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詩句

詩句

從侯蕊的角度上可以看到徐知聿高高隆起的鼻骨以及濃密的長睫,側臉輪廓鋒銳而清隽,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襯得男人皮膚似雪一般冰冷雪白,過分的惹眼。

男人安靜淡然地倚靠在車旁,穿着筆直西褲的一雙大長腿随意搭着。

侯蕊想起今日熱搜的某一位衆星捧月的超一線明星,确實如粉絲說的神一般的顏值,如今一對比,侯蕊覺得不過爾爾。

看着就如孔雀開屏的男人,侯蕊情緒有些波動,仿佛又重新感覺到,徐知聿和自己生活的次元是兩個壁。

但那是多年以前仰望高塔的自己,如今她現在靠自己登塔了。

侯蕊把不該有的想法甩出腦海,默默地鼓勵自己配得上世間所有美好的同時直直地向徐知聿走去。

不得不說,徐知聿雖然嘴毒,但為人做事實在靠譜。

昨天那臺猶如廢鐵的汽車早已被拖走,嶄新的還綁着紅絲綢的小轎車氣勢昂然地立在那,副駕放着一束極其具有法國美感的新鮮卡布奇諾。

車內蕩漾着一股清冽的香氣。

如冬雪融化在一片純淨晨光中。

侯蕊走近徐知聿身側,“怎麽不叫幾個記者來拍照發個熱搜?”

站在徐知聿一旁的林秘适時為老板回答了這個問題。

“這種小事,不用宣揚。”

侯蕊甩給二位一個白眼,徐知聿不露面她是知道的。

“謝謝徐總的親力親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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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氣,正好路過。”

從徐知聿嘴裏吐出的就沒好話,搞得來這一趟侯蕊有多麽感激他似的。

在鮮花中還放着一瓶香水。

一個小小的似水狀的磨砂玻璃瓶裏是霧粉和星空藍的交融,不同角度看上去,瓶子呈現出形狀俱不同。

這很符合侯蕊的審美。

這是一個很小衆的品牌,出品不多,但很有格調。

瓶身是私人訂制的。

上面還有一段細小的手寫英文字體——Out beyond ideas,

of wrongdoing and rightdoing,

there is a field.

I'll meet you there。

在善惡之外

還有一座花園

我們在那裏相會。

魯米的詩句。

其實後半句還有更為浪漫的翻譯。

當靈魂在那片草地上躺下

這世界因太過豐富而無法言說。

侯蕊腦海裏閃過這句話的同時,也勾出了從前的記憶。

那年學院後山,群星綴滿夜空,各種由木板和石膏搭建的尖塔建築緊挨一條通往圖書館的小道。

空氣裏滿是蘋果樹的味道。

當時的侯蕊正是大三的學生,已經進入了一家高級時裝所裏實習,等到好不容易發了第一筆工資的時候,她想用這筆工資去做點什麽。

例如,給自己定制一瓶香水,就用現在聞到的氣味,蘋果木質調。

她還沒有自己的香水。

侯蕊羨慕着大家身上永遠有着好聞的味道。

氣味也是精神獨立之一。

她找到了一家香水工作室,給自己定制了一款香水,并用魯米的詩句為此提名。

侯蕊第一次接觸香水,非常小心翼翼,而當時的調香師是一位很溫柔的女性,她很耐心地聽着侯蕊的不完全的磕絆表達,并且非常用心地給侯蕊調和了腦海中的氣味,還少收了一半的錢。

她說因為侯蕊值得,所以她願意。

正當她滿懷期待噴上香水去見宴安的時候,卻被劈頭蓋臉地倒下一盤冷水。

“hori,沒有人會用這樣的詩句為香水提名,這是拉低了檔次。”

“以後別再用了,也不好聞。”

宴安總是這樣,或許在他眼裏,是他永遠偏愛着侯蕊。

殊不知一直都是侯蕊向下兼容。

在愛情裏看似低位的她,其實是隐形高位。

可惜宴安一直沒發現罷了。

說話從不考慮對方的感受,一直認為自己才是世界的中心,包括女朋友也要去迎合自己,即便宴安沒有惡意。

或許是看見侯蕊蒼白的一張臉,宴安在幾天之後親自為侯蕊調了一瓶高山普洱的香水,并為此打通了靈感,開啓了個人工作室,成立了一個小衆品牌。

誰又會在乎一瓶價值本就不高的香水?

在她被最愛的人否定的時候,應該大哭一場嗎?

她好像哭不出來。

記得好像就這樣局促不安的坐着,情緒大抵是失落的、苦澀的。

但現在居然什麽感覺都沒有了,就像做夢一樣。

讓人懷疑當初的一切是不是多巴胺和催産素的虛假體驗?

但時到今日,侯蕊依舊認為任何事物都不能被定義。

她是流動的、自由的。

她一直沒換香水,只是因為習慣而已。

侯蕊看着手中那瓶嶄新的香水,或許是時候換掉了。

“喜歡到不能自拔了嗎?”徐知聿的聲音打破了破碎的回憶,直沖人天靈蓋。

侯蕊恍然回神,掃了一眼男人那張有點欠揍的臉。

她并不想和他争論,而是直言道:“那倒不是,我不挑。”

-

在打開會議室的門時,就能看到正坐中間沙發的男人。

男人相貌堂堂,一張線條分明的臉龐上的清秀的眉目,唇形飽滿,擡眸看來時,眼底似乎帶着淡淡的一層霧氣,有幾分詩人的味道。

他身姿清瘦而傾長,渾身上下充斥着斯文儒雅,和徐知聿這種野性荷爾蒙是兩個完全相反的類型。

會客廳寬敞明亮,此刻大面積的玻璃下投射進淡淡的日光,為宴安平白無故地增添了幾分氛圍感,像是自帶的出場效果。

林秘幫徐知聿在心裏罵了一句髒話。

最怕對手和自己老板勢均力敵。

還好,宴安已經是前夫哥。

“hori,你身上的香水味,變了。”宴安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一雙眼睛從侯蕊的臉龐劃過落到了站在一旁的徐知聿的身上。

二人之間均感受到了威脅。

宴安看着徐知聿和侯蕊一起走進來時,不得不承認兩人挺配的。

看着兩人頗有默契的舉動,顯然相處已有一段時間。

剛剛進門時,他差點就失态了。

可侯蕊原本并不是這樣一個人,她總是溫柔的,善良的,即便是心中有仇恨,她永遠都是第一時間先考慮別人,特別對于流浪貓貓與小狗,是盡一切所能去照顧。

可如今,她怎麽變成這樣了。

風格大變,從以前的乖巧女孩變成了妖豔女人,身上的白裙子也換成了性感的緊身長裙,從當年那個看起來需要人報複的女孩,如今像是具備了很強大的自保能力。

宴安的眼神直白地掃視着侯蕊。

他家人說得沒錯,他好像真的堕入情網了。

即便侯蕊已經變成了他不喜歡的樣子,可就這麽看她一眼,都覺得無法控制起來。

從小到大,一直圍在他身邊他告白的學妹學姐不少,其中不乏各種女神亮眼新星,但他就覺得自己對這些女人好像沒多大興趣。

她們身上的光環也吸引不到自己。

正當他下定決心好好搞學術的時候,侯蕊出現了。

她出現的時候,身上沒有任何亮眼的名銜,甚至還在為一日三餐而努力,但宴安就是覺得她是閃閃發亮的,因着她身上有着堅韌不屈的力量,宴安覺得這個女孩就是自己的命中注定了。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牽動他的情緒,強烈、低落、平淡……他怕侯蕊被同學欺負、怕她吃不飽穿不暖、怕她夜深人靜想起中國的一切、怕她想起童年的不幸,什麽都有。

最後,他如願以償成為侯蕊的騎士。

可是,最後公主卻逃跑了,跑向了異國的另一個男子懷裏。

侯蕊不想回答宴安的問題,臉上充滿了陌生感,她只想趕緊讓宴安滾。

她的态度令宴安覺得十分不悅,宴安斂緊着眉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我在這等了你一個小時。”

雙眼裏的肆意妄為,是侯蕊曾經熟悉的。

但那終究是過去了。

“麻煩下次提前預約,我不一定有空。”侯蕊慢條斯理地坐回屬于自己的位置,吩咐小程給徐知聿和林秘倒了兩杯水。

“我不計較你現在做的一切。”宴安站起來,不屑地看了徐知聿一眼,繼續邁開大長腿走到侯蕊的辦公桌俯身看着她:“跟我回去,這裏不适合你。”

他跨越半個地球來到這裏,要的就是侯蕊這樣的态度?

侯蕊氣急而笑,正想反駁之時,一道沉穩有力的聲音傳來:“什麽叫适合?天天在家不能抛頭露面每日接收你強勢的壞情緒的賢內助麽?”

侯蕊身體一頓,看向徐知聿。

徐知聿慵懶地靠在沙發上,有力的手拿着一杯開白水細細喝着,仿佛在品嘗着什麽人間仙露,而一雙眼睛卻銳利無比,說出來的話更是句句抨擊直擊人心。

他就如手中握着□□的高大獵人,即便是坐着,卻依然給人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感覺。

男人一雙深邃的眼睛居高臨下望着宴安,“這裏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林秘有眼力見地上前,低聲在徐知聿耳旁道:“要把前夫哥趕出去麽?”

徐知聿半垂眼眸,點點頭。

礙眼的人趕緊掃地出門,他還看不上一個晏家。

宴安這會兒才像是留意到徐知聿,眼底泛着幽幽的光,“不好意思,我是在和hori說話。”

言下之意就是,這裏沒你說話的份。

徐知聿聽到這句話,不惱也不怒,就繼續拿着手上的白開水小口喝着。

不到兩分鐘,宴安的手機鈴聲響起。

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宴安的臉色是無比的陰沉,他狠狠地瞪了徐知聿一眼,又回頭看了一眼侯蕊,他不相信,侯蕊會走。

在外工作,忍受各種氣,累各種苦,難道還不如在家當一個太太舒服嗎?

最後只留下一句“我明天還會來的。”就走了。

“你做了什麽?”侯蕊敲了敲桌子。

“沒什麽。”徐知聿攥着杯子,不就是讓晏家好好教教自己的兒子,不要放出來随便咬人罷了。

林秘內心想,又開始裝了。

老板素來面冷心冷,對這種利用家族打壓的事情更是嗤之以鼻。

可如今居然能做到為了侯小姐去利用生意場上的資源交換讓宴安停止這種瘋批行為。

雖然那點資源老板也看不上。

晏家和徐家相比,雖然一個在國外一個在國內,但近年來由于徐知聿的哥哥接手家族企業後,那風行雷厲的行事作風,早就把家族版圖擴大了不知道幾倍。

更何況徐知聿也在科技圈闖出了一片名頭。

靠着家族百年聲望強撐下來的晏家與徐家簡直沒法比。

但總歸來說,侯小姐于老板來說是不同的。

徐知聿看着侯蕊,“我們繼續讨論那個方案。”

侯蕊從男人眼裏看見了自己倒影,點點頭,“我請你吃個飯吧。”

就當感謝今天所有,特別是……那瓶香水。

其實侯蕊有些愧疚。

例如她送給徐知聿的那瓶香水,是故意選宴安那個牌子的。

徐知聿肯定回去調查。

既然有前任可以利用,那為何不用?

只是徐知聿貌似比她想象中還要用心。

侯蕊很快就噴上了新的香水。

這款香味有着非常強烈的白松香,特征鮮明的樹脂氣息,後調加入了杜松子酒和茉莉花茶酊,就像青澀的綠意被一片妥帖的粉雪接住,随風而起,帶着絲絲甜意。

就像自我蛻變、自我解放。

可能在旁人眼裏這只能算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但正如這樣,每個極小的、不足為外人道的瞬間,大大小小最終彙成一個全新的自己。

是一個世間絕無僅有的自己。

“今晚有空。”林秘道。

侯蕊點點頭,“那就今晚吧,吃什麽?”

徐知聿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引用了侯蕊今天那句話:“都行,我不挑。”

“哦,是嗎?”侯蕊想起徐知聿那份調查資料,不能吃辣。

“那就重慶火鍋吧,有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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