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山洞之中的地下洞穴深不可測,幽暗而又散發着不祥的氣息。好在現在有謝長翎先行探路,他一路扯着嗓子的嚎叫不說是震徹山洞,那也是能驅邪避鬼的凄厲。瞬間将深不見底洞穴的未知恐怖程度降低。

桑諾回眸看了眼譚智沅。

這位少年很容易明白桑諾的意思,沖着桑諾點了點頭。

“勞煩前輩殿後。”

而後倒是果斷,直接跳了下去。

桑諾松開撐着傘的手。

傘在洞穴口飄起,化作一只巨大的,流淌着盈盈肉粉色的傘菇,波浪形的邊緣起伏翹起,還有不少粗長的菌絲懸挂在側。

桑諾這才不緊不慢提着裙,優雅地坐在傘菇的菌身上。

傘啧啧有聲。

“想讓那小子師尊來。你又在盤算什麽?”

嘴上叨叨,傘還不敢停歇,立刻帶着桑諾低低朝山洞下飛落。

黑暗,迷霧,層層疊疊的瘴氣。

“我只是沒見過胥離山的長老。想看看胥離山厲害的修士到底什麽樣的。”

桑諾搖開一把扇子,擋在自己鼻前,随口說道。

“你怎麽就知道是長老了,萬一是年輕的呢?”傘和她唱反調。

桑諾輕笑:“年輕的,能一劍殺了蚩獴的胥離山修士,那小謝的師尊就只能是傳說中的那位劍道仙君了。”

劍指巅峰的仙君,怎麽也不會養一個直率的傻子徒弟吧。

“萬一呢?”

桑諾随口說道:“那我可得想法子讓仙君收我為徒了。”

洞穴下降了似乎有一刻鐘。期間不見半點光星,黑暗的迷霧四處密布,讓人眼根本無法看清任何。

桑諾卻不受這個困擾,她的眸在黑夜裏散發着淺金琥珀色的光澤,一切都能看在眼中。也因此她看得清清楚楚,這一路降落下來,黑色岩石的洞穴山壁上爬滿了一種黑色的藤蔓。

藤蔓在山洞裏瘋長,随着她的降落不少藤條都躍躍欲試想要靠近她。

須臾,傘菇在空中變小,從菌子的模樣恢複到一把水墨傘的外貌。

桑諾足尖一點淩空飛起,手持水墨傘穩穩落地。

偌大的山底洞穴,再擡頭看上去時,降落的那漫長空道卻像是被茂密的藤蔓編織出了一個頂蓋,徹底遮蔽了入口。

“前輩,前輩您到了嗎?”

漆黑一片的山洞裏,先一步抵達的謝長翎扯着嗓子在喊。

桑諾看得清楚,謝長翎在她前面不到十步的距離,伸手摸着黑在到處扒拉。

而譚智沅則冷靜的站在原地,從懷中取出一個羅盤來,試圖通過羅盤辨位。

他們在這裏什麽都看不見。桑諾得到這麽一個結論。

不是什麽好事,但是還蠻有利于她的。

“我到了。”

桑諾環顧了一圈,此處山底洞穴十分大。說是巨大也不為過。腳下踩着的是硬硬的岩層。而擡起頭就能看見此處洞穴空間內有無數個尖銳的石柱橫七豎八,或大或小并存在半空。

連接石柱與山體的,卻是單薄的,纖細的,一條一條的藤蔓。

“前輩,這裏空氣裏有毒,我好像瞎了,什麽都看不見。”謝長翎還在摸瞎地到處揮舞手,險些打到譚智沅。語氣有些沮喪,“怎麽辦,我什麽都沒做就瞎了。我還有什麽用……”

“你冷靜,不是瞎了,只是空氣裏有些瘴氣,遮蔽了我們眼睛罷了。”譚智沅很快看清楚情況,把手中羅盤摩挲着塞到謝長翎手中。

桑諾提醒謝長翎:“你瞎不瞎也無所謂啊,用你的鼻子去聞味道。蚩獴在哪裏,你同伴在哪裏。”

“對哦!”謝長翎立刻被桑諾說服,不再糾結眼睛,翕動着鼻子四處聞聞。

譚智沅慶幸自己這時看不見:“……長翎,千萬別讓你師尊看見你這幅狗樣子。”

完全看見的桑諾笑彎了眼。這還真是字面意義的狗樣子。

偌大的洞穴裏,渾濁的妖氣和血腥氣混在一起,腥臭又刺鼻。謝長翎聞了好一會兒才聞到一些微弱的氣味,踉踉跄跄在前頭帶路。

洞穴越走前方越寬,在桑諾的視野裏,幾乎能看見流淌的黑色的氣絲,而煞氣也愈發的重。

謝長翎如他所說的确是個狗鼻子,蚩獴的位置已經快到了。

要正面和蚩獴動手嗎?不,得先把那個小姑娘安全救出來。至于謝長翎說的抓蚩獴,誰抓得到誰去抓,保全這幫小崽子們的性命倒是第一位。

這個時候她倒是真的希望小謝是那位仙君的弟子,豈不是讓仙君欠她人情,賺大了賺大了。

桑諾漂浮在漆黑的滿是煞氣的地穴中,臉上還帶有輕松的笑意。

“好像,好像就是這。這裏的味道太雜亂了,我分辨不出了。”

謝長翎停下了腳步。

桑諾撐着傘慢悠悠走到前方去。兩個少年畢竟看不清,多少腳下有些猶豫,她倒是看得清楚,謝長翎停下的位置剛剛好。

再往前走三步的距離,就是一片無聲無息的火海。

很奇怪,她剛剛居然都沒有發現。仿佛只有走到眼皮子下才能看得見。

而在一圈毫無存在感的火海外,則是一個水滴模樣的岩漿池。

看起來滾燙的,翻湧着的岩漿池裏,飄着一個透明色的泡泡。偌大的一個泡泡,裹着一個綠裙少女。

綠裙少女抱着膝,姿勢還算是舒服,下巴搭在膝蓋上,閉着眼呼吸均勻。

桑諾看了好一會兒,确定了。

這個小姑娘心很大,在危險四伏的妖怪洞穴裏睡着了。

也許是她這個泡泡給她的安全感?

“小謝道友。”

桑諾剛喊了一聲,謝長翎嘶了一聲,趕緊說道:“前輩有什麽直接吩咐,別踹我!”

桑諾好脾氣地嗯了一聲。

“好,我看見你的同伴了,你再往前走……十步。”

她說道。

三步之遙的距離,是一片翻湧的火海。而在一丈寬的火海環繞之中,才是他們的同伴。

謝長翎明明看不見,在這種時候還能很信任桑諾,她說往前走,立刻擡腳往前走了三步。

一步,兩步……

桑諾眯着眼盯着謝長翎落腳之處。

三步。

謝長翎穩穩踩在火焰上,走出第四步,第五步,而譚智沅緊跟着他的步伐方向,同樣踩上了火焰。

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她笑了。

若是能看見這火海,不管是誰都會遲疑。但是看不見的少年就沒有任何疑慮,能順利走過去。

這個火海幻象,看來是蚩獴為了防她的。

桑諾輕飄飄浮在空中,足尖越過火海,腳下依舊是岩石與水漬的潮濕冰冷,并未感知到任何灼燒。

她平平穩穩踩過火焰,再往前十步,三人都抵達那水滴狀的岩漿池中。

謝長翎與譚智沅看不見,摸索摸索着往前走,直接戳到了碩大的氣泡泡。

譚智沅反應很快:“是閣也的本命法寶。”

睡在氣泡泡裏的少女很快被同伴叫醒。她還一臉懵,察覺到是同伴來了,才收起法器,從氣泡泡裏出來。完好無損,還捂着嘴打了個哈欠。

“……你們來了,好快。”

“閣也,你沒事吧?”

“沒事……我躲在浮花裏,蚩獴傷不了我……”叫做閣也的小姑娘長得清秀可愛,說話也慢吞吞地,“我還以為你們明天才來,先睡了……”

這也是心大。

桑諾環視一圈,這裏并未看見蚩獴。雖然不知道蚩獴為什麽不在,但是明顯是個好機會。

“走吧。”桑諾努了努嘴,“既然現在救了人,先不要節外生枝。抓蚩獴的事放在下一步。”

謝長翎和譚智沅都聽桑諾的。閣也似乎才發現這裏還有個人。

“啊……”閣也盯着桑諾看了好一會兒,小聲說,“是,是媞練仙子嗎?”

桑諾微微歪頭。這個小姑娘居然能在瘴氣中目清明朗。

“不是,”譚智沅解釋,“這位是桑前輩,她救了我們,幫我們來救你。”

“這樣啊……”閣也慢吞吞點頭,“我看她這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還以為是第一美人媞練仙子。”

桑諾沒忍住笑彎了眼。雖然不知道媞練仙子是誰,但是很明顯,她在閣也小姑娘的眼中是最漂亮的人。

被誇了,心情挺好。

“也是,媞練仙子……”閣也努力在回憶什麽,“還待在胥離山吧……她,想要做長翎的師娘。”

咦?桑諾撐着傘聽到這裏,笑眯眯看向謝長翎。

看來謝長翎的師尊可能真的是年輕又有實力,說不定還很俊朗的仙君。第一美人都要追着走。

謝長翎聽到這話嗤笑了聲。

“讓她想着呗。我師尊多看她一眼算我輸。”

“說來的确有人說過一個舊事……”譚智沅似乎想到了什麽,但是卻很快收了音。

“你說的是那事兒啊。”謝長翎回憶了片刻,“我一個師姐的雙修大典,媞練仙子跑來給我師尊敬酒,問她生得如何,在我師尊眼裏可擔得起第一美人的稱號,我師尊說……”

桑諾好奇地轉着傘,聽這群小輩八卦長輩的私情。

誰知謝長翎說到一半忽然住嘴,賊兮兮一笑,問桑諾:“前輩要不要猜一猜,我師尊說了什麽?你絕對猜不到!”

桑諾想了想,問:“……你是誰?”

“诶?”謝長翎吓了一跳,嚷嚷道,“前輩怎麽猜得差不多?!不對,正常人都想不到吧。誰會對第一美人說‘你是誰’這種傷透人心的話!”

“不過我師尊更過分,和我師伯說的是‘她誰?’都沒和媞練仙子搭話哈哈哈哈!”

桑諾抿着唇,笑意消失。

有人會。

她自然不知道謝長翎的師尊會怎麽說。畢竟她又不認識。只是按照自己曾經記憶裏的某個人的性格去猜,他如果遇上這種事會怎麽說。

這都能猜的差不多,看來謝長翎的師尊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桑諾的不高興來得很快,撐着傘很快轉身。

“還不走,在這裏等着給蚩獴喂肉嗎?”

三個小家夥不明白桑諾的不愉快怎麽回事,但是還是老老實實跟着她走。

閣也走了沒一會兒就淡定地牽住譚智沅的衣角。

“……看不見了。”

這是離開她的法器泡泡後,眼睛被瘴氣入侵了。

身後三個少年互相牽着衣角,跟着桑諾走。

桑諾走出兩步,忽地心中有種莫名感覺,停下腳步。

“等等。”

然而她話音剛落,身後三個少年卻像是聽不見她的聲音,在她眼皮子下偏離了她的方向,牽成一排一步步走出水滴形的岩漿池。

他們前腳剛踏入火海,身後的岩漿池瞬間迸發出一道火光。

下一刻,天地反轉,三個少年叫都沒叫出聲,瞬間被火海吞沒!

桑諾漂浮在半空,捏着傘微微蹙眉,盯着腳下那片翻滾的火海。

她讨厭火。

尤其是在她面前制造幻境,寫着請君入甕的火。

但是……

桑諾足尖一點,朝火海之中跳下。

那小子的師尊,會來救他吧?

她倒要看看是個什麽樣的家夥,能和那個人說出一樣的話來。

一樣的……惹人讨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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