我不知道我該用什麽表情面對他,或者我該從哪裏起頭。我咽了下口水,暗罵自己這雙商這麽多年白長了,不管事情會怎麽發展下去,只能随機應變,見招拆招。
我一邊敲門一邊警告自己要随時保持冷靜,裏面傳來的人聲卻又讓我意外地驚愕:“請進。”
有點沙啞,但毫無疑問是男性的聲音。我知道這聲音對我而言是極其特別的,二十多年了,我竟然立即就能辨別出來。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推開了病房的門。
這就是宿命,我這麽想着,如果一個人我這麽久沒有見過,但是重逢的時候他的眉眼還是這麽熟悉,他就着一點天光靠在床頭安靜地看書,那久遠的場景使我懷念又仿佛使我着迷,我覺得我等這麽多年就為了見他一面,命該如此。
他以為是護士來換點滴瓶,奇怪我這麽久沒有動靜,擡頭看了過來,神色也一瞬呆滞了。
我們倆都沒有說話,我動也不能動,覺得此時做什麽都不自在。
對視了一會兒,他把手裏的書合上,放在枕邊,我才松了一口氣關上了房門。我環視了一周竟然沒找到一把椅子,于是語氣仍有些尴尬地說:“我能坐哪兒?”
他也發現了這一點,拍拍自己的床邊,道:“這裏。”這位置離他太近了,我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手腳都不利索地坐到他床邊去,不過往他手夠不着的地方挪了一挪。
等我坐穩了,又是一陣無話可說。我腦子裏想說的想問的就像一團麻繩,我理不出頭在哪裏,便只能就眼前的情況起頭:“你……你怎麽換回原來的身體了?”
眼前的人不是那個未見過幾次面的“止”,而是一張熟悉的男性面孔。他竟然還保持着十多年前的樣子。
“十二年前,影三家的人帶走了我的身體,對用着那具身體的蘇止進行了拷問,企圖從她那裏得到關于蘇家禁術的消息。蘇止在靈魂完全消亡之前什麽也沒有說,在這之後影三家便沒有銷毀這具身體而是封存了起來,一方面為了繼續進行禁術的實驗,另一方面也為了讓小谕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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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們知道神荼和蘇谕的關系,所以用神荼“身體”的消息來引出蘇谕,的确也是手段之一。事實上也不難想象,蘇谕為了準備今天神荼和我的見面付出了多少努力。
神荼嘆了口氣,低聲問:“你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過得怎麽樣?不就是那樣嗎?恨過也平靜過,不論當時過得有多麽波瀾壯闊,最終到嘴裏也變成平凡無奇的回憶。“也就那樣,習慣了。反正現在還活蹦亂跳的,比你這樣躺着的人要好。”
“你要是不介意,今天開始就住這裏。個人病房配備有沐浴間,住院部樓下也有食堂。”他一邊說一邊看着我,好像在試探我的态度。
我又不算你家屬。本來想這麽說,話一下哽在了喉頭,轉而變成了“那行吧”。我出門想抽根煙整理一下思緒,正好碰上來還借走的椅子的護士,跟她說在房間裏加一張陪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