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有你
這夜的百裏灏章分外溫柔體貼,柏晏清也格外溫順黏人。溫存時外頭忽然下起了綿綿小雨,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顯得室內愈發旖旎纏綿。二人相視一笑,相擁而眠。
天邊剛泛魚肚白,百裏灏章就起身穿戴好,小心翼翼沒有驚動尚在熟睡的柏晏清。臨行前還不忘在柏晏清的額角印上一吻。柏晏清眯着眼伸手想去抓他,百裏灏章便握着他的手搖晃了幾下,再把他的手放回了被中。
百裏灏章湊到他耳邊道:“朕去上早朝了。”
柏晏清哼了幾聲,也不知是聽到了沒有。
柏晏清醒時約是辰時。外面天光正好,風輕雲淡,空氣中還有些細雨過後微涼的潮濕。正是早秋的好天氣。
柏晏清走到書案前才發覺一道聖旨置于其上。玉軸絲織,尊貴無比。柏晏清将其打開,映入眼簾的是兩端飛龍在天的圖案,以及其間百裏灏章蒼勁有力的字跡。
柏氏晏清,溫文爾雅,風華無雙,朕見之不忘。人品貴重,逸群之才,朕愛慕非常。思之戀之,敬之愛之。願為鴛鴦比翼,同心同德,攜手白頭。
柏晏清一時語塞,陡然感到鼻酸眼熱。手指一遍又一遍拂過上面的字。
二人剛在一起時,百裏灏章就曾多次提過名分這一話題,甚至想拟一個類似“男皇後”之類的位分。但柏晏清本就不在乎名位富貴這些身外之物,更何況他身份特殊,若是昭告天下,難免會惹來非議紛紛,對百裏灏章甚是不利。于是在柏晏清的一再阻攔之下,百裏灏章只得作罷。但是若依了柏晏清的意願,彼此心意相通便好,百裏灏章又覺得委屈了他的愛人,這才拟了這道聖旨給柏晏清。
柏晏清把聖旨抱在胸口,倏然想起百裏灏章在宜州時,貼在自己耳邊說的話。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近來柏晏清聽聞一樁怪事。
以往他常作字畫送去書畫館,以此賺取一些銀兩。這幾日,他的字畫送去不足一個時辰,便全部被人相中買走。雖說他的字畫頗受歡迎,但也不至于賣得如此之快。這不得不讓他生疑。
再三詢問老板,老板卻顧左右而言他。說為商有為商之道,買家不願透露身份,那他也講不得。讓柏晏清只當是遇上了出手闊綽的買主,買回去裝點門面用的。
可誰家裝點房屋大堂用得上那麽多字畫呢?
柏晏清思來想去,就想起了近來時常同百裏灏章拌嘴的事。百裏灏章又犯起了從前的毛病,一天到晚看見什麽新奇的好吃的好玩的都往柏府送,金銀玉器更是數不勝數。每次同他講起此事,百裏灏章還千般難過萬般委屈,你不願住進宮裏來,朕日夜思念你,給你送些不要緊的身外之物你還要推三阻四,這讓朕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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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晏清雖說被他情真意切感人肺腑的表白感動,但還是又一次拒絕了他的好意。百裏灏章也犯起了小孩兒脾氣,一百個不高興都寫在了臉上。
柏晏清當時沒太當回事,現在細細想來大約就是他琢磨出來的主意,于是即刻進宮面聖,要和他好好說道說道。
柏晏清剛走到宣啓殿外,忽地就聽到了激烈的争執聲。
他認出其中一個是百裏灏章的聲音。
百裏灏章道:“丞相,朕敬重你。丞相所言在朕這裏一向是分量極重。但朕也一再說過,這是朕的家事。朕雖為一國之君,但不能連七情六欲也剝奪了去。朕是堂堂正正的男兒,不是牲畜。絕不會為了延續血脈便随随便便立後封妃。更何況朕連一個像樣的名分都并未給他,他也并無所求。為何他還是你們的眼中釘,肉中刺,怎麽也容不得?!”
丞相不卑不亢:“陛下,且聽老臣一言。若柏晏清正如陛下所言,對陛下并無所圖,那便更是居心叵測!如此枉費心機,身為男子卻還費盡心思魅惑聖上,簡直其心可誅!眼下并無所圖,只怕是在謀劃更大的陰謀!陛下!”
柏晏清稍稍站遠了些,直到再也聽不見他們的對話才停下腳步。他仰起頭盯着樹上的喜鵲看,看它跳到這個枝頭又蹦到那個枝頭,然後又拍拍翅膀飛了起來,在空中變成小小的黑漆漆的一點,而後沒了蹤影。
宣啓殿內的争執不歡而散。丞相氣得不行,吹胡子瞪眼睛,又不能對皇帝撒氣。正好在要走出大殿時瞅見了李福。
李福迎了上來,道:“丞相大人呦,您這是何苦,又何必這般同陛下置氣呢?”
丞相正愁沒處發火,便數落道:“你也是!你日日跟随在皇帝左右,既然早知此事,為何不加以阻止!那人可曾是黎國皇族,身為男子卻甘于人下,如此奇恥大辱,能安什麽好心?短短數月就讓陛下如此情癡,這可怎麽是好!陛下定會被他所傷!”
李福長嘆一聲,道:“老奴看着陛下長大,從來就沒見過陛下還會如此疼惜喜愛一個人,又怎麽舍得讓陛下求而不得?”
丞相聽他這麽一講,多少有些動容,卻依然固執道:“陛下的婚事是國事,後宮無人,膝下無子,怎能不讓人憂心?況且若是尋常男子,也就罷了,柏晏清的出身着實……”
李福道:“大人們憂心國事,老奴不懂那些。老奴就想讓陛下開心,快樂。陛下自登基就失了笑容。這大半年來陛下像是愉快了不少。”
李福回首掃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小宦官,道:“文齋,去送一送丞相大人。”
丞相剛走出了大殿,就碰上了正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禮的柏晏清。丞相本來氣消了不少,卻不想目力極佳,一眼就掃到了他衣襟下的一小片青紅,登時火起,氣得拂袖而去。
柏晏清并不在意。他在外面等了一會兒,才進到殿內。
百裏灏章獨自一人坐在大殿之上,眉心微鎖緊閉雙目,一手揉捏着太陽穴。富麗堂皇的殿內空蕩蕩的,愈發顯得坐在龍位上的百裏灏章格外孤單。
聽到腳步聲,百裏灏章睜開眼。在看到是柏晏清那一刻,頓時像是孩子一樣開心,笑逐顏開道:“晏清!”
剛喚了他的名字,又猛地想起了前幾日的幾句拌嘴。前幾日柏晏清再一次堅決拒絕了自己的好意,這幾日來還不曾主動求和。念及此,百裏灏章就不由得又開始賭氣。哪怕已經不生氣了,還拉下臉作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唬人。
柏晏清笑了笑,上前拉過他的手,有幾分哄又有幾分讨好地捏他的手心。
百裏灏章被他捏得心癢癢,但又要苦苦維持表面上的虛假怒意,表情有些許微妙。
柏晏清俯身湊到他耳邊,舌尖描摹他的耳廓,氣聲道:“陛下還在生我的氣啊?”
百裏灏章被他撩撥得簡直就想把他就地正法,定要好好治一治這個長得跟神仙似的妖精。但如若真這般做,又覺得自己豈不是太沒面子了,太好哄了嘛。于是百裏灏章就強忍着欲火按着他的肩把他推開了。
柏晏清也不惱,看着百裏灏章想要和解又好面子的糾結模樣,心頭沒來由的就覺得歡喜。世人皆道聖心難測,但百裏灏章在他面前總會不經意地流露最柔軟的一面,也從不和他擺帝王架子。
百裏灏章輕咳兩聲,道:“你來找朕,所謂何事啊?”
柏晏清道:“有一事想請問陛下。”
百裏灏章眉峰一挑,道:“哦?”
柏晏清問:“書畫館的買家是否就是陛下?”
百裏灏章沒想到事情竟這麽快就敗露了,下面人可真是辦事不力。他輕嘆一聲,無奈道:“……是朕。你是來把銀兩還給朕的?”
柏晏清沒料到他竟然爽快承認了,臉上略帶詫異之色,道:“不是的。……我是想同陛下講,有什麽要我寫的畫的,盡管同我講便好,不必這般費周折的。”
百裏灏章苦笑,繼而孩子氣地抱怨道:“你什麽都不願收,朕總覺得……總覺得委屈了你。朕什麽都想給你。”
柏晏清垂下頭,拉過百裏灏章的手,拇指在他的手心畫圈,輕聲道:“以後不會了……以後我都會收下的。”
百裏灏章的唇角剛要上揚,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他眉頭一擰,問道:“你方才在外面,是不是聽到了什麽?”
柏晏清搖了搖頭:“并未聽到太多。”
百裏灏章讓他坐到自己腿上,捏住他的下巴道:“那還是聽到了什麽。”
柏晏清不答,只是道:“難為陛下了,真是對不住。”
百裏灏章捏了捏他的臉頰,道:“這本就不是你的過錯,不必抱歉。”
柏晏清抱住了他的肩膀,頭埋在他的肩上。百裏灏章輕輕拍着柏晏清的後背,喃喃道:“朕是真心想同你厮守一生的。”
良久,柏晏清悶悶的聲音傳來:“我知道的。”
這麽靜靜相擁了許久,百裏灏章問:“這幾日沒見,想不想朕?”
柏晏清笑了幾聲。百裏灏章聽到他的笑聲頓時心安不少。
柏晏清在百裏灏章的額上啄了一口,道:“自然是日思夜想。”
百裏灏章非說要好好看看柏晏清是怎麽想的,就抱着他去了後殿。兩人黏黏糊糊親昵了一會兒,衣衫淩亂氣息交纏。百裏灏章一面咬着柏晏清的唇瓣,一面摸索着褪去柏晏清的衣衫。
柏晏清卻抓住了百裏灏章越來越往下的手,道:“……怕是,不妥。嗯……白日裏……”
一句簡短的話卻因為百裏灏章不間斷的啄吻而說得斷斷續續。
百裏灏章的鼻尖來回蹭着柏晏清的鼻尖,問道:“害怕什麽?又不是頭一回在白天……難不成你擔心他們說閑話?”
柏晏清呼吸急促,眼神迷離地望着百裏灏章。
百裏灏章深吸一口氣,低頭含住了柏晏清的嘴,二人吻得難舍難分。一吻結束,百裏灏章狠狠道:“讓他們說去!”
親着親着,百裏灏章就又把柏晏清抱到了榻上,讓他一絲不挂跪在床塌邊。百裏灏章則是立在他身後,一腿曲起蹬在床沿邊上。起初不知是因為幾日未見格外思念,還是因為方才大殿內同丞相的那一番争執,百裏灏章進出得尤為激烈,穴內被他搗弄得“噗呲噗呲”地響,二人相連之處更是春水長流。柏晏清也不再壓抑克制嘴裏的呻吟,每每被頂撞,口中便會發出甜糯的聲音。
後來百裏灏章伸手摸到柏晏清的面頰,才發覺他臉上竟都是淚水,慌了神似的停了下來,問道:“是不是疼?……還是覺得委屈?嗯?”
柏晏清攀上百裏灏章的肩膀,接連搖了兩次頭。
百裏灏章側過頭親吻他的頭發,手輕柔地撫摸着他的脊背。安撫良久,二人又開始交纏了起來。兩具赤條條的肉體不分你我,抵死纏綿。
百裏灏章又一次把精水盡數丢進了柏晏清的身體裏。在他正欲從柏晏清的體內拔出時,卻被柏晏清用腿夾住了腰。柏晏清臉上情潮未退,還多了幾分羞赧之色,桃紅的唇瓣微微開啓,道:“陛下,別走。……不然我難受的。”
百裏灏章低下頭在他唇上啄了幾口,額頭親昵地蹭了蹭他的前額,道:“朕不走。朕就在這裏。”
雕花窗外天色漸暗,大朵大朵的濃稠墨雲從天空壓了下來,連赤色雲霞的光輝也就此泯滅。屋內一對鴛鴦恩愛纏綿,完全不去理會世間的白晝黑夜。
柏晏清半趴在百裏灏章的身上,百裏灏章的手在柏晏清的腰間游移,注視着柏晏清的目光深邃溫柔,說出的話卻帶了幾分逗弄意味的痞氣:“看來你是真的很想朕啊。”
柏晏清卻答得極認真:“是真的。”
百裏灏章笑着吻上了柏晏清的額頭,道:“朕覺得你姓柏,甚好。”
柏晏清微微仰起頭好奇道:“如何好?”
百裏灏章道:“朕的姓氏是百裏,你的姓氏是柏。朕的姓氏中有你啊。既然如此,你和朕豈不是天賜良緣,天生一對!”
柏晏清:“……”
柏晏清道:“這應該是陛下所有情話中講得最蹩腳的一句。”柏晏清努力咽下了“這究竟是何歪理”這句話。
百裏灏章聽他這麽一講多少有些洩氣,但轉念一想又瞬間來了精神,問他:“那晏清你最喜歡哪一句?龍戲牡丹?”說着還向上頂了幾下。
柏晏清被他鬧得喘了好幾聲,才道:“這哪裏算情話……”
百裏灏章笑着揉了揉柏晏清的後腦。
柏晏清緩緩道:“我知陛下是想寬我的心。陛下不必為我憂心。我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只是怕陛下處境為難。”
百裏灏章牽過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朕和你兩個人,也算是有家了。既是一家人,便不要再提為難不為難這等生分的話。日後若是再抱來幾個乖巧伶俐的孩子,家裏還會更熱鬧些。朕還想等七老八十了,同你一起頤養天年。”
柏晏清眼眶紅紅的。倏然他又想起了什麽,便窩在百裏灏章的懷裏問:“陛下的順康節,打算如何置辦?”順康節便是百裏灏章的生辰。
百裏灏章不假思索:“其餘的你不必操心。若是朕能見到你戴着上回送你的玉勢躺在龍床上等朕,朕便覺得心滿意足!”
柏晏清的臉上紅紅白白:“……休想!”
百裏灏章哈哈一笑,又翻身把柏晏清壓在了身下。
夜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