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唐諾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家裏卧室的床上。
清晨的陽光很好,暖洋洋地趟進人心窩。
她好像只是睡了一覺,醒來後還是平常的一天。之前發生的一切就像是海市蜃樓,但是它确實是真真切切地存在過,萦繞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屋子裏沒有淩骁的身影,樓下,小花和小黃緩和了關系,小花還躺在小黃的肚子上眯着眼小憩。
等唐諾吃完飯,也沒有見到淩骁,淩宅的氣氛和以往比顯得凝重些。
一整天過去,唐諾就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等着那個男人,小花乖乖地躺在她腿上,安靜的客廳只有喵聲與狗叫交織。
晚間的時候,林管家彎着身勸慰,“太太,先生說要出差一段時間,您早點上樓睡覺吧。”
“啊,好。”
唐諾木木地應着,淩骁壓根沒有告訴她,他們好像冷戰了。
不止如此,唐諾發現她被禁止出行了,大宅外邊站着一排排黑衣保镖,林管家告訴她這是先生的命令。
第一天,唐諾抱着書本看了一天,企圖沉靜下來。第二天,她也如此。
一直到第四天,唐諾終于發現,她根本就靜不下來,滿腦子都是淩骁他為什麽不回來,他是不是不要她了。
她試圖撥打淩骁的電話,但是,只有冰冷的忙音傳來。
她慌了,她記得那夜,淩骁的最後一個眼神,像是受了傷,因為她的恐懼,還有若有若無的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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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唐諾走投無路只能向路凝求助。
路凝接到唐諾電話時,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上,這還沒到水腫期,邱子軒就被她使喚着給她按摩腿腳。
路凝咬了口蘋果砸,吧着嘴,含含糊糊地說,“嗯嗯,你幹女兒好着呢。”
唐諾緊握着手機,渾身顫抖着,猶豫着該這麽訴說她的苦惱,滿腦子的話到了嘴角只剩之言片語的低喃。
“路凝,我……”
路凝這才聽出她話裏的顫音,丢開蘋果,踢開邱子軒,坐直了身問,“諾諾,出了什麽事?”
“我和淩骁,好像又吵架了,好幾天他都沒有回家,他好像不要我了……”
唐諾将發生的一切絮絮叨叨地托盤而出,聲音混雜着前所未有的難過,路凝越聽越心驚。
簡直都快成了一部豪門虐戀了,男主家還妄囚禁了女主角,不得不說是淩大霸總的風格。
路凝定了定神勸慰,“諾諾,你別怕,我去陪你。”
她說完直接站起身準備收拾東西陪唐諾去,邱子軒拉住她的手,将人輕輕地帶入懷裏,小心翼翼地抱住,刻意放柔聲音,“懷着孩子亂跑什麽。”
路凝真覺得懷個孕都快被這個老男人煩死了,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做,沒好氣地瞪眼,“你兄弟欺負人,我去陪我朋友怎麽了?”
邱子軒深吸一口氣,忍了忍,目前來講孩子媽就是女王,他換上笑臉,柔柔地撫着她的背順氣,“你別去,我去。”
“你?”路凝眉目一轉,淡淡地問,“你知道淩骁在哪裏?”
邱子軒點點頭,拿過茶幾上的車鑰匙,眉頭無奈地皺了皺,忍不住和已經榮升為邱太太的路凝吐槽,“淩大少的婚後戀愛搞得跟十八彎的山路似的,又是車禍又是囚.禁。”
路凝:“……”車禍是什麽瓜,她為什麽沒吃到。
淩骁消失前的那夜,曾找過邱子軒喝悶酒。
魅色的燈光絢爛多彩,淩骁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雅座,整個人的氣息像秋天裏枯黃的樹葉,頹廢萎靡。
邱子軒極少看到他這個樣子,可以說,淩骁從來是張揚的,即使是在人生最低谷時期也沒這麽消沉過。
淩骁給他滿上酒,自己端起一杯極烈的Golden Grain一飲而盡,然後有氣無力地蹦了幾句話,“唐諾她,她在怕我,她不信任我了。Adam那個混球把所有事情都透露給她了,她一定覺得我在騙婚,玩着始亂終棄的游戲,為了報複她父親曾經陷害過周家。”
邱子軒過來的路上已經通過柯祈哲把所有的事情了解了個大概,所謂旁觀者清,多大點事啊,談個戀愛哪沒有磕磕碰碰的,尤其是這種豪門虐戀。
他直切要點,“你應該和她談談,坦白一切。”
對面的男人極為不确定地搖搖頭,又飲了一杯酒,喃喃低語,“她大概在動搖,她大概不會再相信我了。”
你這個消沉的熊樣一點也不像他認識的淩骁,邱子軒在心裏默默嘀咕。
“你真的應該和她坦白過去所有的一切,包括對她的真實感情。”
淩骁長長的睫毛掩蓋眼底所有的晦暗,閃躲的目光顯露着極為罕見的不自信,“要我和她坦白淩曉曾經一蹶不振,甚至是個瘾.君子嗎?”
這麽個殘破不堪的過往,他怎麽可以告訴唐諾。
戀愛中的人都不會想把最落魄最糟糕的一面暴露戀人面前的,邱子軒也理解。
雖然但是,哪個戀人沒有這和那的矛盾,鬼知道你怎麽會搞得那麽複雜,坦白點不好嗎?
那晚過後,邱子軒就沒怎麽管他們的事了,他要準備準備和路凝歡歡喜喜領證去。
邱子軒到淩宅時,唐諾抱着本書坐在沙發上,臉上平靜無波,但是只要對上她的眼睛就能察覺雙目的空洞,或者說整個人的靈魂都要被抽空了。
“唐諾。”
“啊?”
“我帶你去找淩骁。”
唐諾懸在半空的心掉落,瞬間有種踏實的感覺,她蹭地站了起來,珍貴的線裝經書散落在地也顧不上了。
屋外的黑衣保镖沒有攔着,邱子軒直接把人帶了出來。
黑色萊斯勞斯在高速公路上急速奔馳,三個小時後,停在了C市與懷市交界處的子烏山山腳下,這處環境優美,修建了療養院、修道院以及孤兒院。
邱子軒對上唐諾驚訝的眼神,唇角含着微末的笑意,“是不是很熟悉?”
唐諾在這裏的療養院呆過,那一年,她失去父母,也失去留學的機會,精神狀态非常不好,等手上的傷差不多好了,她就被家人安排在這裏修養過一段時間,後來她精神恢複得不錯,時不時還會去旁邊的孤兒院教孩子彈彈鋼琴。
療養院的路口是條林蔭道,兩排樟樹郁郁蔥蔥。
唐諾跟在邱子軒身後,整顆心撲通撲通地跳着,步履變得沉重。
“他在療養院嗎?為什麽會在這裏?”
邱子軒沒有回答,只是帶着她到了療養院的主樓,樓下放在擡鋼琴,曾經,她就常常坐在這裏吃力地做着康複練習。
“唐諾,你覺得淩骁是個什麽樣的人?”
唐諾說不出來,但是如果僅僅只是對唐諾來說的話,淩骁絕對是個好人。
“簡單地給你講個故事,”邱子軒随便拉了條凳子坐下,像個鄰家哥哥一樣,用着不緊不慢的口吻道來。
“曾經有兩家商業巨頭,他們各自的獨生子女自由戀愛結婚,并且生下一個男孩,兩家約定将來男孩會繼承兩家的遺産。後來,男方太渣,聯合外人打壓女方家的産業。更可惡的是,甚至聯合小三設計車禍害死了女方。”
他停了下,繼續講述,“家裏出事那年,男孩去了國外讀書,小三極其惡毒,買通黑se會綁架了男孩,但是她沒有要他的性命,只是……”
唐諾呼吸一窒,眼眸突然蒙上一層薄霧。
“壞人給男孩注射了一種新型的神經性毒pin,據說極其難戒斷,對精神和身體的傷害極強。原本作為接班人培養的男孩成了瘾.君子,甚至性情大變,幸好男孩的祖父雖然年事已高,卻還有點能耐,知道這事,立刻秘密派人帶男孩回來治療。”
唐諾眼裏的薄霧彙聚成淚滴,一串串掉下,她無法想象他曾經遭遇的折磨。
“新型神經性毒物有點難戒,第一階段只是暫時能克制住瘾,後續各種神經上的創傷還要繼續觀察。”
“你應該知道,這種東西是多麽痛苦。那年,我來看他,問他受不受得住。他說,還行,難受的時候,總有個好聽的鋼琴曲把他拉回現實。後來,我發現他總是偷偷看一個女孩子,嘲笑他是不是要想戀愛了。然後,他只是陰着臉轉身不理人。”
邱子軒淡淡地笑着,補充,“你可能不知道,少年時期的淩骁有多孤傲,哪裏會多看女人一眼,或許,曾經留意的那一眼便是一生了。”
唐諾已經泣不成聲,她從來不知道曾經有個人關注過她的身影。
“後來,男孩祖父去世,為了防止他被害,他祖父提前聯系了男孩母家曾經的傭人,一位姓秦的叔叔,帶他出國,照顧他。”
邱子軒抽了紙巾遞給唐諾,“後來他到了M國創業,沒有資金,就拿命玩賽車賺錢,最後終于有了原始資本,但是他做得再強大,也不是他爸的對手,雖然淩家已經日薄西山,但到底根基厚實。”
他頓了頓,說,“你知道他怎麽扳倒他爸的嗎?”
邱子軒笑了笑,臉上的浮現欽佩,“也怪敵人盡幹些傷天害理的事情,玩什麽不好,非得牽上國外的線,搞走私毒PIN,後來淩骁把産業遷到墨國,在暗地裏當起卧底。”
唐諾驚得捂住嘴。
“你認識Adam吧,他們是那個時候認識的,他是個軍.火商,不玩毒,只是和玩毒的老板有交情。Adam是個随心所欲玩得很開的人,但淩骁玩得比他還狠,難得遇到個比他還狠的人,有點惺惺相惜,甚至還幫淩骁拿到了證據。”
“本來Aadm想邀請淩骁和他一起開拓市場的,結果淩骁當然選擇回國了。”
“後來一切都很順利,你也都知道的,”邱子軒凝了凝神,說,“唐諾,世間向來沒有純粹的因果報應規律,只有手刃仇人。”
她知道的,知道的,都是壞人們最有應得。唐諾捂着臉,擦了擦淚痕,喑啞着聲問,“他,他在哪裏?”
“嫂子,子軒哥?”
卓謙牧抱着堆文件跑了過來,盯着唐諾滿臉的淚水納悶,“嫂子,你,你這是?”
邱子軒攬着他的脖子,“別廢話,淩骁人呢?”
“在後院釣魚。”
後院?唐諾低低地說了句“謝謝”往外飛奔,這大概是她今生最快的速度了,連往日八百米體側也沒這麽沖刺過。
卓謙牧用手後肘推了推邱子軒,瞪着眼問,“我嫂子她和我哥怎麽了?”
“鬧矛盾了。”邱子軒說得輕描淡寫。
卓謙牧翻了個白眼,“怪不得,我哥本來脾氣就不好,這幾天更是陰晴不定,有點後悔讀博士那會兒從我導師手上接過這個病例了。”
邱子軒瞧了眼他手裏的報告,語氣稍稍凝重了些,“怎麽樣?”
“間歇性出現幻覺,算是輕微的後遺症,幸好這症狀在慢慢減退。”
療養院依山傍水而建,淩骁過來後,直接把後院這塊清靜的地霸占了,好在這一片地廣人稀,也沒人投訴他搶占地盤。
水裏蕩起了細細漣漪,魚線動了動,男人閑閑地收起魚竿,魚鈎是空的,魚餌又被吃掉了。
他面無表情地再一次抛出魚餌,懶洋洋地靠坐在後背椅上,盯着遠處的目光雜糅着一片煩躁。
真不該聽卓謙牧的鬼主意,釣什麽魚樣什麽性啊。
空曠的地方一些細微的聲音都能放大好幾倍,身後的腳步聲漸漸清晰,男人閉着眼,他以為又是卓謙牧,掀了掀嘴皮,毫不留情下逐客令。
“滾!”
腳步聲依舊清晰,沒有停止靠近的節奏。
男人煩不可耐地轉頭,太陽還沒下山,陽光還很透亮,金燦燦的,籠罩着來人,他以為又是什麽幻覺。
“淩骁。”
唐諾輕喚一聲,撲了過去,埋在他胸前抽泣,淚水沾濕了他的襯衣,淚水的涼意傳遍心口,男人這才感知一切的真實。
他的手懸在半空,指尖縮了縮,慢慢垂下,輕撫着唐諾的黑發,喉嚨的聲音像是堵住,含糊不清地溢出,“別哭了。”
可是他的小女人還在哽咽着,斷斷續續地說,“你真的要抛棄我嗎?不過,就算抛棄我,也沒關系。”
凄楚的聲音傳入耳中,淩骁的心髒狠狠地擰巴了下。
唐諾緊緊地抱着他的脖子,掉落的淚水順着他的脖頸流下,低低傾訴,“你聽說過佛門裏的五毒心嗎?‘貪嗔癡慢疑’。”
她平複了下哽咽聲,也不顧什麽矜持,将所有的懦弱抛開,傾訴心底最真實的情感。
“因為你,我變得貪心了,我貪心你的溫柔不願意和別人分享;我學會了嗔怒,看到你和秦小姐在電視裏默契對視,我久違地生氣了;我也變得癡愚,第一次見到血腥場面我很怕,可是心裏更怕淩骁犯了法怎麽辦,只想不明事理地維護你;我還學會了猜疑,你不見了,我懷疑你真玩起了始亂終棄。”
“你說你會下地獄,但是,中了五毒心的唐諾大概也離地獄不遠了吧。”
淩骁的目光翻滾着驚濤駭浪,他能懂她話裏的意思,卻覺得有些不真實,平生第一次她的女人面前呆滞。
“曾經的唐諾想要努力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毫無疑問,她失敗了。後來,唐諾的喜怒哀樂都與淩骁有關。”
淚水又模糊了眼睛,她似有些委屈地說出最後的埋怨,“你抛棄我也沒關系,我會感恩,感恩曾經有個人帶我追逐自由。”
這一剎那,前所未有的心疼刺疼着淩骁的心髒,他在她耳邊深情低語,“唐諾,我怎麽可能會不要你。”
男人翻了個身,身位調轉,他捏着限量版襯衣的袖子憐惜地擦拭着她滿臉的淚痕,腦海裏重複着唐諾式的表白詞,心口的一角深陷。
他的唐諾比他還勇敢。
唐諾哭累了,一雙杏眼紅腫着,淚水暫時幹涸。
男人吻上她的額頭,順着鼻梁蜿蜒而下,同她平視,醇啞低沉的聲音莊嚴鄭重,“就算放棄全世界,我也不會放棄你。”
靜默了一秒,淩骁不确定地問,“邱子軒帶你來的吧,他,他跟你說了什麽?”
“他告訴我你的故事。”
男人的眼眸忽然暗了暗,恰似自暴自棄地自嘲,“很糟糕,讓你知道這麽不光彩的淩骁。”
“怎麽會糟糕呢,”心疼在情緒在唐諾的心口風起雲湧,她的眼眶又盈滿了淚花,克制不住地伸手摟住淩骁,用着世間最溫暖的聲音安慰,“無論什麽樣的你,在唐諾心裏都是最好的。”
他的唐諾也是世間最好的。
淩骁彎着好看的唇角,攬着唐諾,深邃的眼眸與她對視,柔柔地笑了笑,喑啞的聲音訴說着過往。
“唐諾,我不懂什麽是喜歡,在我想要放棄世界的時候,曾經有個女孩用她的琴聲拯救過我,她的身影不知不覺地進駐我的心裏,後來,我對付唐家,他們竟然把她當做祭品祭奠出去。”
男人的指尖擦過唐諾眼角又湧出的淚水,眼眸裏閃爍的光芒極其柔情。
“她的身影又出現在我的世界裏,有種奇怪的占有欲叫嚣着把她搶到我的身邊,縱然放棄缥缈的恨意也無所謂。”
男人撫着她的下颌,目光鄭重,一個字一個字敲擊在唐諾心口,“淩骁的世界不懂什麽是愛,也不是很懂怎麽去愛,他只想拉着唐諾慢慢變老。”
沒有什麽比“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更爛漫了,唐諾盯着他精致的臉,眸光裏深情湧動。
“我曾經失去過一切,那種滋味很痛苦,”淩骁低下頭,親啄着她的唇,蓋章許諾,“所以,唐諾,我永遠不會放你離開。”
唐諾伸出手,堅定地抵在男人的心口,用着一種誓言的形式回複。
“我會陪你,到天荒地老。”
今天周末喽,所以正文情感線部分基本結束了,接下來大概是兩篇番外。抱歉啦,全部寫不了那麽長了,開文的時間不太對,最近我真的非常非常的忙,後面幾章卡了很久,有些不滿意的,但也算圓滿完成了。明天一大早又要趕動車去外地面試,最近論文也焦頭爛額。
emmm,明晚還有噠,後天要真說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