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柳家早早安排的有醫修,受傷的兩個少年被送到廂房中由醫修看顧,而桑諾作為主宰此前一切的最大贏家,穩穩當當坐在廂房外的廊庭裏,低頭給傘系上漂亮的紅繩。
傘許久沒有變回原身,畢竟變回去一次,就要消耗大量的靈氣和純淨之力。
不過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
桑諾纖長的手指戳在紅繩垂帶上,漫不經心想,這次她又賺了。
桑諾的手指戳痛了傘,傘沒好氣地在傘尖上凝出一張臉來。
“失心瘋,你又想做什麽?”
“做什麽呢……”桑諾無視了傘對她的稱呼,好脾氣地順着這句話想了想,“先哄他們把賣身契簽了,之後的事才能想。”
傘有些納悶。
“你剛剛明明有機會拿骨頭的。雖然是微乎其微的機會,但你這種瘋子不該放棄啊。說,那兩個小崽子是不是你私生子?不然你有這麽好心去救他們?”
桑諾優雅地用手指尖戳破了傘面,疼得傘傘骨都跟着瑟縮。
“我倒是希望呢,”桑諾嘆氣,“但是人家是什麽人,胥離山的內門嫡傳弟子,我也要先找個胥離山高階修士,才有辦法生得出來這種私生子。”
傘迷糊了:“你怎麽就知道他們是胥離山內門弟子?我可只聽見了胥離山三個字。”
“魂燈。”
桑諾好心給傘解釋。
在兩個少年的對話中,一個提到了師尊,一個提到了魂燈,又說那個少年若是出事,胥離山的長輩都會來報仇。只有內門弟子才會有魂燈,能讓一個大宗門大能來報仇,只能說明這個藍衣服的少年身份特殊,八成是宗門內門的嫡系弟子。
第一宗門胥離山的內門嫡系弟子。這樣一個機會可比微乎其微的蚩獴骨來的要好抓多了。
桑諾不過是在那一瞬就想明白了。她可以選擇放任兩個少年去死,自己去抓那一點機會剜出蚩獴骨。不外乎三個結果。一個是不成功,她跑。一個是成功,她跑。另外一個是不管成功與否,都會被胥離山的高階修士攔下。
節外生枝,甚至會讓她處于高度危險之中。
相比之下還是做胥離山內門嫡系弟子的救命恩人來的舒爽多了。
桑諾對此心滿意足。
她單手托腮盯着燭火通明的廂房,裏面被救治的可是她的搖錢樹,可千萬要治好。
“桑姑娘。”
廊庭外,垂柳隐隐,柳家夫人牽着自己的幼子,身後綴着柳家嫡系子嗣,惴惴不安地朝桑諾賠着笑臉。
“姑娘出手果然不同凡響,年輕小子毛手毛腳,果然沒有姑娘您靠得住。”
桑諾平靜地回頭。
掃過柳夫人一臉的谄媚,視線滑到人群裏的角落。
給她了一截魂骨的柳姑娘正用期頤地眼神看着她。
“之前不信我,此刻就別捧我。消受不起。”
桑諾懶懶收回視線,繼續手托腮等着廂房裏的燭火。
柳夫人尴尬不已。此時不遠處又是一堆柳家人腳步匆匆而來。
這次來的,是重傷未愈,幾次被擡出來的柳少主柳紹。
柳紹面色相比較之前還要蒼白一些。就算如此,他依舊扶着人從步攆上走下來,虛弱地靠在自己的侍從身上,擡手朝桑諾拱了拱。
“桑姑娘,在下失信與您,特來賠罪。”
桑諾回過頭來。
“若是今日裏面那兩個小子解決了蚩獴,你會來與我賠罪?”
柳紹僵在原地,臊得滿臉通紅。
柳紹猶豫半天,還是遞出一個棕木匣子。
“已經失信了姑娘,在下只能盡力補償。還請桑姑娘笑納。”
桑諾猜得出裏面是什麽,毫不客氣,直接接過匣子打開看了眼。
內裏是一截瑩瑩泛光的魂骨,以及一疊看起來像染花紙的白紙。
柳紹是聰明人,他知道桑諾為什麽又回到柳家,也知道她此次出手威懾的是誰,不管她之前開口要的什麽,以什麽方式要的,那他都會自覺雙手奉上。
而且柳紹估計也猜到照燭已經在她芥子袋裏了。
“這是什麽?”
桑諾也沒忸怩,直接拿着那軟軟的染花紙問。
柳夫人在柳紹身後眼睛都看直了,甚至幾個嫡系子嗣看見那染花紙,都有些震驚。
“這是柳家的秘染紙,名為栖霞紙。”柳紹解釋道,“栖霞紙落筆成真,筆墨消失之前,即為最接近真實的虛假。”
“怕姑娘看不上,和照燭一樣,也許都只是錦上添花的東西吧。小玩意,給姑娘拿來玩。”
柳紹說的格外客氣。
桑諾聞言,倒是抿唇笑了,柳紹讨厭歸讨厭,出手不算忸怩。
“那我就收下了。”
最接近真實的虛假,也許是個好玩的東西。
柳紹見桑諾接了東西,才稍稍松氣。一時選擇錯誤不要緊,補救回來即可。
“還不知曉桑姑娘師出何門?倒是比那兩位小友……格外出色。”
柳紹等人都不在城門口,也不過是聽幾個柳家人的轉述。那些門徒懂什麽,只知道大宗門弟子被打倒了,桑姑娘力挽狂瀾,就連那妖獸見了她都逃走。這一番連吹帶捧,讓柳紹根本拿捏不住她的身份。
原本的幾次猜測,可能都是錯的。
桑諾想了想,含蓄地半遮半掩。
“山門有令,外出歷練不用提及師門。”
柳紹眼底無比震驚。
修真大宗門裏,能稱得上山門的有兩種,一種是特別小,小到幾乎沒人認識的小宗門,幾乎只有一個山頭的那種。另外一種,則只有一個。
那就是胥離山。
胥離山本就是數一數二的大宗門,百年前又出了一個絕世天才劍修韞澤君,他以劍入道,以道問天。年紀輕輕踏碎虛空,幾乎飛升。卻最終選擇壓制修為,以仙君之身坐鎮胥離山百年。
天下第一劍修韞澤仙君。那是所有修士心中敬仰又向往的神跡。
有韞澤仙君所在的胥離山,幾乎就是聖地神山。
胥離山在這百年中就是實質上的百門之首,每七年都會召開一次百門弟子大會,由胥離山師長親自教導各大門派弟子。被選中的百家弟子幾乎都可以稱胥離山為師門。
也因此,胥離山始終是淩駕衆門派之上的。
桑姑娘居然是胥離山的弟子!
柳紹再次深深拜下。
“柳家之前多有得罪,還請桑姑娘……不要與我等鄉野之人見識。”
桑諾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然不和柳紹計較。
她借口要安靜為由,把那些伸着脖子圍着她看的柳家人全都攆走了。
廊庭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你剛剛的說法是在暗示他你是胥離山弟子?”傘嘲諷地笑她,“你算哪門子的胥離山弟子?自封的嗎?”
桑諾看見廂房裏的燭火晃動,有人再往外走,順手捏着傘起身。
“馬上就可以是了。”
醫修已經出來,桑諾迎了上去問了幾句。
和桑諾猜測的差不多,兩個少年都是被半封了丹田,靈氣凝滞不運轉,被冰刃傷了內髒,外傷不少,內傷也有。不過不傷及性命。
讓醫修離開,桑諾推開門走了進去。
廂房裏燭火通明,兩個少年趴在床榻上,上衣沒穿,背上清晰可見被刺穿的傷口。
這是他們為了保護正面更柔弱的五髒六腑,主動選擇用背部來承受攻擊了。
兩個少年還在竊竊私語,忽地見白衣少女不避不讓走到他們床邊,吓得他們慌裏慌張往被子裏鑽。
桑諾體貼的無視了兩個少年的慌張。她随意挪了凳兒坐下。
她随意挪了凳兒坐下。
“思考得怎麽樣?賣身契簽了嗎?”
這是大大方方來要救命恩的恩情了。
謝長翎躲在被子裏郁悶地伸出頭來。
“前輩,就算您救了我們,我也沒聽過要簽賣身契的說法。”
一側的譚智沅同樣探出頭來,默默點頭。
桑諾笑語盈盈。
“那是你們年輕,初初下山還不懂世間百态。救命之恩越是什麽都不要,你們到時候付出的就越多。為了因果兩清,自然是要以與性命相符的酬勞酬謝,那就只有賣身契才是最适合的了。”
兩個小子年紀小涉世不深,但是最基本的一點常識還是有,紛紛搖頭。
“前輩說得在理,但是我還是覺着賣身契不太對,要不您換一個?”
桑諾笑意深了點。
“我也不為難你們,你們可以選擇是簽賣身契呢,還是用與你們性命相等的法器抵賬。”
“這法器,起碼要天玄品,數以千計才算相符。”
謝長翎默默算了算天玄品的法器一千個要多錢,而後瘋狂搖頭。
“不不不我一點都不值錢,前輩,我連半個天玄品都不值!”
譚智沅已經不敢說話了。他的師門比胥離山還窮,他只知道自己見過的天玄品法器加起來都沒有一千個。
桑諾挑眉,面色有些淡淡的無奈。
“我觀你二人天賦極佳,根骨上乘,大相中能看見仙氣。命盤之內有飛升之像。只有千數的天玄品,才足以與你們的性命相匹配。”
謝長翎聽得眼睛亮晶晶地,有些躍躍欲試:“我,我的大相有仙氣?!”
桑諾哄着他:“自然,這仙氣還不淺呢。”
謝長翎興奮地想說什麽,被一側的譚智沅捂住了嘴巴。
“前輩,就算他有仙氣能飛升,那也是之後的事情了。現在的我們才不過剛剛結丹,只是門內小弟子,根本不值得那麽多天玄品。”
桑諾将目光移到灰衣少年身上。
比起相貌更為清隽豔麗的藍衣少年,這個少年眉清目秀,眉眸之中更顯冷靜。
桑諾好脾氣地和他們商量:“可是我能看見的命盤如此,就該如此的。小友,你該知道何為大相命盤。”
譚智沅不說話了。
這是命理司修的修士們能看見的預知。
她能看見他們的大相命盤,那就該依她眼中來算。
但是……
“我們真的沒法器。”
譚智沅也低下了頭,垂頭喪氣的。
謝長翎本來想說自己是不是沾染了師尊的仙氣,被譚智沅捂了捂嘴反應過來自己可不能随便說自己的師尊。
這會兒見桑諾因為他們付不起救命錢,猶猶豫豫了好半天。
“那怎麽辦呢?”桑諾無奈地蹙起眉,她生的好看,就算是皺眉也溫溫柔柔,看的惹人心憐。
“只有你們付了相應的報酬,我們之間的因果才能結清啊。哎……”
她這一嘆氣,謝長翎猶豫了下,顫巍巍舉起手,咽了咽口水。
“如果,如果前輩信得過的話,晚輩能……能打欠條嗎?”
桑諾聞言,面容上的憂愁稍微收起,那雙看起來不太像狐貍的圓潤眼一眨,格外的無辜。
“可是你說你都付不起……”
她含蓄的指出。
謝長翎一想也是,抓耳撓撒半天,忽地想到了什麽。
少年猛地一拍腦袋瓜,仰起頭眼睛亮晶晶地和桑諾說。
“我的欠條先欠着,晚輩能湊到多少都給前輩還,還有不夠的話,可以讓我師尊還!我師尊好有錢好有錢的!”
桑諾狀似詫異地擡手捂着唇:“可是弟子的欠條,你師尊真的會還嗎?”
謝長翎自己說完也有些猶豫。
“……會吧?”謝長翎想要說服自己似的重重地點頭,還解釋道,“我師尊本身最不在意身外之物,但他總會收集好多亮晶晶的法器,花裏胡哨的堆了一個法器庫。他不用也不去看一眼,肯定是……留給徒弟的……吧?”
謝長翎說着說着,越覺着就是這麽回事。畢竟師尊收集的法器華而不實的占據了絕大部分,有些花哨有些張揚的法器,根本不像是師尊的喜好。
那也只能是給徒弟準備的了!對,沒錯!
桑諾聞言笑意加深。她聽着就知道,這個小崽子的師尊肯定是人傻錢多還好騙的那種。
下一刻,她從芥子袋中掏出了契紙。
“來,打欠條吧。”
桑諾托着腮喜滋滋看着自己空手套來的小傻子。
胥離山內門高階修士的欠條。還是一師門的人傻錢多。
她賺大了。
“你們傷好點了嗎?”桑諾收起欠條的同時,關心地問了一句。
謝長翎和譚智沅想說哪有那麽快,他們不過是被醫修治療了一個時辰,不過稍微好了些。
可緊接着,桑諾不緊不慢又說道。
“傷好點的話,我再免費告訴你們一個消息。”
“一個綠裙子的小姑娘,被蚩獴擄走了。”
謝長翎吓了一跳,而後龇牙咧嘴爬起來。
“完了,閣也!”
桑諾靜靜看着兩個少年手忙腳亂套衣服滾下床,準備立刻去救自己的同伴,淡定出聲:“你們現在打得過蚩獴了?”
謝長翎和譚智沅一愣,頓時洩氣。
“打不過也要去,不能把同伴置于危險之中不管。”謝長翎咬緊牙關。
“與其去送死,你們還有一個選擇。”桑諾再次遞出兩張契紙。
“你們可以請我幫忙。”
桑諾在兩個少年眼前晃了晃契紙。
“超值優惠,只要兩個魂骨哦。怎麽樣,要我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