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覺得我要吃了你是不是?”
兩人不遠不近的距離,溫軟的聲音鑽進耳朵裏,暈起郁初星耳尖一點點緋紅。
郁初星語氣更不自然:“我沒說。”
“你別緊張。”
“我沒緊張。”
兩人陷入了“你別xx”,“我沒xx”的對話語境中。
郁初星沒法看葉輕的眼睛,目光只能下移,只見晶瑩的水珠順着葉輕尖瘦的下巴垂直滴落,正好落在平直的鎖骨上。
郁初星承認自己是不小心看到,亦或者,這“不小心”其實帶着一點故意。
只覺得瞬間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
“葉輕——”
“幹嘛?”
郁初星嗓子裏發出悶悶的聲響:“你往後一點。”
“現在很近嗎?”
其實不近,女生之間很正常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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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很反常不是嗎?
“就有點熱吧,你知道嗎。”
葉輕有意刁難她:“不知道,我不熱。”
郁初星幾近崩潰,腦袋沉沉,渾身還沒什麽力氣。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這兩天的葉輕和之前不一樣了。
但又說不出哪裏不一樣!!!
僵持兩秒,葉輕終于放過了她。
“好了,我不逗你了。”
确實松了口氣,卻又因為葉輕的離開感到一點點的失落。
人啊,真的很奇怪!想要又不想要,不想要又想要。
接下來,兩人規規矩矩泡溫泉,躺在溫暖的池子裏,看向天花板,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談及一些話題,不知道怎麽就扯到周清辭和景肆身上去了。
葉輕:“對,徹底分了,過幾天她就要出國。”
郁初星:“她?”
葉輕:“小周。”
郁初星:“這麽決絕嗎?”
有些唏噓。
郁初星想起前一陣子見到她們的時候,很恩愛啊,不論是周清辭還是景小姐,那種真摯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原來真心相愛,保質期也是這樣的短麽?
葉輕嘆了口氣:“小周挺恨的,變了個人似的,其實兩人分開不是因為不愛,因為家庭原因。”
說至此,葉輕看了郁初星一眼,“不像你,有一個這樣理解你的媽媽。”
郁瑾真的是很少見的那類家長了。
“你呢?”郁初星目光投向葉輕,“你奶奶好像很想讓你趕緊結婚。”
葉輕從小是和奶奶一起長大的,父母總是很忙,整個童年都和奶奶一起度過,所以和奶奶感情最濃。
她也說過,回國很大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奶奶。
葉輕卻說:“我奶奶還好,最主要還是我爸爸,他是一個很傳統的人。”
于是話題又落回來:“所以我覺得你媽媽真的挺好,至少她把選擇權交給你,沒有急着要你結婚。”
聽起來,好像大家都有自己的煩惱。
周清辭的煩惱是因愛生恨,景小姐的煩惱是家庭困擾,葉輕同樣。
而郁初星自己,盡管郁瑾不幹預她,但也同樣煩惱。
“一樣,我也有煩惱,沒想你想象中那麽好。”頓了頓,她笑着說:“但不管怎樣,還是煩惱靠後,要先快樂。”
煩惱靠後,要先快樂。
葉輕贊同,以笑容回答了這個觀點。
郁初星往後仰了一點點,“好困,泡得我想睡覺。”
在溫泉室裏呆了将近兩個小時,都沒有等來郁瑾。
媽媽果然是來八卦的,她全程就沒進去泡過。
晚上十點,郁初星和葉輕拖着疲憊的身子出來。
屆時郁瑾和餘潇剛結束姐妹茶話會。
“泡完啦?”郁瑾看起來很開心,“舒服嗎?”
“舒服。”郁初星懶洋洋點頭,“我都困了~”
“困了是吧,行,咱們回家。”郁瑾回頭和餘潇做最後的道別,兩人又約好了下次的時間才作罷。
從溫泉池出來的時候,外面竟然飄起細碎的白雪。先前在裏面很暖和不覺得,這一下子就覺得有點冷。
踏下臺階,郁瑾走得快一些,她準備去前面先開車。
這邊後面,兩個年輕人走得就有點慢了。
葉輕朝郁初星的方向靠近了些,知道郁初星會冷,便伸出手,“我手暖和。”
潛臺詞:你冷的話可以牽我的手。
郁初星手腳常年冰冷,曾經無數個冬天她都在煩惱怎麽辦,現在身旁的人給她遞來溫暖,心裏好像突然就有了一個答案。
她當然願意葉輕牽牽她,果斷伸出手,五指扣進葉輕的掌心,暖意席卷上來,溫暖了整顆心。
前行的每一步,郁初星都在想,如果可以一直這樣就好了。
郁瑾走了幾步,回過頭看到身後兩人的影子,勾了勾唇,幾乎沒有任何間隙的又轉過身去……
夜晚,困倦。
車內,上車之後,郁瑾第一件事就是打開空調。呼呼持續送着風,暖氣快速驅散寒意。
郁瑾坐在駕駛座,葉輕和郁初星在後座。
車頭引擎冰冷,需要熱一熱,這間隙,郁瑾透過後視鏡和她們搭話:
“都不說話,是困了嗎?”
郁初星揉了揉眼睛,“有點兒,這泡個溫泉真的催眠。”
郁瑾:“小葉呢?”
葉輕眼神微微有些困倦:“不累,但還是有一點點困了。”
大概是泡太久了。
郁瑾點點頭,“困就歇會兒吧,醒了就到家了。”
三個人裏面,媽媽是精神最好的。她發動引擎,車子緩緩朝山下開去……
夜晚,整條路只有這一輛車。
天上的雪就不要錢的鹽一樣揮揮灑灑,沒有月亮,蒼穹呈現一片墨藍。
行駛下山的盤山公路途中,四周全是烏桕樹,黑夜之下,紅而黃的樹葉在風中快速飛舞。
郁瑾開車很快,車內放着輕音樂,空調送風的呼呼聲很明顯。
後座,葉輕和郁初星并肩坐着,兩人之間不過一拳的距離。
郁初星有點困,但又沒那麽困,她有點無聊,但又不想說話。
她擡眼去看身旁的葉輕,卻發現葉輕在看車窗外。
外面明明什麽都沒有,一片深黑。
“在看什麽?”郁初星伏在她耳邊小聲問她。
“雪。”葉輕食指印在車窗上,透過外面微弱的光好像可以看到雪落下的樣子。
“我看看。”郁初星伸長了脖子,确實捕見了好多小雪花,這的确是意外的發現,因為只有貼在玻璃窗上時才看得到。
靜谧的夜,風聲摩擦着車窗玻璃,雪花固然很美,卻不能完全攫取郁初星的心。
耳邊傳來葉輕柔和的聲音:
“還冷不冷?”
“還好。”郁初星眨眨眼睛,心被填得很滿。
葉輕攤開手掌,“還需要嗎?”
當然,以車內這個溫度,牽手絕對沒有必要,但不論什麽時候葉輕做出這個動作,郁初星都是需要的。
“不冷,但需要。”
她只是将手交給葉輕。
後座明明很寬,兩人卻依偎在一個角落,用一個簡單牽手的動作,交換着難以開口的心意。
郁初星閉上眼睛,索性靠在葉輕的肩膀上,空氣中浮着一股她很喜歡的味道。
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某個無聊的下午,體育課打瞌睡的她也是這樣靠在葉輕的肩膀上的。
時間為什麽過得這麽快呢?
好多年過去了,還是這樣喜歡葉輕身上的味道,還是喜歡她帶來的那種安穩感。
理所應當想起周牧牧的那個問題:
你為什麽要喜歡葉輕,都過了這麽多年了,你為什麽還要喜歡葉輕?
為什麽要喜歡葉輕,這個懸浮在冷空氣中,一直無處安放的問題,在這一刻終于有了最明确的答案……
車子很快駛出邊郊,來到市區。
郁瑾透過車內鏡看葉輕,卻無意看到兩人靠在一起。
“小葉,你住哪裏?我先送你回去。”
葉輕直起身來,“一直往前走,到中環路口左拐就到了,謝謝阿姨。”
“不客氣。”
接下來,是冗長的沉默。
郁初星始終沒有睡着,但她沒有從葉輕肩膀上挪開。
葉輕也沒有,她正在弄手機裏的什麽東西,好像在發什麽文件,郁初星想當然以為她在工作。
過了一會兒,葉輕拍了拍郁初星的腦袋。
“一直沒睡?”
“嗯。”
葉輕遞給她一只耳機,“聽歌嗎?”
郁初星接過耳機,一種默認。
她不知道葉輕要放什麽歌,因為葉輕好像很少聽歌。
耳機塞在耳朵裏,什麽聲音都沒有,葉輕在選歌,郁初星閉上眼睛靜候。
幾秒過後,那首歌的前奏響起。
郁初星一秒識別出是青春期時偶像的那首《晴天》。
但其實,聽起來略微有些陌生了。大概是很多年前唱出這首歌,最終沒有一點回應,郁初星每每聽到這首歌都覺得有點難過,所以她總是切掉。
可現在《晴天》卻出現在葉輕遞給她的耳機裏。
她不知道葉輕為什麽要放這首歌給她聽,但确實勾起了她好多好多的回憶。
好像現在不是冬天,而是十年前的炎熱的那個夏天。
某個淡雲落去的傍晚,她懷裏揣着那盤磁帶徘徊在葉輕家門口,将禮物送了出去……
葉輕是不是從來沒有認真聽過那盤磁帶?郁初星曾經無數次問出這個問題,最終在和葉輕重逢時接受了這個事實。
可現在,這首歌出現在葉輕的耳機裏,為什麽,不太清楚為什麽。
“你會等待還是離開……”
郁初星眸光閃爍,漾出一點情緒。
等待和離開之間,她果斷選擇了前者,不然現在她和葉輕也不可能坐在這裏。
歌曲尾聲,葉輕摁了暫停。
“要聽下一首嗎?”
“随便。”
世界上一定有人是這樣,緊張的時候喜歡說“随便”或是“無所謂”。
如果說播放《晴天》是意外,那下一首《蒲公英的約定》響起時,便沒有什麽合理的理由去解釋這件事。
葉輕故意的。
葉輕為什麽是故意的,郁初星不得而知。
接下來,歌曲在耳邊流淌,也流淌在兩人之間。
葉輕打開手機,點開備忘錄,打下一句話:
【謝謝你送給我的畢業禮物。】
那些有點難開口的話,打在備忘錄裏好像容易多了。
郁初星盯着屏幕上的字,心有暗湧。
畢業禮物,這個早就被埋在記憶裏無人在意的東西,沒想到如今被當事人重新提及。
葉輕又打下一行字:【我也有一首歌想送給你,不知道會不會太晚了?】
郁初星心頭一動,接過葉輕的手機,打下兩個字:【不晚。】
葉輕打下:【要聽嗎?】
郁初星:【要。】
郁初星打完“要”這個字,心癢難耐,直接開口:“要。”
兩人說話全程很小聲。
這邊郁瑾方向盤往左,眼見葉輕快到家了。
“要。”郁初星又重複了一遍。
可這邊葉輕卻沒有回應。
郁初星在葉輕手腕上點了一下,“啊,所以你是在開玩笑?”
如果是這樣,她真的會生氣。
“沒有。”葉輕擡眼看了眼前面的路,“阿姨,就在這裏了,謝謝~”
郁瑾踩下剎車,回頭看葉輕。
“你住這裏嗎?”
“對的。”
“好,回家注意安全。”
葉輕點點頭,“好的阿姨。”
郁初星拉了拉葉輕的衣袖,葉輕卻還是沒說下一句。
臨下車前,葉輕又看向郁初星,見郁初星快要氣鼓鼓,擡起手在郁初星臉上輕輕戳了一下。
戳戳并沒有緩解郁初星的失落,她很明顯的難過。
好吧,沒有歌,在開玩笑,葉輕确實在逗她。
葉輕眼裏含笑:“耳機還我一下。”
郁初星摘下耳機遞給她,連說拜拜的欲望都沒有。
葉輕推開車門出去,回過頭來才說:
“記得看我發給你的消息。”
重見光明,墜落深淵和觸碰天空就在一秒之間,郁初星瞬間複活,連同眼眸都亮了起來:“啊?什麽?什麽消息!!”
葉輕彎了彎眼,在她臉上又戳了一下。
這下起了作用。
“歌發你手機上了,走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