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顏顏吓了一大跳。他的懷抱,身上的氣息,再熟悉不過,不需要看都能認得出來。

她擡頭剛問了一句“你怎麽在這裏”,林覺遠已經擁着她走到樓梯間裏去了。

這是住院部的最高層,上下都必須依賴電梯,所以樓梯基本上只是用來應急的,平常絕不會有人來這裏。

林覺遠抱緊顏顏,低頭吻住她,胸膛劇烈地升降起伏。他們倆已不知有過多少次親吻,可他從不曾如此認真,如此賣力,就好像把自己的全部生命都貫注到了舌尖上、雙唇間,整個宇宙都環繞着這個吻爆發、旋轉、膨脹、滅亡……

顏顏覺得不應該,卻沒有辦法拒絕。不知道為什麽,他的這個吻好像很陌生,所以有點奇怪,仿佛這才是自己的初吻,活到将近二十四歲,才第一次被人啓開唇齒間的處女地。

可是,好親密……親密得讓她的心尖兒都癢癢地顫抖起來,是舒服到極致又快樂到極致的那種失控和痙攣。她覺得萬分羞恥,可是又好像幸福得無與倫比——她怎麽也無法分清,到底是這種幸福的感覺令她覺得羞恥,還是這種羞恥讓她感到幸福……反正,她分不清!她覺得他那雙粗重的大手已經透過衣服穿進血肉揉到了心裏,給她送來了無數個新鮮的念頭,可是同時又把她所有的念頭——新的舊的——統統都攪碎了,讓她無法思考,無法……思考……

顏顏覺得已經歷盡了一生一世,已經走到了時光的盡頭,已經宇宙洪荒海枯石爛,林覺遠才終于松開她,放她喘息。

她真的像是第一次被人吻了的小女孩一樣,在甜蜜和羞澀之餘,還有些驚慌,有些委屈。她傻傻的,愣愣的,擡手撫過自己已經徹底麻痹的嘴唇,仿佛是不得不确認一下,看它們是不是還在那裏。

她擡頭看着林覺遠,悄聲問:“你怎麽了?咱們……咱們不是都說好了嗎……”

林覺遠摟緊她:“我反悔了!顏顏,你是我的,你本來就是我的,你注定就是我的!我不會再放開你,不管發生什麽事,不管會有什麽後果,哪怕天塌下來,世界末日,我也不會再放開你!”

顏顏也不知是心酸還是感動,眼淚霎時湧了上來:“這怎麽可能呢?你自己也說了,我現在是陸堯的女朋友……”

林覺遠打斷她,斬釘截鐵:“那是假的,那是暫時的!你是我的,顏顏你給我聽清楚,你是我的,你從來都是我的,你永遠都是我的!他是我外甥,他快要走了……我可以暫時把你讓給他,可你還是我的!”

他盯緊她的眼睛,放慢了語速,把接下來這句話說得清晰而鄭重:“你聽着,顏顏,是偷情也好,亂倫也罷,我要跟你在一起!到陸堯走為止,我是你的情夫。你不是一直為了曾經是我的情婦而耿耿于懷嗎?那好,現在我們換過來,讓我來做你的秘密情夫!”

不等顏顏臉上的驚訝與動容放到極致,他又把她的臉龐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顏顏,我很吃虧的,你知道嗎?你覺得你是我的情婦,那只是你的想法而已,我一直當你是女朋友,我一直當你是未婚妻!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真的只有你一個女人,你說我有太多女人,你是冤枉我。我給你錢,只是因為你需要,因為我想讓你過得好,因為我覺得丈夫給妻子錢是天經地義,沒有什麽不對。如果你覺得那還是包養的話,那我告訴你,我從來就只包養過你一個女人,我今後也不會包養任何別的人,我決不會再碰其他任何人!”

顏顏一動不動地印在他胸前,只是有一圈熱乎乎的潮濕在漫漫地擴散。她抓緊他的衣袖,一聲不吭。

Advertisement

到春節之前,顏顏一直陪陸堯住在醫院裏。

醫院給她在陸堯的大床旁加了張小的陪床。護士們很開心,本來照顧這樣的貴家少爺就總有些提心吊膽的,現在少爺的女朋友在,而且還是個能幹勤快又好脾氣的女孩子,許多她們的活兒都有她代勞了,大多數時間裏小少爺的心情也不錯,不會驕橫跋扈亂給她們挑刺兒。

陸堯的病自然把林家上下都驚動了,大家達成的一致是,對陸堯本人和兩位老人隐瞞真相,只說是嚴重貧血。他們時常來看陸堯,林娉柔也已經事先告訴過他們顏顏的身份,所以他們見到顏顏,都只是拉着手聲聲親熱,臉上驚訝的表情也只是驚豔,不是錯愕于她這個人的存在。

陸堯的姨姨們當中有幾個眼尖記性好的,很快就認出顏顏就是當年清澄年代的gg女主角。二姨的女兒馬上要高考,她正處于最關心孩子學業的狀态,馬上就聯想到了顏顏是當年外語類的高考狀元,嘴上也立即誇了出來。

這麽一來,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顏顏的才貌雙全上了。學習好的孩子會給人一種身家清白的印象,再加上他們明知道陸堯患的是絕症,顏顏十有八九不會真的嫁入他們家,就更不會想到要去調查一下顏顏的家世,倒因此而省卻了顏顏的一樁心病。

對陸堯的父母以及阿姨姨父們,顏顏始終堅持用他們的姓氏綴上先生太太來稱呼,不肯稱叔叔阿姨。林娉柔對此心裏老有些不舒服,卻也不敢對顏顏太過勉強,只私下裏跟林覺遠抱怨:“這個女孩子啊,實在是有些不識擡舉,不知好歹!我們家門是這麽容易進的嗎?別的女孩子都求着來這樣稱呼我們,她倒好,反過來我們求她,她還這麽大的臭架子!”

說着說着,她又為陸堯心酸,不禁抹開了眼淚:“可憐我們陸堯,也不知是中了什麽邪了,多好一個孩子,就認死了這個不把他放在眼裏的女孩,現在他得了這種病,人家更是嫌他,現在的漂亮女孩一個個勢利得很,都沒良心!”

林覺遠知道顏顏是因為自己才如此堅持,她終究是愛自己,只愛自己,是把自己擺在了第一位才不肯随陸堯的輩份。

她還在等着有一天,能管那些人叫姐姐姐夫,現在如果叫他們叔叔阿姨,将來怎麽改口?

林覺遠心裏又酸又甜,半喜半悲,真想就此抛下一切不管,帶着她遠走高飛,從此只有血肉交融,再也不用如此辛苦地兩兩相望。

林覺遠一有空就來看陸堯,舅甥二人畢竟是向來就感情最好的,除了陸堯的父母之外,他來的次數最多,每次待的時間也最長,臨走時還總要被陸堯依依不舍地挽留一下。

他第一次來看陸堯的時候,顏顏給他倒了水之後就避到外間,坐在沙發上看書,也不知是出于禮貌不欲打擾他們舅甥,還是有太多不可洩露的情緒,擔心如果一直留在那裏面對着他,就會無法隐藏。

林覺遠陪陸堯聊了一會兒之後,似乎想起什麽事,拿着手機站起來:“我出去打個電話。”

他快步從顏顏跟前走過,一邊已經把手機舉在耳邊,講了幾句場面話,一邊打開門出去,重新掩上。

手機的屏幕一直暗着,直到來到走廊裏,他才真的按下快捷鍵1。

顏顏驚詫地看着自己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自從那天發出那三個字之後,為了保險起見,她已經把通訊錄中的那個名字删除,只是他的手機號,怎能不刻骨銘心,一眼認出?

她望了望緊閉的病房大門,走廊裏他講電話的聲音猶自斷斷續續地透過門縫傳進來,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原來他這是在掩人耳目!

與此同時,裏間的陸堯已經覺出不對,出聲問道:“顏顏,誰的電話?怎麽不接呀?”

她回過神來,慌忙按下接聽鍵,聲音還是有些失控地發抖:“喂?”

“顏顏,無論做什麽事情,到裏間來,好嗎?讓我看得見你!”

她握着手機,一時語塞。

陸堯又問了一句:“顏顏,誰呀?”

“你現在說:你打錯電話了,然後挂掉。”

顏顏反應過來,慌忙說:“對不起,你打錯電話了。”

挂了電話之後,她定定神,站起來,走進裏間,對陸堯笑了笑:“是撥錯號的。”

陸堯點點頭,握住她的手。

她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氣色,又看了眼時間:“該吃藥了。”

說着,她給他拿藥拿水,然後順勢在他床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林覺遠回來,陸堯忙問:“怎麽了?有事要走了嗎?”

林覺遠笑笑:“沒事,還能再坐一會兒。”

林覺遠通常來的時候都盡量獨自一人,卻也難免有些時候是被某位或某幾位姐姐姐夫叫上一起來的,也有時候原本是自己來,到了卻又遇見其他人。

不管是哪種情況,他總是試圖一個人離開。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等到顏顏單獨送他走的機會。

然而這樣的情況竟然那麽難以遇到,好多時候姐姐們實在難纏,只要遇上了就總要拉着他一起走。好不容易有一次沒有別人在,林覺遠告辭離開的時候,陸堯也照例說了:“顏顏,你替我送送小舅。”

顏顏答應着站起來。林覺遠轉過身去穿上外套,慌忙掩飾自己臉上一剎失态的狂喜。

可是他們倆剛掩門出來,迎面就走來了三姐和四姐。

四姐一看見他要走,登時一拍手掌:“不看到覺遠我還想不起來呢,給堯堯帶了點兒東西,給忘車上了。三姐,你先進去吧,我跟覺遠下去一趟。”

林覺遠只好眼睜睜地看着顏顏對他們招手的身影被電梯門緩緩關閉在外,兩個人除了“再見”之外,什麽話也不能說。

他開車走到半路,實在氣悶不過,不得不拐到路邊的緊急停車道,松了領帶,搖下車窗,讓北京一月刺骨的寒風湧進來,像是無數只狠戾的手,把自己沒頭沒腦地掐上一遍。

掏出手機,狂亂地按鍵,編輯出了一條短信:顏顏,我快要發瘋了……

對着它端詳半天,終究還是只能放入存稿箱。

不敢真的發過去,怕萬一被陸堯看到,後果不堪設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