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告白箋

第44章 告白箋

時綽回到香洲灣時, 已經臨近九點了。

夜幕漆黑,尋不見半顆星子,連月亮也是昏黃色調。

厚厚的雲層聚成了好幾片, 不規則的形狀裹着獨特的美感。

他推開門, 便看見顧倚風坐在落地窗前的單人沙發上。

三花貓為設計靈感,圓滾滾的沙發陷下去一塊。倩影的身後,是因冬雪而寂寥的花園,白茫茫的雪花蓋在枯槁的樹枝與灌叢上, 宛若紀錄片裏的某一幀。

纖細的手掌掌心裏捧着只馬克杯, 是之前他們在某家快銷日用品店買的,他有只款式一樣的。

聽見聲音, 她回頭看過來, 一雙狐貍眼閃着動人的光。

不算明晃晃,卻直直将他心底的一些躁動勾勒出形狀。

這一幕光景, 曾在他的夢中無數次出現過。

可能是身為北方人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以前其實沒有多喜歡雪, 甚至因為某些事情, 格外讨厭冬天。

可得知她名字那天是在冬季,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 小小的雪花墜在發絲間, 她還系了條紅色的圍巾,小臉盈着純粹的笑,像極了文藝片裏的女主角。

也很像, 他讀過的一些騙小孩故事裏的天使。

黑色的西裝外套随意地丢開, 長腿交錯, 信步走走近:“怎麽還不去睡覺?”

顧倚風定定看着他,他身量高, 這樣近距離時她只能仰着頭,有些不舒服。

手裏盛滿了熱咖啡的馬克杯被放到了一側的小桌子上,她指了指已經翻開的鐵皮小盒,嗓音有些沙啞:“在電話裏,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時綽單膝蹲下身,讓她可以看自己看得舒服一些:“答案,很重要嗎?”

顧倚風勾了勾嘴角,猜到這老狐貍不會跟自己打直球,便很幹脆地擡手,指尖随手撚起小盒內部的一封信。

男人眉心微蹙,下意識伸手攔住她,語氣明顯亂了:“姣姣。”

又聽到這個小名從他嘴裏念出來,顧倚風的動作不受控地一頓,下唇被咬住,卻不想投出目光單獨和他對視。

“時綽,我再問一次,你到底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

她深吸一口氣,仿若在借這個動作給自己壯膽:“應該……不是之前在民政局見到的時候吧?”

“當然不是。”

見沒了繼續藏着掖着的機會,時綽在心裏笑嘆了一口氣,斬釘截鐵道:“我喜歡你,惦記你,已經很多年了。”

餘光無意間瞥到那只鐵皮盒子,他的心裏有些泛苦。

自從和她領證後,他幾乎每天都在糾結這份心意到底應該什麽時候拿出來,又到底應不應該拿出來,如果貿然抖落幹淨,肯定會吓到她吧?

畢竟除了兩情相悅,大部分時候的愛意訴說,都會給另一方帶來困擾。

他惆悵過,為難過,甚至想過要不就這樣藏着永遠都不說好了,反正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

可骨子裏的那點倔強隐隐作祟,不甘心的情愫瘋狂冒頭,感性的小人在撕扯,希望他一定要說出來。

最後,他便給自己制定了個計劃,計劃的內容也很簡單——他要讓她為他動心。

方法不限,時間不限。

只要她願意喜歡上他,他怎麽都是欣喜的。

就像是多年前扔入許願池的硬幣,終于在多年後為他帶來了流星雨。

不知他內心所想,顧倚風只猶豫地問:“是五年前嗎?”

時綽啞然:“不是。還要更早。”

“更早?!”

迎着她錯愕震驚的眼神,他颔首,不疾不徐道:“其實,距離我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已經快十年了。”

“那年我十七歲,在露天籃球場上被人故意撞倒了,因為沒有監控以為要吃啞巴虧,但是你突然跑出來,不僅說你看到了全貌,還稱呼我為‘漂亮哥哥’。”

提起當年這些事,時綽的語速很慢,眼神也充斥着柔和的光點,專注又虔誠。

還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

可聽完這一番,顧倚風的臉卻白了。

她以前還幹過這種“社牛”的事呢!為什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那你怎麽知道是我?我不可能把自己的名字挂在嘴邊吧?”

“你的确沒挂,”時綽莞爾,繼續道:“當時,你身邊還有另一個人,他似乎不喜歡你多管閑事,喊着你的名字就把你拉走了。”

“我當時聽的很仔細,我知道你叫顧倚風。”

兩只手被他緊緊圈着,顧倚風的心猛地一跳。

好奇怪啊,為什麽他念她的名字,她的反應會這麽大。

他的聲音很好聽,清冽低沉,但語調卻沒有絲毫的鋒芒,反而如溫山玉,渾然天成的矜雅氣度,讓她忍不住耳根發軟,但還想要再多聽幾遍。

她顫着調調:“那後來呢?”

“再後來,是在泰山上。”

這兩個字蹦出來,顧倚風立刻就有印象了。

高考前,她為了能有個好結果,拉着當時的好朋友去求神拜仙,還把自己的名字和願望寫在紅綢上,綁到了高高的枝幹上。

“所以,你看到了我當時留下的紅綢?”

這次,時綽沒有否認,重重點頭,他道:“很巧,我們綁的紅綢就在隔壁,我看到了上面的名字。畢竟‘顧倚風’這個名字算不上大衆化。”

“其實不只是紅綢,我們連住的酒店都是同一個,那時候你的房卡忘在了房間裏,找工作人員幫你開門,那天晚上我就坐在大廳裏等人。”

是啊,一切都是這麽的巧。

他們早就見過,卻也陰差陽錯沒有真正認識過。

“等等!”

顧倚風突然出聲打斷他,眼睛瞪大,聲音還是有些虛浮:“五年前,我在香港酒吧裏調戲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你?”

調戲兩個字被她說的顫顫巍巍,也是那兩個字飛出來後,她的臉頰紅得愈加明顯。

時綽小幅度地歪了下頭,簡言意駭道:“是我。”

“這些事你全都沒有告訴過我!”

摻了幾分惱羞成怒,她一把抽回自己的手,五官擺出來的表情也變得兇巴巴:“時綽,你這個真的很壞心眼,你不會是要故意看我笑話吧?”

“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人?”

時綽挑眉,不容置否地又将她的手捉繼續道:“我如果說一直不告訴你,是因為害怕,你會覺得很遜嗎?”

顧倚風一愣,視線看清他眼底的絲絲縷縷,沒說完的話立刻就煙消雲散。

好一會兒,她才嘟囔道:“我都明白,近鄉情怯的道理嘛。”

是啊,近鄉情怯。

窗外呼嘯過一陣風,原本挂在樹梢的一簇雪簌簌而下,砸到了灰撲撲的石板臺階上。

馬克杯就擺在不遠處,咖啡醇香,袅袅白霧升騰而出。

時綽彎了嘴角,雙手換了陣地,自然而然地捧住她的下颌,目色灼灼,掃過她精致的面龐。

一字一句道:“所以現在,我可以吻你了嗎?”

他的眼睛太過漂亮,顧倚風無言地看着她,剎那的功夫,心又亂了。

她強撐着,狡黠地笑出聲:“那我是誰?”

“我的心上人。”

話音剛落,他微微傾身,小心翼翼地品嘗起佳肴。

呼吸聲逐漸變得破碎,嗚嗚咽咽、斷斷續續。

這個吻來得突然,卻又那麽順理成章,充斥着獨屬于他的氣息。

男人至暴至烈,但又被細心藏匿的情愫,終于原原本本地鋪開在她面前,供她欣賞。

時綽自認他不是那麽偉大的人,說不出“愛了就愛了不計得失”,他對她是蓄謀已久,是步步為營,是不計成本想想要翻出所有籌碼的豪賭。

他以前從來不信神佛,可從跟她領證的那天起,他特地去拜了月老。

面對他,他唯一的貪心,應該就是希望她不要嫌棄他的星星太寒酸吧。

他不敢有太多的奢望小,雨夜中的洞窟一直都有,但又謹慎至極,生怕掩身其中的猛獸亮出爪子,傷害到他唯一的玫瑰。

他的心眼很小很小,只能容下這一支玫瑰了。

趁着換氣的空隙,顧倚風總算得了個短暫的自由,她盡力讓自己清醒,然後推開他。

時綽眯了眯眼:“怎麽了?”

顧倚風瞳色迷離,徒生幾分媚色:“那張照片嗎?那是我十八歲的照片,你怎麽會有。”

“這個啊,”他笑了,重新靠近,溫熱的呼吸借此灑到她臉頰上:“以後再告訴你。”

“流氓!變态!居然藏我照片!”

惡狠狠地瞪着他,顧倚風肆無忌憚地罵着。

不氣也不惱,時綽任由她罵,只是到最後時,又俯身吻了上來。

“唔——”

“姣姣,乖一些。”

她的唇很涼,也很甜。

他挑眉,又加了句:“別再把我咬破了,怪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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