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聽說你分手了,真的假的?”
葉輕有點驚訝,似是沒想到郁初星會突然這麽問,但還是如實回答:
“沒有分手。”
“沒有的事。”
“我根本沒談。”
短短三句話讓郁初星的心情坐了趟過山車。
什麽原來壓根沒談啊。
“那個周女士。”郁初星裝模作樣回憶起來,“就你那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你不喜歡她了?”
“只是從小一起長大,不算妹妹。”葉輕聲調明顯往下落了一點兒,“喜不喜歡都沒有意義,她已經有對象了。”
周女士,名叫周清辭,葉輕一直喜歡她,這是郁初星很早以前就知道的事情。
什麽時候知道的呢,大概是高中吧。
那時候她和葉輕是同桌,以葉輕如此冷漠寡淡的性格,要發現她喜歡周清辭并不難。
周清辭年紀要小一些,那時候高中和初中在兩棟不同的樓。
葉輕會在暴雨天去隔壁給周清辭送傘,也會在周清辭任何需要她的時候推掉所有事,有且只有一次見過葉輕黑臉,是因為發現有人給周清辭送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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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道葉輕喜歡周清辭後,郁初星進入了一段長久的內心掙紮。
她完全不是受l虐型人格,但在這個前提下,她還是喜歡上了葉輕。
她不是故意的,她有點兒忍不住,她自己也覺得蠢,但她就是沒忍住。
于是這種喜歡後來順理成章成了一種暗戀,一戀就是七八年。她從未和葉輕提過,葉輕當然也不清楚。
暗戀葉輕很慘,比如現在,葉輕就坐在她對面,泰然自若地說出讓人心塞的話:
“所以我也不打算談戀愛了。”
郁初星強顏歡笑:“怎麽,你非她不可啊。”
“對,我對別人好像也沒什麽興趣。”葉輕低頭看了眼餐盤裏的西蘭花,叉來叉去,擡眼又去看郁初星,“你呢?已經結婚了嗎?”
郁初星很想說,結你個頭。
話到嘴邊還是哽出一句:“你覺得什麽男人配得上我?”
葉輕眼神有些迷茫,“想象不出。”
“知道就好。”郁初星又喝了點酒,臉頰微微泛紅,“我不會結婚的。”
“沒有喜歡的是嗎。”
“有。”郁初星一瞬不瞬看着葉輕,“但那個人對我沒意思。”
葉輕點點頭,似是感同身受,“那太可惜了。”
郁初星撐着下巴又看葉輕,眨了眨眼,“你可別在一棵樹上吊死。”
葉輕神色淡然:“吊死好了,我不談,對戀愛這件事,我沒太大期待。”
她回答得很堅定。
堅定得郁初星突然沒話說,一瞬間有種四周空氣壓過來的感覺,心裏有點悶悶的。
郁初星只好又抿了一口酒,試圖用這樣的小動作來掩飾那種挫敗感。
她常常在想,要是葉輕誰也不愛,她可能沒這麽傷心。
偏偏葉輕愛啊,還愛得要死,偏執得要死。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郁初星也不自找難受,轉移了話題,接着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工作上的事,一口百合茶混着一口酒,緩緩讓人微醺。
窗外的雪越來越大,一直到九點半,結束晚餐,這時葉輕提出送郁初星回家。
郁初星有點意外:“你要送我?”
葉輕神情淡淡:“對,你喝酒了。”
郁初星穿上大衣,往葉輕的方向靠了一點,但沒有肢體接觸,“可是我有司機呀。”
葉輕含笑,“哦,忘了,現在是郁總,有司機了,那讓司機送你。”
“那不行,你都說送我了。”郁初星臉頰泛出酒後的紅暈,她用葉輕調侃她的語氣調侃回去:“所以葉總送我嗎?”
葉輕當然沒拒絕。
*
回去坐的是葉輕的車。
郁初星靠在副駕駛,沒一會兒太陽穴開始發燙,大概是酒精後勁上頭,有點頭暈。
葉輕察覺到異常,她将車速放慢,又開了一點車窗,又問郁初星:“開窗會不會舒服點了?”
冷風灌進來,是舒服多了,但外面飄雪,雪花落在郁初星的臉頰上,很快化成透明的水,冷飕飕的。
“嗯。”她靠在窗邊懶懶道:“但好像雪飄我臉上了。”
葉輕将郁初星那一面的車窗合上,接着開了自己這邊的。
“現在呢,能吹到風嗎?”
“能。”郁初星側目,見雪斜飄入窗,“那雪就飄你臉上了。”
“沒事。”
那幾秒鐘,郁初星沒說話,她就這麽看着葉輕,腦袋裏回憶起以前上學的時候,那時候她也是這樣看葉輕的。
葉輕側臉依舊很好看,她下颌輪廓很清晰,清瘦,鼻梁挺直,不論幹什麽眼裏都透着一絲不茍的光芒,自然而然給人一種很靠譜的感覺。
郁初星目光不移,又覺得看久了不合适,便收回了視線,“哎,不需要,關上,等會兒你感冒了。”
“沒那麽柔弱。”葉輕看了眼導航,“挺近的,馬上就到了。”
也只是幾條街的距離,很快抵達郁初星的小區門口。
郁初星家裏有大別墅,她不住,偏偏要搬出來一個人住。
不過以她的家庭條件,住的當然不會差,小區是市中心偏奢侈的住宅區。這裏治安嚴密,一梯一戶,私密性很強,住起來當然是沒什麽問題的。
按常理來說,送到小區門口就該說拜拜了,但郁初星沒有要分別的意思,她心裏想着怎麽留下葉輕。
當然,像“上去坐坐”這種說辭肯定是會被拒絕的,于是她揉了揉太陽穴,嘟哝:
“啧,怎麽回事,我頭還是有點暈。”
葉輕沒多想,甚至替她解開安全帶,“喝多了?”
突如其來的靠近讓郁初星心癢癢,葉輕身上很香,不知道她用的什麽香水,很好聞。
郁初星點頭,“不知道,可能有點兒吧。”
葉輕小聲說:“那我送你上去。”
郁初星唇角浮起笑,“好啊。”
從車上下來的時候,雪勢正大。
葉輕拉開車門,一腳踏進雪裏,踩出沙沙的雪聲。
郁初星也下車,密密麻麻的小雪花快速飄落,落在她們的頭發上。
好像沒傘?
郁初星突然又有點不忍心,送什麽送呢,也不是那麽必要,葉輕會冷的吧吧。
很快葉輕走過來,“愣什麽呢?”
“沒傘嗎?雪好大。”
“沒有,走吧。”
兩人并肩往前走,其實靠得很近,肩角幾乎快碰在一起。
如果再往葉輕方向靠一點點,就可以自然而然挽住葉輕的胳膊。
但郁初星沒有。
在和葉輕保持距離這件事上,郁初星算得上滿分。
耳邊傳來葉輕的聲音:“喝不了那麽多就別喝。”
“我平常不怎麽喝的,今天不是高興嘛。”
葉輕又順着問她,“高興什麽?”
郁初星回答得很直白:“因為我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你了。”說到這裏,郁初星低頭看向地面,同時在冷空氣中嗅到了葉輕身上的味道,“好不容易見一面,挺開心的。”
“高興歸高興。”葉輕語氣淡淡,“下次高興的時候喝茶,別喝酒了。”
“哧——”郁初星也不知道自己笑什麽,大概是葉輕的聲音讓她情不自禁愉悅起來。
這時,身旁有人快步走過,那人撐着一把黑傘,雪花零零散散落在傘面上。
“這雪也太大了。”郁初星內心有點糾結,“要不你還是別送我了,我沒醉。”
葉輕沒有折返的意思,“既然已經下車,那送你到樓下。”
郁初星斟酌了一下,沒拒絕,“也行,等會上樓我給你拿把傘。”她指了指前面那棟,“就前面一點兒,其實我真沒醉。”
不知道她說的沒醉是真的還是假的,總之她的步伐并沒有那麽穩。
“慢慢走,不着急。”
“我沒急。”郁初星看葉輕一眼,“我就是有一點點暈。”
葉輕一只手懸在空中,猶豫拉不拉她,見郁初星一直往左偏,沒法走直線。
“來,我帶你走。”葉輕伸手拉她一把,郁初星順着那道力去,很快靠在葉輕的肩膀上。
女性之間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肢體接觸,一點都不暧昧,但郁初星就是渾身僵得不行。
在靠近葉輕那瞬間,她腦袋嗡嗡響,脖頸以上的肌膚瞬間泛紅,血液在血管裏快速流動,從心頭湧上的熱意讓她有點煩躁。
郁初星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但又完全沒辦法拒絕,于是将身體一半的重量交給葉輕,并給自己找了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
是葉輕身上太香,怪葉輕。
是葉輕先摟她的,怪葉輕。
她可沒有勾l引葉輕也沒主動貼上去啊,無罪釋放。
靠着葉輕挺暖和的,郁初星突然就覺得這雪路長一點也沒關系。
雪花快速降落,一片又一片塗抹着漆黑的夜,冬的氣味将四周的樹變成墨藍色,耳邊是踩在雪裏的沙簌聲。
郁初星的臉頰被葉輕的頭發擦得發癢。
她側目問葉輕:“對了葉輕,你下回會不會不約我了?”
“怎麽這麽說?”
“咱們這麽多年沒見,一見面問就喝酒,還走不好路,還要你扶着送回家。”
葉輕拍了拍郁初星肩上的雪,略帶笑意:“嗯,那很有可能。”
“那不行啊,如果時間回到兩小時前,我絕對不喝酒。”
葉輕笑了,“幾年不見,你怎麽變得這麽會說話了?”
郁初星眨眨眼,眸裏有光,“大實話,挺想你的。”
“想我,然後今天才加我微信。”
“哎,你真是的——”
說完這句,郁初星徹底不說話了。
兩人剛好走進大廳,葉輕停下腳步,“好了,給你摁個電梯,自己上去。”
“不上去嗎?”郁初星偏了偏頭,“不要傘啦?”
葉輕搖頭,“上去又下來太麻煩,早點休息吧。”
郁初星直勾勾盯着葉輕,兩三秒沉默後才說:“你怎麽一點沒變。”
葉輕不明其意,有些茫然。
她既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也沒有開啓新的,只是讓郁初星早點回去睡覺。
郁初星反手在電梯按鍵上狠狠摁了一下,故作淡然:“好吧,那我上去了。”
電梯門打開,郁初星走進去。
葉輕則是站在門口目送她。
在門合上之前,郁初星問她:“所以下次約飯是什麽時候?”
“等我們都有空的時候。”
電梯門緩緩合上,在僅剩一個縫隙的時候,郁初星說:
“啊,我最近都有空。”
聲音止于電梯徹底合上那瞬間,葉輕的臉消失在郁初星的視線裏。
郁初星不确定葉輕聽到那句沒有。
她靠在電梯裏,盯着鏡面,回顧這短暫的重逢。
平淡的夜晚,平淡的晚餐,卻在她心裏劃過不平淡的印記。
她發現這麽久以來,她一直都很想念葉輕,這種強烈的感覺在見面之後變得更加強烈。
于是她更加确定,往前那幾年,她沒有主動聯系葉輕是正确的。
因為她不可能忍得住。
叮的一聲,電梯抵達樓層,郁初星走出來,同時手機亮起。
她打開一看,是葉輕發來的微信:
【下次可以約,但喝醉不送。】
郁初星對着屏幕笑,噼裏啪啦回複:
【啧,狠心女人。】很快又補發一句:【那你快約我,保證滴酒不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