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夜漸漸深了,唐諾累得停止了胡思亂想淺淺睡去。思緒過重的後果就是噩夢纏身,她很久沒有再夢到那場意味着失去的車禍。
那夜的天空黑極了,仿若世界末日。原本父母是要帶她去聽一場著名交響樂團的演出,半道上,對面的卡車突然間失控,她在恐懼和尖叫聲中失去了意識,等醒來的時候,只剩下她孤獨地留守在寂寞的世界。
思念和痛苦灼燒着唐諾的心髒,她在夢中嚎啕大哭,溫熱的淚水毫無意識地從眼角滑落。
後來,她好像跌落在溫暖的懷抱裏,不安的情緒得到安撫。
唐諾最後還是驚醒了,微微睜開眼,不可思議地盯着那張漂亮的臉,若不是他擦拭着她眼角的淚花,她還以為是在夢中。
“你回來啦。”
沙啞的聲音裏流淌着溫情,淩骁笑了,大手輕輕揉着她的腦袋。
邱子軒曾和他說話,唐諾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看的是去情去欲的書,哪天斬斷情緣脫離凡塵都說不準。
淩骁不以為然,其實唐諾是最有煙火味的,簡單的話裏,他竟然能深深感受到久違的關于家的溫暖。
淩骁的目光落在濕了一片的枕頭上,眉心微攏,“做噩夢了?”
“嗯。”
他将她攬在懷裏,薄唇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落在一吻。
“睡吧,我在。”
唐諾的鼻子忽然間有點酸,他的溫柔讓剛才經歷過噩夢的她覺得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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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唐諾深刻意識到,她已經開始依戀枕邊人了,甚至依戀得有些過分。她只有在他懷裏才能睡個好覺,而且是連小夜燈都可以關掉的那種。
弗洛伊德說,噩夢是心理防禦機制引起的。也就是說,心理存在危機意識會導致噩夢。
淩骁不知道是什麽促使唐諾開啓了心理防禦機制,但那天以後,他發現她的精神和心情似乎都不怎麽好。
最近幾天,淩氏的高管是分分鐘不想踏進總裁辦公室報告工作,他們帥氣的老板看着賞心悅目,最近屬笑裏藏刀的那挂,老用嘲諷語調三言兩語地切中他們工作要害和不足,搞得他們陷入自我懷疑,總覺得自己太菜為什麽連這麽簡單的問題都沒想到,被解聘的而危機四伏。
上午,投資部經理滿目憔悴,臉上胡子拉碴的,極有可能是熬了一個通宵改方案。他在總裁辦門口拉着柯祈哲,目光朝淩骁辦公室示意。
柯祈哲拍了拍他的肩膀,搖搖頭。投資部經理面如土色,邁着視死如歸的步伐前進。
柯祈哲很頭疼,他家老板已經很久沒有這般苛刻地對待工作了,事事都近乎要求完美,很明顯他心情不好,大少爺心情一不好就喜歡折騰下屬。
自從掌管淩家大權後,淩骁極少會被什麽事情能左右心情。目前來看,能影響他心情的,也只有唐諾。
辦公室裏,淩骁靠在寬大的座椅上揉了揉眉心,近幾日唐諾總是表現若有若無的疏離,他很明顯感受到她在他懷裏的僵硬和不自然,察覺出她眉宇間散不去的淡淡憂愁。
柯祈哲進來彙報行程,“淩先生,舜華集團蕭總想約您今晚一聚。”
“嗯,”淩骁瞅了他一眼,閑閑地問,“柯秘書,你交女朋友了嗎?”
柯祈哲扶了扶眼鏡,溫文一笑,“年底準備談論結婚的事宜。”
“恭喜。”
跟了淩骁那麽多年,柯祈哲知道他不會無端挑起話頭的,繼續補充,“追女孩子實在太辛苦,還好終于修成正果了。每天都要絞盡腦汁想辦法哄着人,比做下一項投資還辛苦。”
淩骁轉着筆,看着無所謂似的,實則聽得認真,柯祈哲再接再厲,“各種紀念日必須記住還要想不同的禮物,化了妝一定要誇她好看,不然會鬧脾氣。還是唐小姐好,不會耍脾氣。”
淩骁長睫微垂,語氣稍顯低沉,“最近,唐諾好像心情不太好。”
柯祈哲第一反應是該不會是被你欺負的吧,當然這話他是不會說的。那麽重點來了,顯然,大少爺是想讓他出主意。
“像唐小姐這麽知書達理善解人意的女孩很好哄的,她在書香門第世家長大,受到的約束比一般人多,把她的束縛一層層去掉,她就會很開心了,比如帶她玩以前都不敢玩的東西。”
淩骁眉眼微擡,目光一亮,點點頭。那天,他讓唐諾出去工作她就特別開心,那晚,他甚至還能感覺到她隐隐約約間的回應,這令他欲罷不能,一直折騰到晨光熹微之時。
柯祈哲從辦公室出來後吐了口氣,陰霾期總算是有轉機了。據他這麽些年的了解,淩骁算不上鋼鐵直男,可也離得不遠,會在夜店玩得很瘋,但對女人沒什麽興趣,也沒什麽研究。
當他家大少爺突然間決定要結婚時,柯祈哲是被吓到的。而且還是搶對手家的女孩,他還以為是在搞什麽報複的陰謀。結果,大出所料,淩骁似乎是很認真對待這段婚姻。
大少爺蠻橫強勢慣了,雖然不會對女人動粗,但也不是正兒八經的暖男啊,連哄女孩子的手段都沒學習過。
在柯祈哲的認知裏,淩骁還是個傲嬌的大少爺,比如現在他想學下哄女孩子的手段也要他委婉獻上計策。
另一邊,唐諾近來也神情恍惚。她好苦惱,《法句經》講過“貪欲生憂,貪欲生畏”,她大概就處于這樣的狀态。
明明想過不去深思淩骁為什麽娶她,不去計較她在他心裏是什麽樣的位置,卻還是忍不住憂慮淩骁是否只是眷戀她身上同他母親相似的氣質,畏懼自己深陷他的溫柔無法自拔。
周五下午,音樂組按照慣例要開一周的總結會。開完會後,組長通知晚上全組老師參加團建活動,歡迎實習老師的到來。
聚餐地點定在了懷市有名的高檔餐廳Araga,門外的法式梧桐樹修飾着典雅的環境,璀璨的燈光環繞,奢華又不顯高調。
據說這裏人均消費快趕上本市一半的人均月工資了。由此可見,私人小學的工資不低,也難怪有這麽多人想方設法要進來。
音樂組大致有十個老師,唐諾走在後頭,和邊上的同事搭上兩句話,不湊趣也不卑怯。
意外突然發生,幾個面色不善的女人迎着他們走來。在唐諾還沒來得及反應時,兩隊人混雜一團,尖叫、嘶吼聲不絕于耳。
“狐貍精,你又來勾引我老公,你們昨天去幹什麽了?”
“啊,瘋女人你放手。”
唐諾本來就走在後頭,人群像波浪似的蕩開,她被推搡着踉跄兩步,沒站穩,往後倒去。
幸好,失重的感覺到一半就停止了,她被人攔腰扶正。
Fahrenheit醇厚清爽的味道萦繞在唐諾鼻尖,她以為自己又恍神了,所有和淩骁相關的她總能第一秒就想起。
唐諾柔順的長發被人輕輕揉了揉,男人低醇的聲音傳來,“沒事吧。”
她回頭,目光閃爍着驚奇,“你怎麽來了?”
淩骁劍眉上揚,“正好路過。”
正好路過的人其實是請人吃飯的,柯祈哲對今晚的客人蕭澤滿腹歉意,“不好意思蕭總,淩總可能,額,有事要忙。”
蕭澤瞪大眼看着遠處的一幕,驚得合不攏嘴,“我師兄他竟然丢下我去把妹,啧啧,動作堪稱娴熟,我不記得他有把妹這個喜好啊?”
額,其實那位是淩太太。鑒于淩骁還未對外公布婚訊,柯祈哲選擇沉默,然後公事公辦招待客人,“蕭總這邊請。”
蕭澤一顧三回頭看着唐諾和淩骁,低聲嚷嚷,“算了算了,我師兄放我鴿子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我要胡吃海喝宰他一頓。”
看來是個經常受淩骁欺負的小師弟。
女人的撕扯還在繼續,唐諾站穩後才發現薄蒙雨正和一個神情猙獰的女人揪鬥。
“天誅地滅的小三當什麽老師,誤人子弟。”
“你松手。”
潑辣的女人撕拉着頭發,與她同行的兩人幫着她攔着想要插手人。
薄蒙雨咬牙,眼角疼出了淚花,找準機會擡起高跟鞋踩上那女人的腳。
“哎呦。”
那人吃疼松了手,被推到在地,她罵罵咧咧地用着最惡毒的話詛咒薄蒙雨。
薄蒙雨縷着被弄得淩亂的頭發,平複着呼吸。四周指指點點的聲音刺得她萬分煎熬,她轉身快步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現場一度很混亂,癱坐在地上女人不依不饒地拽着音樂組組長,說是要找薄蒙雨的領導讨個公道。
組長很犯難,直接打電話報了警。
這頓飯極大可能吃不成了,淩骁攬着懷裏怔怔的人,低語,“走吧。”
唐諾回神問,“啊,去哪?”
“帶你去玩。”
唐諾最後看了眼薄蒙雨落寞的身影,不相信她會做不道德的事情,她寫在臉上的傲氣不允許。
外頭的夜空散落着三兩疏星,微風夾雜着清涼。
黑色大衆停在角落,煙霧從車窗內飄出。
薄蒙雨攏了攏單薄的衣服,徑直拉開了車門坐了進去。
“随便帶我走走,謝謝。”
星火燃到煙蒂,邵城滅了煙,“我不載客。”
男人的聲音低沉、微冷,薄蒙雨彎着唇冷笑,“真無情,下了床就就翻臉不認人。”
邵城手一頓,他極少遇到肆無忌憚的女人。駕駛臺上的手機亮了亮,是唐諾的短信,大意是她晚上跟淩骁回家,讓他不用等了。
邵城透過後視鏡睨了眼女人蒼白的臉,終是将車開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