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很多年前,郁初星第一次看這部影片的時候,她以為這是一個女騙子的故事。
因為這部影片分為上集和下集,那時候網絡資源有限,郁初星稀裏糊塗只看了上集,還抱怨結局怎麽如此草率。
後來,她上了大學,了解到這部電影有下集,于是她再次重溫。
原來這不是騙子的故事,這是一個關于暗戀的故事。
其中一個女主當過小偷。
在這樣的前提下,另一個女主還是愛上了她。
可以理解為:你是騙子,我知道你是騙子,但我愛你,我忍不住和你發生世界上最美好的那種關系。我什麽都懂,但我裝傻,我裝作自己什麽都不懂,我誘導你,因為我情不自禁。
所以這部電影通篇都在展示四個字:情感拉扯。
電影進行到二十分鐘,葉輕一句話都沒說,她靠在沙發上,目不斜視看劇情。
郁初星一半心思在劇情上,一半在葉輕身上。
電影當中,其中一幕令人印象深刻,大概是某天女主發現自己牙齒疼,于是另一個女主便為她查看,發現不是牙齒疼,而是牙齒太尖磨得肉疼,于是另一個女主便将鑲針帶在手指上,又将手指伸進女主嘴巴裏為她磨平尖牙。
這一幕其實很暧昧。
以至于這一幕發生的時候,郁初星和葉輕默契地保持沉默,各自什麽都沒說。
劇情并沒有想象中那麽慢,三小時在一幀又一幀的畫面中溜走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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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葉輕所謂的床戲也很快到來。
電影中,兩個女人親吻的聲音很清晰,動情的畫面更是表現得淋漓盡致。
很奇怪,原本郁初星以為自己會很害羞,但這一刻真正到來時,她發現自己并沒有那種□□感很強烈的感覺,恰恰相反,她居然有點難過。
她的關注點已經不在欲望上面,她的關注點在暗戀這件事上。
“好像她在沉迷親吻的時候有點悲傷。”
葉輕有些驚訝:“你怎麽知道?”
郁初星掩飾:“我猜的。”
葉輕驀的來一句:“如果喜歡一個人卻無法心意相通,其實還挺痛苦的。”
這句話讓郁初星墜入共鳴。
她知道葉輕在說周清辭,但同時她也想起了自己。
如果說,葉輕和周清辭心意相通的幾率幾乎為零,那她和葉輕呢?
是不是也可能是無限期,是不是幾率也為零。
正當郁初星無話可說時,茶幾上的手機不合時宜地亮了起來。
有人打電話進來。
葉輕的備注是“辭”。
哦,她的周清辭打電話給她了。
葉輕拿起手機,按了接聽,她懶懶靠着沙發,目光漫無目的落在地板上,明顯已經沒有在看電影。
郁初星無心再做別的,只聽到葉輕的回應:
“嗯,不是一個人。”
“還好,沒有很孤單。”
“在看電影。”
“你呢?”
這句“你呢”很輕,輕得讓人覺得她的聲音真的好溫柔好溫柔。
于是郁初星忍不住去看葉輕,發現葉輕唇角噙着笑。
葉輕從不對別人這樣笑。從來不。
是什麽時候特別想逃?應該就是這一刻。
郁初星拿起遙控摁了暫停,站起身來。
葉輕擡眼看她,有些困惑。
郁初星擺擺手,小聲說:“我去趟衛生間。”
葉輕沒發現郁初星的異常,只是點點頭,又問電話裏的周清辭:“所以有好好吃飯嘛?”
郁初星這邊加快腳步,徑直進了衛生間,反手阖上了門。
*
郁初星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掬了一捧水在臉上,水珠順着額頭往下滴,一種難以抑制的酸澀感從心頭蔓延開來。
她想起葉輕剛剛和周清辭打電話時的語氣和表情。
沒有意義。
這是她不知道第幾次覺得沒有意義。
這是她不知道第幾次覺得自己愚蠢。
也是不知道第幾次反問自己是不是非要這樣。
郁初星她低下頭,擰開水龍頭,雙手遮住眼睛,很快掌心的淚便被沖走了,仿佛這一切沒發生過。
過了一會兒,門外,葉輕敲了敲門。
“小郁?”
郁初星停止哭泣,“嗯?”
“怎麽了?”
“沒怎麽呀~”
原來“呀”這個語氣詞,在很難過的時候也可以說出來的。
葉輕在門外站了幾秒,她想問點什麽,過了一會兒只問出那句:“你是不是不舒服?”
郁初星根本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只好順着她的話說:“有一點。”
于是葉輕又咚咚敲了兩下門,“我可以進來嗎?”
“等一下。”郁初星将水開到最大,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沒事,沒什麽。”
“我開門了。”
葉輕将門打開,郁初星就站在洗臉池的位置,她背對着葉輕,手裏拿着一張洗臉巾蓋在自己的眼睛上。
葉輕走到她面前,關心的語氣:“哪裏不舒服?”
“不知道——”
“不知道?”
“唔,眼睛吧。”
“讓我看看?”
郁初星不想給她看,因為還沒想好借口,但葉輕就站在她面前,好像也沒有選擇了。
是葉輕主動将郁初星的手拿開的,她抽掉洗臉巾,見郁初星眼角泛紅,明顯有哭過的痕跡,這時候葉輕表情愣了一下。
“你怎麽哭了?”
她是真的在關心郁初星,可也正是這句話讓郁初星瞬間決堤。
眼淚忍不住從眼眶湧出來,郁初星轉過身去,擡起手擦自己的眼淚。
她明明很傷心,卻又帶着開玩笑的腔調:“沒事,我淚失禁體質,其實也沒有什麽的,你不要擔心,你不要安慰我,你安慰我我會哭得更厲害。”
葉輕有點無措。
她不知道郁初星為什麽哭,她記得在周清辭電話打進來之前都好好的。
難道是因為和周清辭打電話忽視了她?
不應該,不可能吧。
“怎麽了?有什麽要和我說好嗎?”葉輕将她身子掰過來,兩人面對面,葉輕一邊拍郁初星的肩膀,一邊又叮囑她別揉眼睛。
葉輕越是關心,郁初星就越覺得自己小題大做,覺得自己敏感過度,她完全怪不得葉輕。
是她自己太在意的。
“剛剛腦袋疼,現在也沒什麽了。”
于是葉輕又伸手去揉郁初星的太陽穴,“頭疼嗎?是因為上午出門受了風寒嗎?這樣揉揉會不會好一些?”
此刻葉輕語氣也是溫柔的。
但實際郁初星并沒有被安慰到,這種詞不達意的感覺讓人實在難受。
她更想哭,但她不想讓葉輕看到她哭的樣子,于是她只能趴在葉輕的肩膀上,小心翼翼擁着葉輕,祈求的語氣:“葉輕,我猜我可能是工作壓力太大了,可以抱你一會兒嗎?”
“當然可以。”
葉輕不明白,但葉輕理解。她猜想每個成年人應該都有不可言說的壓力和痛苦,她當然願意在這個時候給朋友一個擁抱。
接下來幾秒,郁初星伏在葉輕的肩膀上,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
她就那樣擁着葉輕,在悄無聲息的破碎心情中一點點把自己縫補整齊,然後再把這件事視為一個小插曲,這是郁初星這麽多年練就的自愈能力。
期間葉輕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小郁,壓力別太大,沒什麽過不去的。”
“嗯。”
葉輕聲線緩和:“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做,飽飽吃一頓,心情就慢慢好起來了。”
郁初星阖上眼睛,只說了三個字:“等會兒。”
葉輕也遷就她:“好,那就等會兒。”
郁初星莫名其妙又來一句:“葉輕,你說冷水會沸騰的概率是多少。”
這是一個很突兀的問題,且這個問題少了很多假設。
不知道問題的意義是什麽,但葉輕還是認真回答:“冷水?有熱量就能沸騰。”
“那你覺得,冷水遇見熱量的概率是多少?”
葉輕茫然:“我不知道。”
郁初星吸了吸鼻子,小聲說:“我希望這個概率是百分之百,但事實上好像只有零點零一。”
葉輕不明其意,但她想安慰郁初星,于是她選擇了自己的方式來安慰。
“可是所有事情不到百分百都不能算絕對,也不用那麽絕望,如果某件事的概率是百分之零點零一,那一定也有另一件事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
郁初星将苦笑藏進葉輕的肩膀裏,點點頭,“嗯,安慰到我了。”
葉輕繼續拍拍她的肩膀:“所以晚上吃什麽?”
郁初星笑了一聲,這次是真的笑,“你好執着。”
“只是想讓你心情快點好起來。”
“我不知道,你随便做吧。”
葉輕又問她:“電影還剩一半,還看不看?”
郁初星搖頭,“不想看了。”
“就知道,那接下來你去休息一會兒?如果你困了,就睡一覺,等你醒來晚飯就做好了,怎麽樣?”
郁初星一直抱着葉輕不松手,“再等一會兒。”
“等什麽?”
郁初星嘟哝:“我再抱你一會兒呗,我發現你身上挺香的,心情好些。”
葉輕發現郁初星像個樹懶一樣挂在她身上,若不是她對郁初星沒什麽戒備心,可能還是沒法适應這種黏黏膩膩的姐妹情。
介于郁初星心情不好的份上,葉輕答應下來:“好吧,再抱一分鐘。”
“五分鐘。”
“太久了,一分鐘。”
“那兩分鐘。”
葉輕沒辦法,只能遷就她:“好吧好吧,但距離讨論這個話題已經過去三十秒,你還剩一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