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怪不得,你永遠是一個人

第三十八章 怪不得,你永遠是一個人

拓跋野當初猜測出,陸延俅就是嬴豐國那位荒唐的三皇子,顯然是正确的,先前尉遲衮透露半星的信息中,曾提過他們此次進京的目的:

上京受封。

這個“受封”可以說的面很廣,陸延俅不受寵,曾經惹的龍顏大怒,拓跋野便自然沒有把他和太子之位聯系起來。

這些年裏,他忙着征戰四方,确實忽略了一向交好的嬴豐國現狀,因而嬴豐皇帝病危,他是半分不知的。

現天子能存活到幾時,到底是個未知數,屆時陸延俅上位,兵權必然會在他的手上。

自己當初氣急攻心,打地半死的人,竟是未來的嬴豐君主。

拓跋野閉了閉眼,胸膛裏生起一團氣,無法消散。

太子的身份是底牌,尉遲衮亮出來,便篤定了他內心的想法,他重又笑了笑,劍鞘輕輕碰上拓跋野垂下的手臂,說的話已經建立在了拓跋野默認合作的前提之上。

“夜已深,小可汗先回去休息,方便明日辰時,一同上路。”

劍鞘收回,尉遲衮退後一步。

拓跋野閉上的眼睛睜開,眼底已是深淵沉沉。

他沒有應聲,搭在門前的手推下,不帶留戀地離開了房間。

客棧的走廊上遍布着燭光,同樣的時間,此處比上次光亮要更完備一些。

拓跋野走過長廊,階層,最終轉角。

那日蘇的房門緊閉,奇怪的是,麥拉斯卻被關在了門外,他靠在門前,一條腿伸直,一條彎曲,手臂垂在彎曲的那條腿上,眼神游離,走神地看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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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被護欄遮蓋住大半視線,在護欄的間縫中,能看見樓下行走的食客。

一直到拓跋野走到他的身側,麥拉斯才反應過來,擡頭如同看見救星。

“小可汗!”他喊了一聲,手掌撐上地面站起,拍了拍塵灰,臉上露出煩悶又焦躁的表情。

“你快讓那日蘇開門!”他壓低了聲音,眼裏露出請求。

那日蘇的怪脾氣在阿索那人盡皆知,除了麥拉斯,幾乎沒有人可以與他親近,拓跋野微微壓眉,心中有絲縷的疑慮,卻沒有說出。

他聽着麥拉斯的話,敲上了門。

那日蘇一個人縮在床角,用被子把自己圈了起來,門敲了幾聲響,他只當是麥拉斯又起了身,裝作沒聽見。

門外的麥拉斯見裏面沒有反應,有些急了,壓着嗓子做手勢:“您喊兩聲,出個聲……”

拓跋野眉壓地更深了一點,在他的催促下,涼聲開口。

“那日蘇。”

房間裏,那日蘇半垂的眼睫一擡,眼底露出驚訝,反應須臾後立時松開床被,慌亂地下床,找來客棧的妝臺。

他先前心中作痛,失控了一段時間,眼睛流了許多淚,鏡中的人發絲淩亂,面容微白,雙眸的四周卻發着緋色,有淡淡地微腫。

那日蘇試着拿來帕紙,往眼睛的四周擦了擦,卻無功而返,甚至周圍更加紅了些。

房門外的敲聲又響起。

“那日蘇?”拓跋野在催促下,又喚了一聲。

那日蘇看着鏡中略顯憔悴的自己,索性将不整的頭發徹底散開,讓垂下的劉海盡數遮住了眼睛。

那日蘇沒有拓跋野那樣地對潔苛刻,但在形象上,多是整齊大方,他在此刻,只顧遮住眼睛,不讓心中的“假想敵”兄汗笑話,卻沒有想到遮頭不遮尾的這一層。

越是掩蓋地去裝正常,反而越顯得自己可疑。

門外,拓跋野第三次喚名無果,麥拉斯心底的擔憂終于達到了巅峰。

“我就感覺他不對勁,我就感覺……”他的口中不斷重複着這話,雙腳在原地打轉。

拓跋野也由開頭的生疑轉成擔憂,他眉峰微蹙,啓唇詢問。

“發生什麽事了?”

麥拉斯心急如焚:“哎呀我不知道!我、他……不行了!”

他吞吞吐吐,忽而眼神堅定了些,把身邊的拓跋野推離門口,後退幾步,又一個緩沖,猛地撞向房門。

恰在此時,緊閉的房門被從裏打開,他倏地瞪大雙眼,卻已沒法停下,那日蘇猝不及防,頓時被他撞到在地。

“唔……!”

人體的沖力一瞬将他擊垮,麥拉斯只來得及伸手護住那日蘇的頭,另一只手臂充當緩沖,撐在了地面。

身體失去重心,身位和巧合的一并作怪,那日蘇只覺得後背重創,這股強力讓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便看見麥拉斯近在咫尺的臉,與自己無限貼近。

這幾乎已經到了意志的紅線,那日蘇癡愣了剎那,雙頰頃刻間發熱,呼吸都滾燙難控。

“你……麥拉斯!”他眉宇間忽而染上怒氣,沉聲叫了一遍麥拉斯的名字,緊跟着伸手粗蠻地推開他,“你又在幹什麽?!”

“啊?啊……!”麥拉斯回過神,眼神飄忽,慌不擇路地爬起來,又下意識地遞出手,要去拉他,那日蘇卻別過頭自己撐着地站起。

“你來做什麽?”他看向門口的拓跋野,很快掩蓋下情緒,又或者是在找個借擋箭的,來回避麥拉斯。

那日蘇不喜歡這位兄汗,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只不過平日裏,他還是會假模假樣地用上敬辭,做一些冷嘲熱諷的表面功夫。

今時情急,他顯然把這表面名堂都給弄忘了,看見拓跋野,招呼也不見,直接帶着點沖味地詢問。

拓跋野視線不着痕跡地在他們二人之間掃過一圈,長眉壓了壓,順着他的意答道:“尉遲衮,追随的人,是太子。”

他的話平淡落下,那日蘇發熱的頭腦驟然清醒過來,帶着麥拉斯,一同将注意力轉移到了他的話上。

“你說什麽?!”

拓跋野将從尉遲衮處得到了訊息一一告知,房間三人,不約而同地靜默下聲。

須臾後,那日蘇已把條理理清,轉而開口:“陸延俅不是明主,日後嬴豐大國交接他手,于我等處境,必非善處。”

他話說的面大,拓跋野卻也能聽懂言外之意。

阿索那小可汗能想到的方面,葉護大人的養子也不例外。

拓跋野打了陸延俅,這是不可磨滅的事實,陸延俅睚眦必報,心氣不足,屆時登基,倘若兵權在他手中,必然不會加之借與阿索那。

“我已和尉遲衮達成協議,他會從中幫助,替我們争取到兵力,作為交換……阿索那脫離危機之後,必須全力鞏固新皇職位,至其退位。”拓跋野開口。

那日蘇眼睛閉了閉。

陸延俅背後勢單力薄,登基只是一開始,往後将會遇到的苦難,絕對比從前要難上千百倍。

這份協議一旦簽署,便預料着阿索那要被迫與他站隊,倘若陸延俅在此期間做出什麽彌天大禍,阿索那也要站在他的身後,替他一同承擔。

“風險太大。”那日蘇下了結論。

“嗯。”拓跋野也想到這一點,繼續說:“所以現在,對我們最好的處境,就是現任的皇帝好好活着,一直撐到阿索那脫離水火……但這種事情,只有聽天由命。”

兩條路,一條充滿獵人的陷阱,一條是破爛的陡橋。走哪條,都危險重重。

那日蘇蹙了蹙眉,不說話了。

拓跋野沉默片刻,側首看了一眼窗外:“先休憩吧,日後的路,走一步看一步……随機應變。”

“……只能先這樣。”

拓跋野說罷,起身便要離開,尚在思緒中的那日蘇卻忽然反應過來,将他攔下。

“等會兒。”他喊了一聲。

拓跋野被他叫停,壓眉示意說話,他卻打愣了幾息,随後道:“能叫他們再開一間房嗎?這間屋子的床睡得不舒服。”

這個理由實在牽強,愚鈍如麥拉斯,都立馬聽出了不對,上前二話不說,便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什麽意思啊那日蘇?”他皺眉,有些暴躁,又有些莫名生氣:“你要另外開一間房,不就是想和我分開!……現在小可汗也在這裏,你今天就把話說明白了,我須蔔究竟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你要在這種時候鬧性子?!”

那日蘇手腕被扣住,想也不想就要掙脫,麥拉斯的力氣卻大得很,鐵了心的要困住他。

他大多時間都是被麥拉斯順着的,兩個人幾乎沒有過大的争執,換句話說,自己再怎樣苛刻無理,麥拉斯也不會真的計較,如今對方一反常态,對着自己蠻橫又高聲,他只覺心率加快,眼底發澀。

“我鬧性子?”那日蘇重複一遍,想想又嗤笑一聲:“我從前認床、失眠、整日整夜合不上眼的日子,你難道一點不清楚嗎?”

“那不一樣!”麥拉斯吼了一聲,手上的力度驟而大了起來。

那日蘇吃痛,對上他泛紅的眼底,不斷地喘息着:“怎麽不一樣?哪裏不一樣?”

他與他針鋒相對。

麥拉斯被逼地頭腦犯沖,心中一股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緒,就這樣驅動着聲帶,讓他發出聲音。

“從前你那般是有緣由,今日,完全就是在無理取鬧!”

他聲音驟然增大,漲紅了臉,劍拔虜張地對着那日蘇,後者幾乎要喘不上氣,張了張嘴,又要去回擊,耳側卻響出一道聲音。

“夠了!”

拓跋野沉聲吼出,二人的怒氣猛地被拉回,嘴巴下意識地閉起。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現在不是窩裏鬥的時候!”拓跋野威嚴的話落下,激平了他們二人的情緒。

屋中燭火輕搖,一顫一顫,擦出火花的空氣中,短暫地恢複了平靜。

“都去好好反省。”

拓跋野冷涼的目光掃過那日蘇和麥拉斯的面容,最後冷聲,丢下這麽一句話,起步出了房間。

客房之中,又只餘他們二人。

那日蘇整愣許久,恍惚間意識到了這場争吵的原委,似乎非常簡單,不過就是單戀者長久以來,認為對方也喜歡自己的幻想被打破,一時之間難以忍受罷了。

麥拉斯口中的無理取鬧,半點也沒有說錯。

他的指尖動了動,嘴唇張合,覺得自己,或許應該趕緊,去和麥拉斯道個歉,今日反常實在太多,自己是真的對不起他。

他這般想着,便伸手過去,後者卻走了開來。

“那日蘇,”

麥拉斯垂首,眼睛躲在了陰影之下,他也在這短短一刻裏冷靜下來,輕輕嘆了一口氣。

“怪不得一直以來,你永遠都是一個人。”

麥拉斯丢下這一句話出了門。

那日蘇的腦中,“轟”一聲便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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