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們結束了
第四十五章 我們結束了
麥拉斯話剛出口,沒有過幾息,心中便猛地意識到情緒,墨綠色的瞳孔晃了晃,口中模糊不清:
“不、我不是……”想要兇你。
自從上一次的争吵過後,他和那日蘇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大致的原因,便是對方的刻意回避,讓麥拉斯想和他交流,也尋不到機會。
這麽多年裏,二人偶爾發生過的争執,都是麥拉斯腆着臉回去認錯,到最後幾乎成了習慣,這次即便情緒上頭多說了幾句,也沒有成為例外。
麥拉斯在二人争吵後的第二天,便已經牢牢反思過自己,跑到那日蘇的門前,想好好順順他的意,這事就算過去了,誰知道敲門半晌沒應,原來那日蘇早就在他之前便離開了房間,先行走了。
往後的幾日裏,他找了各種緣由去見他,都被巧妙地避過去。
到最後,那日蘇不想和他會面,幾乎已經擺在了明面上,只不過麥拉斯一直自欺欺人地不願相信,直到他真的當面跑開,要将自己關在門外時,這些天裏積壓出來的煩躁才一擁而上,讓他被迫認清了這個事實。
深夜行宮。
殿裏沒有掌燈,漆黑一片裏,只有微薄的幾縷月光,從窗口處照進來,模糊地勾勒出二人間的輪廓。
麥拉斯情急時,所做的都是下意識的動作,他比那日蘇要高上小半個頭,此時此刻,以一個絕對的姿勢将他逼壓在牆面。
他們的臉靠地極近,個高的人吐出的氣息就蹭在受制者的鼻梁。
其實那日蘇這些年的嚣張跋扈,有一份原因,是他想要借此逞強,把獠牙當作自己的保護傘;
而另一份原因,則比較隐晦:便是麥拉斯對他的縱容——無論那日蘇做什麽,都會受到對方無條件的遷就,所以久而久之,惡性就養成了。
因而當麥拉斯意識到自己話語間的反常後,便已經做好那日蘇炸毛的準備,在心中暗暗地想到,等會兒無論對方說些什麽,自己都絕不頂嘴。
然而等了一會兒,身前的人卻毫無動靜,他擡眼看過去,便見原本擡頭的人已經垂下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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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蘇?”他隐約覺得有哪裏不對,試探性地問:“你是不是還在生氣?對不——”
“——對不起。”
“……什麽?”
那日蘇深吸了一口氣,又重複了一遍:“我說……對不起。”
他的聲音透着一股疲憊的沙啞,或許是因為長時間沒有說話的緣故,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
麥拉斯第一反應,便是他染了風寒,下意識地伸手,想去碰他的額頭,卻被避讓開來。
他有些慌亂了。
“你是說上次的事嗎?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不用和我道歉。”麥拉斯壓着眉,試圖再次碰上他的額頭,盡量柔聲:“那日蘇,我的青松……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發燒了?”
那日蘇卻輕輕伸手,把他推了開來,悶悶道:“……沒有。”
麥拉斯感受到胸膛的力道,卻沒有退後,他确定自己一直妄圖的冷靜又在破碎的邊緣,近日總是煩躁、煩躁、莫名其妙的煩躁,讓他感覺自己都不太像從前那個須蔔了。
那日蘇推不動人,手想放下,卻被麥拉斯一把抓住:“你怎麽總是不聽話?”
他的聲音發沉,因為處在月光的背面,面色掩蓋在陰影之下看不清晰,但即便是這樣,仍然能從這其中聽出愠意。
怎麽又生氣了?
那日蘇低着頭,閉了閉眼睛,感覺頭腦發昏,片刻後,他忽然擡首,對着麥拉斯笑了笑。
寥寥的幾縷月光全部灑在了這張帶笑的臉上,那日蘇提起的唇僵硬生疏,笑容好像是受着強迫,拼命擠出來的。
麥拉斯隐隐冒出的怒火,便在這剎那間被澆滅,心口生痛,讓他控制不住地皺起眉,眼神飄忽着,不知道該看哪裏。
“這些年裏,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須蔔,真是對不住。”那日蘇說,皮肉上的笑意幾乎要撐不住了,須臾後,他終于收起了笑臉,側過頭掩飾下神色。
這句話裏包含了太多意思,麥拉斯心中那股強烈的不詳愈發壯大,舌頭在口齒間打轉,捋不直一樣:“你在說什麽呢?那日蘇,我什麽時候覺得你是麻煩了?”
他抓住那日蘇的手:“你讓我碰碰,是不是燒糊塗了……”
“我沒有生病……”那日蘇抵牆靜了片刻,繼而蠻橫地扯出了被握住的手。
“那你還在生氣是嗎?都是我的錯……騰格裏!”麥拉斯忽然一拳砸上了牆壁,聲音大了些:“我最近可能是太累了,很反常,總是控制不住情緒,那日蘇,你信我,我那天絕對不是故意的。”
牆壁“咚”地一聲響,就落在那日蘇的耳邊,麥拉斯覺得自己要他娘瘋了,就見那日蘇慢慢搖了搖頭。
“不是……”他又否認道:“我是認真的,須蔔。”
麥拉斯墨綠色瞳孔要燒起來了:“你為什麽不叫我麥拉斯了?!”他有些暴躁地問。
“你冷靜些。”那日蘇實在忍不住,指尖輕輕碰了碰他金色的長發。
“沒辦法冷靜,你是不是要走?那日蘇,你說清楚。”麥拉斯一把碰開了他的手,拈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正頭看向自己。
“就因為那次吵架?”他又問。
“都說了不是……”那日蘇終于被弄得有些煩了。
“可你不理我,你躲着我,現在連我的名字也不喊了……哈哈”麥拉斯忍不住笑了一聲:“我一直都在遷就你啊,有問題了說出來解決不可以嗎?為什麽總是這樣,總是這樣?!”
那日蘇閉上眼睛,心跳幾乎要崩開皮肉,腦中一灘漿糊。
麥拉斯以為自己說得戳中了他的心,不知是喜是悲,笑得停不下來了:“你在鬧什麽呢?還在鬧什麽……你只要說一句想要什麽,我須蔔就是上刀山也會給你弄過來的啊。”
“是嗎?”沉默已久的人終于說出了一句反問。
月光下,那日蘇的眼睛忽然深了些,裏面好像藏着浪花,“什麽都可以?”
麥拉斯笑意停住,看着他波瀾的眼睛。
那日蘇的眼睛好像會說話,波光潋滟,跟随着他墨綠的瞳孔流轉,麥拉斯的心跳在這一瞬忽然不可抑制地猛跳起來。
“這是你說的。”那日蘇沙啞地開口,繼而掙出束縛的手,踮起腳尖,猛地按上麥拉斯的後腦。
眼前的面容驟然放近,緊跟着是帶着炙熱的呼吸,鼻尖相抵,微涼的唇就這般貼上了他的嘴角。
麥拉斯的眼睛倏而睜大。
那日蘇長卷的睫毛蹭在他的臉上,唇齒間帶着生疏,他剛開始只是淺淺貼上,後來不知想到什麽,攻勢忽然增大起來,吮上他的唇瓣,又咬又舔,雜亂無章。
麥拉斯終于從驚訝中緩和出來,伸出手碰上他的肩膀,想把他推走,那日蘇卻不知從哪裏爆發出一股力量,用力地按着他。
“別想逃。”
他啞着聲音說,再次吻上,伸出舌尖舔舐,又撬開麥拉斯的齒縫,去找裏面的舌頭,與它糾纏在一起。
夜色朦胧,空氣之間都是旖旎暧昧,讓人臉紅的水漬聲從口齒間漏出,躲在無人看清的角落裏,奮力地吶喊着。
也不知多久之後,麥拉斯拒讓的動作忽然一頓,便感覺臉上濕意,窗口吹進一點風,濕意就涼了起來。
被百感填滿的腦中倏而愣住,眉目壓了壓,那份涼意便越來越重,甚至有些順着臉側滑落至他的喉結,又浸入領口的衣物裏。
“那日蘇……”他推的力氣大了些,模糊不清地說話,口腔裏的舌卻并不想給他機會,橫沖直撞,要把縫隙全然堵住。
眼淚越來越多,劃傷二人的臉龐,滾落在地,麥拉斯眉蹙地深了,忽然反客為主,手抵上那日蘇的後腦,攬住他腰身。
那日蘇便覺得唇上一痛,心中壓着的巨石猛然墜落,砸的他撕心裂肺。
結束了。
他頭腦發昏,呼吸不暢。
“你怎麽哭了?!”麥拉斯喘着粗氣,啞聲問。
那日蘇卻抵上牆壁,張唇仰首,露出凸在脖子上的喉結,宛如一副破碎的娃娃,雙目無神地看着窗外的月光。
半晌後,他眼角的淚止不住地滾落下來:“今晚月色真美。”
麥拉斯心中交纏着萬般思緒,頭疼地要炸了,根本沒有閑心去聽他說什麽月亮。
那日蘇剛才在做什麽?和他接吻?
……接吻?
可他為什麽哭了?他為什麽要哭。
他恍惚地愣神一瞬,身上卻猛地多出一股力道,将他推了出去。
“你幹什麽?!”麥拉斯再回過神,已被推至門口,那日蘇使出渾身力氣,“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這場景與先前如此相似,幾乎一模一樣的畫面,又一次地重現,只不過這一次,麥拉斯卻隐隐覺得有哪裏不一樣了,果不其然,就聽見房間裏面,那日蘇悶啞的聲音傳了出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那天為什麽生氣麽……”
夜裏晚風微涼,麥拉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因為我很讨厭,你那麽理所當然地把我當成弟弟的話。”那日蘇靜靜地說:“至于為什麽,麥拉斯。”
他喊了他一聲,聲音帶着些釋懷,一門只隔後,慘然一笑:“你應該明白了吧。”
明白這份長年累月後,被擠壓扭曲了的感情,明白無數尋常之下,一個人難以啓齒的愛意。
“麥拉斯。”那日蘇沉沉吸了一口氣,好似壓過大山般沉重。
“你說得對,我這種人,永遠只應該是一個人……所以,我們結束吧,随便什麽東西,親情也好愛情也罷,我累了,全都結束吧。”
他在門裏面的尾音一落,麥拉斯的心就感覺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