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不知道許勻有沒有聽清楚,他俯下身撥過她臉上的發絲,輕輕吻幹她臉上的淚痕,許勻已經漸漸地停止住哭泣,呼吸漸漸開始的平穩起來。

盛浩宇吻幹了她臉上的淚痕,仍沒有起身,只是深深地望着她。

纖長的睫毛已經貼在眼睑上,閉上眼睛的她神情帶着淡淡的脆弱,她的雙唇輕輕抿着……柔軟瑩潤,仿佛腦海裏一直牽着,或者說克制住自己的那根細線咔嚓一聲斷了,他的心被一種柔軟而溫熱的海潮覆蓋,他俯下身去,吻住了她的唇。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自己一直以來有多麽的渴望她。

在似睡非睡間,許勻漸漸覺得身體有一種很難言的感覺,像是躺在溫熱的泉水裏,滾燙的泉眼把她浮起來……

直至次日清晨。

依稀是七八點左右的時光,許勻頭疼欲裂地醒過來。

她幾乎連坐都坐不起來,旁邊的盛浩宇半趴在身邊,一只手正搭在她的腰上,傳單被褥都是亂糟糟,空氣裏還有某種氣味,他的光裸的上半身剛好裸露了出來。

許勻看着這幅景象,腦子裏只是一片空白。

呆了一會兒,她忽然掀開被子查看自己……她的手指漸漸蜷緊,凝住了眼神,眼神裏好像加重了很多東西又好像虛無了很多東西。

許勻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慢慢地挪動着身子,想要下床。

腿剛剛落到地上,卻因為腿上沒有力氣支撐而摔了下來,她坐在地上,撿過地上散亂的衣物穿上,身體暴露在空氣中還有些涼,身上的痛感還未完全消失,許勻的手繞在身後扣胸衣的扣子。

可是不知道是因為今天的感覺不對,還是手顫抖着的原因,她扣了好幾次都沒有扣上,亂扣了幾次之後,她突然放棄了,任憑後面的帶子松下來,她蜷起雙腿抱住了自己。

她才明白這件事是真正的發生了,再也抹不掉。

臉埋在了雙腿間,手緊緊地攥着,長發散落下來,形成了天然的黑暗的屏障,模糊透過的光都有一種身不關己的寒涼,卻讓她的眼眶不由自主的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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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浩宇不知在什麽時候起身了,坐在床上側臉看着她,看她的肩膀微動,他心裏憐惜而疼痛。

他伸出手,輕輕搭住她的肩膀。

時間正是七點半,盛浩宇和許勻兩個人都要上班。

盛浩宇站在客廳裏穿衣服,眼光卻一直落在許勻進去後很久都沒有出來的浴室門上,透明磨砂玻璃門裏一直不停地傳來水聲。

他剛剛扣好袖口上的扣子,走到門邊,想要伸手敲門,卻又滞住了。剛想轉身回去,水聲停了,許勻拉開玻璃門走出來。

她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睛裏卻像是死灰一樣沒有情緒,她越過他的身邊,盛浩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轉身看她,“我送你去上班。”

許勻沒有回答。

他走上前去剛拉住她的胳膊,許勻卻反應激烈地甩開,“別碰我!”

她是什麽?玩物而已?記得當初在咖啡店裏打工的時候聽到他們說的那些事情,她一直很同情那些女人,卻從沒有想過這些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和張遠就快結婚了,為什麽他要來破壞這一切?!張遠回來之後,她該怎麽面對他,而他呢?早該時過境遷,過後則忘,跟那些人,笑談一夜風流。

為什麽他永遠只是在傷害她?哪怕一點點憐惜他都不肯給她?!

盛浩宇望着她的背影,許勻一直背對着他,過了很久,她的聲音才再次低音而冷漠地傳過來,“你走吧。”

從此以後她都不想再見到這個人。

盛浩宇好幾天都沒有出現在許勻的面前,這件事也沒有別的人知道。許勻不想瞞張遠,但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每次她和張遠打電話的時候,笑起來只是會淡淡把嘴角勾起來一下,又恢複原來,以至于張遠會問她:“小勻,你是不是什麽事了?還在為你弟弟的事擔心嗎?不要着急,等我回去我會幫你籌的。”

許勻無聲,連一聲謝謝都已經說不出來了。

媽媽私自跟張遠的舅舅借錢,已經讓許勻在張家惹了一些口舌,張遠的一些積蓄也全都借給了她,這樣對她的男人已經世間絕有了,她真的覺得有愧于他。

聽她一直沒有答話,張遠問道:“小勻,你怎麽一直沒說話,是不是有心事?”

許勻搖了搖頭,撒謊道:“最近有些感冒了,嗓子不舒服。”

張遠笑起來,“你呀!”口氣極是無奈和寵溺,“吃過藥了沒有?”

許勻聽得心裏酸酸的,她想要是自己以前就肯接受張遠就好了。處女情結并不只是男人才有,更多女人希望把自己最純潔美好的第一次給自己喜歡的男人。

她的确是想和張遠過一輩子的。

她知道張遠知道這件事,一定會跟她說,他不介意。只是她現在連面對張遠的勇氣都沒有。

“怎麽了?”張遠耐心地問道:“還不想說話,累了嗎?”

許勻抿唇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點,“嗯,有些累了,想先睡了。”

張遠笑起來,“好吧,睡覺記得關窗子,蓋暖點。”

許勻點點頭,兩個人挂斷了電話。

許勻很久都沒有睡着,躺在被窩裏聽着窗外偶爾汽車鳴過的聲音,房間裏時鐘的滴答聲,黑夜裏,時間靜寂無聲。

她閉上眼睛,想起以前那個高貴冷淡的少年。

——他坐在椅子上,白色的西裝,肩線劃出流轉的光亮,陽光很清晰地打過來,穿透樹林,落下斑駁的碎影,風吹過林間,有窸窸窣窣的聲響,有陽光幹淨清新的味道。

他坐在長椅的另一頭。

側臉泛着微光,俊美而立體,像是希臘的神袛,他忽然轉頭朝她一笑,瞳孔微微發藍,“你最好不要打我的主意,否則,受苦的是你。”

他冷嘲的笑容定格住了,她閉上的眼睛睫毛顫動起來,陽光仍舊穿透縫隙,長椅的那一頭,那個少年卻慢慢地消逝了。

她早就該知道。

次日,許勻去醫院裏看自己的弟弟。卻被得知弟弟的手術費已經有人交了,許勻的弟弟得的是白血病,幸虧年紀還小,治療好的成功率倒是挺高,只是化療和藥物,住院等等的費用開銷很大。

許勻和她媽媽差不多已經籌措了十幾萬的治療費了。

但是在這大醫院裏,簡直就是杯水車薪,許勻聽說,她弟弟的情況大概需要三十到四十萬的手術費,這也只是骨髓配對成功的情況,如是出了別的意外,花費就遠不止這些。

對于許勻這樣的普通人家,若不是張遠幾乎是全力支持,她們或許連這十幾萬也湊不到。但是許勻聽說那個人直接付給了醫院五十萬,把她的弟弟搬進了高等病房,有專門的醫師照顧。

許勻的媽媽高興得欣喜若狂,忙忙問許勻到底是認識了哪個有錢人。許勻大概猜到了是誰,卻沒有跟她的媽媽說。

許勻剛剛走出醫院的門口,外面的陽光很濃烈。

而許勻就像深水裏的水藻被拿出來望着陽光一般,見到陽光的時候也便是自己幹涸而死的時候。五十萬,她拿什麽來還?

一輛車停在了醫院的門口。

盛浩宇搖下車窗,“我送你回去。”

許勻掃了他一眼,轉身離開。盛浩宇下車追過去,抓住她的胳膊,“小勻。”

許勻定住腳步,回身掙紮,“求你了,不要再來纏着我了,你已經什麽都得到了,難道還不知足?!”而她能給的都給了,她青春時的單戀,她忍受的所有的委屈,她沒有去告他,或許要挾他……她真的已經仁至義盡了。

盛浩宇一直沒有放開她的手,任她掙紮,只是靜靜看着她。

過了一會兒,他說:“我們上車再說。”

“不!”許勻難得地開口拒絕人,她都已經快心力交瘁了,“你放過我好嗎?我真的不想再跟你有任何交集……”

她累了,喜歡一個人,喜歡成她這個樣子,真的是失敗透頂了。

盛浩宇望着她,眼裏閃過一絲心疼,“小勻。”

他上前想去抱住她,許勻卻劇烈的掙紮開,“你走吧,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

盛浩宇定在那裏,過了良久,眼神莫名地變得深邃,忽然松開她的手,“你別忘了,你弟弟的錢是誰付的?”

許勻定住了。

盛浩宇靜靜地看着她,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靜靜地摩挲着手裏的車鑰匙,“你不會以為只是一晚上就足以抵消掉那麽多錢吧?你還不值那個價錢。”

看着許勻攥緊手心,眼裏發出憤恨的光,他視而不見,拉過她的手,“先上車。”

黑色的寶馬平穩地駛在夏季炎熱的午後,柏油的路面發出刺眼的光,周圍一切的樹木駛過去的時候都有一種暗色的光暈。

許勻自從上車後,就一直側眼望着窗外,神情寡淡。

他知道自己再一次傷害了她,但是,他也不明白,如果他不這樣做,他們之間就更沒有機會。

盛浩宇看了她好幾下,醞釀着措辭,“聽說,你弟弟已經找到了合适的骨髓?”

許勻不言。

她只是想到,那個骨髓相配的人是一個高中生,懵懂無知下填了自願骨髓捐獻表,但真的打電話去他家裏的時候,卻被他的媽媽推脫開了。後來兩家人商議的時候,那個人私下要求拿兩萬塊錢才肯捐,即便抽骨髓沒有一點害處……

也許現在這個世界,錢就是一切。

沉寂很久的許勻忽然開口,“那五十萬……我會還給你的。”

盛浩宇眼神輕笑起來,早就料到她會這樣說,當初她打破了那個瓶子也是這樣說,想起小時候的事,他心裏開懷了一些,“噢?你怎麽還?”

許勻頓了頓,才說:“我每個月的工資都可以給你。”

盛浩宇淡笑,“你還要生活,你弟弟以後還有一大筆的治療費,你要還到什麽時候,十年?二十年?一輩子?我等不了那麽久。”

許勻側臉望着窗外,靜靜閉了閉眼睛。

是啊,現在她已經沒有一分錢了,她還還得了什麽?

盛浩宇望着她蒼白無光的臉色,心裏有一絲心疼。現在他仍舊是欺負她,讓她傷心,可是相比于小時候一貫茫然的捉弄,現在他卻有種和她一起痛的感覺。

他竟然已經不願意再看她難過一點點。

“其實,你要是想還,很容易就可以還掉。”他望着前方,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只要你肯答應我一個條件。”

許勻過了很久,才問:“……什麽條件?”

盛浩宇嘴角勾出一個弧度,“今天晚上到我家來,我再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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