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番外十一
番外十一
故父故母來的速度很快，故淵剛洗漱完，還沒坐下來吃上兩口早餐，門鈴就已經響起。
洛逾一驚，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辦，最後還是故淵最先反應過來起身要去開門。
“等等。”
洛逾被故淵的動作拉回神來，出聲叫住了準備去門口的故淵。
故淵疑惑地往回看，洛逾小小地吸了一口氣，起身道：
“我來開門吧。”
他總不能真的就一直躲在哥哥身後，把所有的過錯都推給故淵的。
故淵聞言也沒有争辯，只是側身讓洛逾走了過來，同他一起向門口走去。
明明故淵就在旁邊，下一秒就要見到父母，但洛逾卻忍不住地走神。
說實話，他與故父故母并不熟悉。
他只是一個被故家收養的小孩，用福利院那些人的話來說，他這就是不知道走了什麽運，偏偏就被故家看上收養了。
而他也一直很有被收養的自知之明，從小就有意識地在故父故母面前展現出自己乖巧的一面，盡管大部分的時間裏，他都是直接被丢給故淵照顧，并沒有怎麽見過這對收養了他的養父母。
小時候的洛逾并不覺得有什麽，畢竟他只要有哥哥就夠了，故淵總可以想辦法滿足他的一切要求。
但随着年齡的增長，洛逾也逐漸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不明白養父母收養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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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沒有故淵，那麽養父母收養自己可能是為了繼承家業，可問題是收養他時，他們的親身兒子故淵已經十幾歲了，且天資聰穎，怎麽看都不像是需要一個養子來輔佐的樣子。
若是為了陪伴，想要收養一個小兒子來享受天倫之樂，那就更不應該從小就把他丢給故淵而從未見過幾面。
他們究竟為什麽要收養自己，如此無私地把一個本該在福利院長大、為了生計而奔波的小孩接到故家這種豪門，甚至還慷慨無私地讓他做了十八年和故家沒有任何血緣的小少爺？
這是洛逾最不理解的，也是因此，這些年中他一直避開和故淵同時出現在一些上流場所，也婉拒了故父故母想讓他跟随故淵的腳步，直接去國外學習金融的安排。
他不想要這些本不該屬于他的東西，他只想靠自己的努力去讀書，最小程度地依靠家庭去走出自己的路來。
這樣一來，無論未來究竟是什麽結果，他總不會落得太慘的下場。
當然，這些事情洛逾只一個人想過，他從未對任何人提起，哪怕是故淵。
他并不蠢，看過了太多豪門兄弟阋牆的例子，怎麽可能再在故淵面前提起這些事情，憑空增添二人之間的罅隙？
就這樣，故淵喜歡他、縱着他，把他當成毫無威懾力的漂亮小乖乖就很好了。
……雖然前幾天的事情可能已經完全颠覆了自己在故淵心中的形象。
無數的念頭在洛逾的腦海中閃過，而現實中也不過是轉瞬的時間。
洛逾走到了門前，擰下把手。
父母嚴肅的面容出現在門口。
許久未能見到父母的洛逾不适應地愣了一下，才開口道：
“爸、媽……”
“洛洛，你先別說話。”
故母直接開口打斷了洛逾。
她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故淵，剛才對着洛逾還如沐春風的表情瞬間變得兇神惡煞了起來：
“你小子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讓你照顧洛洛，你就是這麽照顧的？”
“他是你的弟弟！是剛分化的omega！你倒好，剛分化就直接把洛洛給……”
“媽！”
“老婆，冷靜冷靜。”
洛逾和故父一起出聲，才攔住了上來就要揍故淵的故母。
洛逾抱着故母的腰，不讓她動作：
“媽、媽，你別生氣，你先進門，我跟你解釋。”
“你解釋什麽？我要的是故淵的解釋！”
故母說着又沒好氣地瞪了故淵一眼，這才看在洛逾的面子上換了拖鞋進門。
洛逾給故淵使眼色：
“哥，你先去廚房給爸媽倒杯水，我跟他們說。”
故淵聞言不贊同地皺起了眉頭，顯然并不想要只留洛逾一個人在這裏，但在洛逾堅持的目光下還是慢慢挪動了腳步。
故母一看，更氣了：
“兔崽子，還敢跑？”
“媽媽，您別生氣，您先坐下。”
洛逾一路連拉帶拽地把故母請上了沙發，故父也跟着落了座。
故母一坐下就說開了：
“洛洛，你別怕啊，媽是來給你撐場子的，你有什麽委屈就直接跟媽說，媽絕對站在你這一邊。”
可能哥的委屈會更多一點？
洛逾不自在地抿了抿唇，看着面前算不上熟悉的父母，小聲道：
“那我就說了，你們……做好準備？”
故母瞬間噤聲，擺出一副嚴肅傾聽的模樣看向洛逾。
洛逾張了張嘴，又合上，他的喉間堵着無數尚未說出口的解釋，但最後只吐出來了一句：
“其實是我的錯，是我主動……主動纏着哥哥的。”
“我就說——什麽？”
故母剛要順勢繼續去罵故淵，突然反應過來洛逾說的好像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聲音都變了一個調。
故淵沒耽擱，直接從廚房端了一壺茶水出來，擺在茶幾上，也沒有給二位倒茶的意思，反而像是護崽子一樣護在洛逾的前面：
“媽，你別激動，洛洛只是不懂事，說到底還是我縱着他，是我不配做哥哥，您要罵要打還是沖我來吧。”
“洛洛他……只是一個omega。”
故淵說這句話的時候耳朵飛上了點緋紅，顯然是想到了前幾天某些不太好的事情。
洛逾墊腳就要去捂故淵的嘴：
“不是的！是因為我喜歡哥哥很久了，我太喜歡他了，所以在分化成omega的那天很開心，因為這樣我就有可能和哥哥在一起了。”
“當時恰好趕上了我的發.情期，所以就……總之！是我的問題，對不起，作為你們的養子，我對哥哥居心不良了這麽多年，最後做出了這樣不可挽回的事情。”
感受到故淵在聽到他那句“居心不良了這麽多年”突然沒了反抗，洛逾松開了捂住故淵的手，乖巧地在已經呆住了的故父故母面前站好，深深鞠了一躬：
“對不起，但是我就是很喜歡故淵，以後也改不了。”
“我已經成年了，也高考完了，如果你們覺得接受不了，以後也可以不認我這個養子，我會努力工作來把贍養費換給你們的，但是我就要故淵。”
他的态度足夠端正，但語氣卻很執拗，直起腰來的時候又重複了一遍：
“我只喜歡故淵，我只要他。”
故母一時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最後居然還是最沉默寡言的故父最先反應過來：
“……所以，你們這算是兩情相悅？”
“差、差不多吧？”
本以為自己将會面對狂風驟雨一般的責難的洛逾沒想到故父最先說出的居然是這麽一句無厘頭的話，結巴了一下。
更出乎他的意料的是，記憶中向來不茍言笑且嚴肅的父親居然沒有露出一點生氣的神色，反而長舒了一口氣，拍了拍旁邊的故母：
“你看，我就說我們養的兒子不會是那種敗類，這不是兩情相悅的嗎？就別那麽激動了。”
洛逾：？
诶？
爸爸的反應是不是不太對勁？
故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來，而後看向他：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故淵沒有做任何強迫你的事情？”
洛逾搖頭。
當然沒有啊，哥哥怎麽可能舍得這麽對他。
在他無比茫然的目光中，故母的眼中出現了點點滴滴的淚花：
“太好了，你們長大了，既然你們都喜歡着對方，那我就放心了。”
洛逾：？？？
情況是不是有點不太對？
爸媽不應該上來就甩給他一張支票，然後對他說：
“這裏面是五百萬，離開我兒子，你一個故家的養子還想攀什麽高枝”嗎？怎麽突然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身後傳來了一聲悶笑，洛逾下意識回頭，就看見剛才表情緊繃着的故淵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了。
“爸媽，你們就不要吓洛洛了，他剛才在你們敲門的時候都被吓壞了。”
故母瞪他：“我這不是要先向他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被你欺負了？誰知道你跟我說的是真是假？”
洛逾終于反應過來了。
他被故淵騙了，父母根本就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一想到自己剛才一本正經的道歉和表白，洛逾就感覺臉上一片燥熱，他惱羞成怒地去錘故淵：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騙我。”
故淵擡手就接下了他本就沒用多少力氣的拳頭，環着他也坐到了沙發上，笑吟吟的：
“不是騙你，只是爸媽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麽想法，所以不讓我跟你說。”
“我很意外……洛洛，我很意外你喜歡了我這麽久。”
“之前沒有察覺是我的不對，以後不會了，以後我會對你的每一份情感都有回應。”
故淵的聲音輕輕的，像是耐着性子在哄炸了毛的小貓。
洛逾聞言臉更紅了。
要不是為了讓爸媽同意，他才不會說出那麽羞恥的話！
他抓住了故淵又開始下意識地玩弄他的長發的手，氣鼓鼓的：“不許你摸了！”
壞人，怎麽可以騙人。
旁邊的故父故母相視一笑，在二人停下竊竊私語後，故母才繼續開口道：
“洛洛，我們不會阻止你喜歡故淵的，你可以放心。”
故父也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只要你們是平等戀愛的就行，這不是親上加親嗎，我也不反對。”
“親上加親？”
洛逾在故淵懷中擡頭，對上故淵的目光，用眼神質問對方到底瞞着自己了些什麽。
故淵無奈：“媽，你快和他解釋吧，馬上洛洛就真的要生我的氣了。”
“好好好，我的錯。”
故母一邊說着，一邊從包裏拿出了一份文件遞給洛逾。
“洛洛，你自己看吧。”
到底是什麽東西？
洛逾疑惑地接過了文件，展開後愣住了。
這是他的戶口本的複印件，上面的監護人是一個他并不認識的陌生名字，叫孫嚴。
怎麽回事？他不是早就被故家收養了嗎？為什麽不在故父故母的戶口本上？
他明明記得——不對，這麽一想，他從來就沒有拿到過自己的戶口本，這些事宜大都是故淵幫他處理的。
身前傳來了故母的聲音：
“如你所見，洛洛，其實你一直都沒有被我們領養過來。”
“為什麽？”
洛逾不解地發問。
“你往後看。”
故淵道。
洛逾依言往後翻，後面大概就是一些法庭開庭資料了。
零零散散的十餘份資料，在他眼前拼湊出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他一開始并不是什麽孤兒，而是故母的好朋友，也就是洛阿姨的孩子。
他的爸爸是入贅的鳳凰男，在老丈人死後把握了洛氏的整個企業，帶着小三登堂入室，他的媽媽懷着他死在了手術臺上。
他在醫生的搶救下安全出生了，但也沒有了媽媽。
試問一個沒有生母的嬰兒在鳳凰男父親與小三面前存活的概率是多少？
當然是零。
他根本沒被父親從醫院帶回家，而是對外謊稱死亡後被送到了福利院，從此便在福利院一直長到了五歲。
故母一直不相信自己的好朋友的去世是意外，多年來一直沒有放棄追查孫嚴，誤打誤撞之下得知了他還活着，并且被送到了福利院的消息。
後來的一切就是洛逾所知道的了。
他成了整個福利院運氣最好的小孩，被故家領養，成為了高高在上的小少爺，有了一個愛他寵他的哥哥，與雖然不常回家，但總會滿足他的一切要求的父母。
他始終沒有被過戶到故家，故父故母也始終沒有帶着他在外露面，就是為了防止孫嚴發現他被領養從而趕盡殺絕。
最後一封文件是對孫嚴的訴訟書。
他們依然沒有找到自己母親當年死亡的真相，但抓住了洛氏偷稅漏稅的漏洞，一紙訴狀将對方告上了法庭。
“洛雲生要是知道她的兒子被我養的這麽漂亮，肯定很開心。”
在洛逾翻完最後一頁資料的時候，故母突然這麽說了一句。
洛逾眨了眨眼睛，突然感覺鼻子有點酸。
他擡頭去看故淵：“你早就知道了？”
故淵點頭：“嗯，早就知道了。”
他大概是怕洛逾怪他的隐瞞，急急解釋：
“我不是想瞞着你，是我們都覺得你還小，沒必要讓你知道上一輩的那些鬥争……而且我們也不希望你背負上自己母親的仇恨。”
所以故父和故母才會選擇在孫嚴徹底不成氣候的時候再對洛逾坦白這件事。
孫嚴不是人，但洛逾是無辜的，他不應該為上一代的恩怨付出代價。
洛逾當然能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使勁眨了眨眼睛，想要憋回淚水，可是眼淚卻越來越多了。
他以為自己只是被故家随手收養的小孩，他以為父母對他的漠視只是因為不在乎。
他惴惴不安，拼命地想要抓住唯一一個給過他家的溫暖的故淵，用自己扭曲的感情将哥哥拉下水。
可是——
驀然回首，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在被偏愛着。
他甚至對福利院都沒有多少記憶，在念幼兒園大班之前就被故父故母接回了家。
他們給了他一個溫暖的港灣，将原本應該犧牲在家族鬥争中的孩子庇護在羽翼之下，甚至喜聞樂見他與故淵堪稱驚世駭俗的情感。
大滴的眼淚滾落了下來。
洛逾感覺到故淵在慌張地安慰他，又是親吻又是信息素安撫，但他拽着故淵的衣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因為聽話乖巧才會被留在故家的。
但現在他不聽話了，也不乖了，怎麽還在被愛着呀。
“哥哥……”
哥哥，故淵，故家。
原來一直一直都在他不曾知道的地方愛着他。
你一直被愛着哦，在世界之外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