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肯定

第20章 肯定

祁歇一進廳堂,盛婳就迎上前去緊張地問:

“你好點了嗎?”

祁歇點了下頭,見她神情少見的慌亂,不由得開口安慰道:

“我沒事,別擔心。”

“待會兒讓宿二再給你看看。”

盛婳說着,難掩自責,“怪我,午膳的時候給你夾太多吃的了。”

想到這裏,她虎着個臉:

“以後別勉強自己了知道嗎?吃飽了就跟我說,什麽喜歡吃什麽不喜歡吃也可以跟我說,不用一股腦地統統接受,要學會拒絕懂嗎?”

看她那副就差豎着個手指頭戳他腦袋的樣子,分明是關心他,卻有一股說一不二的霸道,祁歇心下一動,低下頭乖乖“嗯”了一聲。

盛婳見狀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便上手呼嚕了一把他手感極好的頭發,過了把瘾,這才肅着一張小臉,鄭重其事道:

“我不會照顧人,所以很多地方可能會有所疏漏,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就跟我說,我會改的。”

她說這話時眉眼攜上不摻一絲雜質的懇誠,是真真切切地認為自己在養孩子這方面沒有經驗,教學相長也,希望祁歇也能給出意見讓她能做的更好。

好像,又一次被溫柔地遷就了。

祁歇抿了抿唇,壓下心中那股難言的悸動,突然出聲道: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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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稱呼喊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如果有朝一日我會為你帶來麻煩,請你不要顧及我。”

他不想給她帶來困擾。

盛婳還沒來得及驚訝祁歇今天喚她的次數,聽到這不禁叉腰佯怒道:

“你看不起我是不是?難道我偌大一個公主府連保護你的能力都沒有嗎?”

祁歇卻是看着她手上的“傷口”不說話,黑沉的眼珠覆着一層哀傷的薄光。

盛婳見狀,那股熟悉的、不适應被人關切的頭疼感又席卷而來,她護住了纏着細布的手,不讓他看:

“……那次是意外,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你不用擔心。”

祁歇低低道:“你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盛婳看着那座小冰山臉上難得一見的低落,不由得心道欺騙小孩子我真該死啊,但她之所以這麽留着也有自己的考量,只能蒼白地解釋道:

“我真的沒事,從那天到現在,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或許我真的是上天選中的幸運兒,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呢……”

說着,盛婳心裏也不是滋味。

她低下身子,直直地與他對視,仿佛要看進那雙幽深的眸子裏去:

“不過,如果換作是你,如果你真有危險的話,我是絕對不會棄你于不顧的,天塌下來也有我護着你。”

“沒有人生來命如草芥。你對我而言,很重要,非常重要。所以不要再有讓我放棄你那樣妄自菲薄的想法。”

明明是如風穿堂而過一般尋常的語氣,心湖卻好似被輕掠水面的鷗鷺撥起陣陣漣漪。

祁歇眼睫微顫。

這是他的生命裏第一次有人如此斬釘截鐵地肯定他的重要性。

在他從小到大的記憶裏,父親不把他當回事,母親把他視作仇人,只有這句肯定,來自這個僅僅認識不到一個月的表姐。

他真的……對她有那麽重要?

/

韶華如駛,槐序尹始,時間過得很快。這段日子,盛婳完全是不見來者、閉門不出的狀态,好似真如愈演愈烈的傳言所說,随時可能因為恐水症不久人世。

在外人看來門庭寥落的公主府裏,盛婳的生活卻是一派的悠然自得。每天睡到自然醒,招貓逗狗曬太陽,得空還會鑽研一兩道現代美食,好不快活。

不過哪怕是這樣,她對于祁歇的學業也沒有懈怠。

雖然在沈椼面前她表現得對祁歇相當自信,但心裏也不敢真的托大,畢竟祁歇失了憶,從前讀不到一兩年的書不知道還記得多少。

所以把祁歇撿回來讓他休養了幾天、建立起初步的信任之後,她這段時日便一直加緊為祁歇開小竈,勤加補習。

好在祁歇也很聽話,乖覺非常,說什麽都聽,讓看什麽就看,在學習這方面不用人催,他自己就有很強烈的求學心理。盛婳教起他來十分得心應手,倒也真的有幾分拿他當親弟弟看待。

而他沒有辜負她的期望和在沈椼面前放下的豪言——那顆注定是未來皇帝的腦袋瓜确實好用。

天韶國的學子需要涉獵的科目不止識字習文,還有算術禮儀、騎射聲樂、文韬武略。雖然在體格和運動方面,因為祁歇身上有傷暫時無法考驗,但盛婳相信作為殺手預備役的他,這方面應該不在話下。

讓她咋舌的是他的學習能力,在手把手教他入門的這個過程中,她發現祁歇根本不需要她反複的強調和助解,很多東西都是一點就通一學就會,有時候思維要比她更快一步,讓她在心中無數次感慨這個可塑之才要是放到現代,妥妥是臨時抱佛腳也能穩坐年級前幾的學神。

盛婳甚至發現他還有過目不忘的本領,無論她講什麽要點都能一遍記下來,短短幾天就把天韶國最基礎的典籍倒背如流,就連一目十行地閱讀文章,都能把這篇文章的主旨、大意和表達出來的思想講得頭頭是道。

有些他自己領悟出來的見解令盛婳也忍不住拍案叫好。

老懷欣慰的同時,她也不禁搓手等待沈椼考驗他的那一天發現祁歇問什麽都答得出來的驚愕表情。想必很是精彩。

就在盛婳對祁歇越教越滿意、而他身上的傷也在日漸好轉的同時,一個月的時間也在不知不覺中悄然而過。

說來也巧,結束完恐水症“觀察期”的這一天,剛好是盛婳的生辰。

/

“看吧,我就說我一點事都不會有,讓你們別那麽擔心,你們都不信。”

盛婳任由春舟為她描好了眉,一邊嘴上喃喃有詞。

春舟看着銅鏡中意氣風發的少女,也不由得露出微笑,心裏懸空了一個月的大石終于穩穩落地,哄道:

“是是是,公主福慧雙修,時來運轉,經此一事,往後必定能夠一帆風順,萬事如意。”

一旁的侍女打趣道:

“哎呀,好詞都被春舟姐姐說了,看來今晚給公主的祝壽詞我得另外想想。”

“我的可是琢磨了好幾天,絕對跟你們不一樣。”

“說來聽聽。”

“我只說給公主聽……”

都是些年紀不大的春華少女,侍女們一個個七嘴八舌地讨論起今晚的宴會該送上什麽祝福。

盛婳聽着耳邊宛若莺啭的交談聲,心中卻覺得十足惬意,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上輩子,因為她寡淡冷漠的性格,導致身邊人做什麽事都戰戰兢兢、不愛說話。

現在才發覺,人多、熱鬧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而不是曾經一片孤獨寂靜的寝宮和一群麻木不仁的人。

這些日子以來,她借着上輩子的記憶拔出了不少各種有心人安插在她府裏的暗樁。因此,留下來的都是她可以信任的人,她也不避諱在他們面前流露出放松閑适的一面。

說是宴會,不過就是盛婳跟自己府裏的人小聚一場,喝喝酒,聊聊天,沒什麽大的排場。

就是在此之前,她還得去宮中應付一下皇帝,同時借着這個露面機會,為自己的下一步計劃做準備。

知道盛婳安然無恙地度過了危險期,加之恰逢生辰,皇帝特地在宮中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慶宴,以示自己對這個外甥女的看重。

上輩子盛婳不曾被貓咬,自然皇帝也不曾舉辦過這個宴會。所以宴會上具體來了什麽人,盛婳其實并不清楚。

但有了上次被蟄伏在府裏的學徒暗算一回的教訓,盛婳明白這一世可能會因為她的重生而帶來些許蝴蝶效應。

果然,這個預感在她出席宮宴之後看到主座下首坐着熟人時應驗了。

熟人正是來自芾緒國的使臣嚴無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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