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知子莫若父
第三十八章 知子莫若父
“很忙嗎？看你微信一直沒回。”
“上午的微信嗎？我回了呀。”
程檸拿起茶水間上的一次性紙杯，走到直飲機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仰起頭咕咚咕咚兩三口喝完。
“上午那都多久的事兒了，剛剛五六點的時候發的。”
“哦哦，那是沒看到。怎麽啦？”
“問你幾點下班呢，你不是說回家住嗎？接你一塊兒。”
程檸放下了手裏的紙杯，用左手捂住嘴巴，把手機話筒靠近了自己的唇邊，用氣聲說着。
“我不知道——我們部門的人都還在呢，帶我們的那個建築師也還沒下班——”
“吃飯了麽？”
程檸拿起剛剛的紙杯，又去倒了一杯水。
“還沒呢。”
李循不問她還沒有發覺，這一說，現在感覺确實有些餓了。
“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幾點下班微信上告訴我一聲。”
“你今天也要加班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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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你要是下班早就先回去，我可以打車回家。”
“再說。”
李循的車就停在意達大門的訪客停車區，二十幾個訪客停車位，平時上午九點就已經沒有位置了，哪怕是現在八點多的下班時間，也還有 2/3 的車停着。
挂掉電話，李循擡頭朝園區的方向望了一眼。
姚華安接到李循電話時，正在董事長辦公室裏彙報七月的公司經營情況。
手機放在辦公桌上，因為沒有開靜音，鈴聲在五十來平的辦公室裏忽然響起。
姚華安正欲伸手按掉，但在看到李循的來電顯示後，伸在半空的手頓了一下，看了坐在面前的李達一眼。
感受到了姚華安的猶豫，李達順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他桌面的手機屏幕，看到李循的名字時，他擡了擡下巴，示意姚華安接聽。
“诶，李循——”
姚華安接起電話後，把手機屏幕對着李達，虛點着手機上的擴音鍵，問他要不要聽。
李達擺了擺手，拿起桌上燒開的水壺，将熱水倒進了茶盅裏，捏起杯蓋在茶盅邊緣刮了刮，濾掉茶葉後，給自己和姚華安的杯子各添了一些。
工作上，他和姚華安是上下級，私下裏，他們是認識幾十年的老朋友，添茶倒水的工作，他一向喜歡自己做。
李達聽不到手機對面的李循說了些什麽，只能聽到姚華安的聲音——
“是，我這會兒還在公司呢，李達董也在。”
“哦…是嗎…公司肯定不會有這種規定的呀…”
“是嗎…這樣…我一會兒去看看什麽情況，好吧？”
“沒事兒，不麻煩。”
“你這會兒在哪兒呢…要不要上來李達董辦公室坐坐？”
姚華安擡頭，将目光落在李達眼睛上，李達沒有回視，自顧低頭品茶。
“行行行，好，好，沒事，不麻煩，行，行。”
挂掉電話，姚華安正欲說明李循的來電原因，就聽李達開口。
“因為夜大那個女學生？”
姚華安将手機調至靜音。
“是。”
“最近他沒少因為這個事情聯系你啊。”
确定李達話裏沒有惱怒的意思，只是一個簡單的提問，姚華安回着。
“嗯…是…”
李達放下了手裏的茶杯，走到了辦公室的窗前，拉開窗簾，将玻璃窗往外推開，今晚無風，只有一股幹燥的熱氣噴薄在他的臉上，偶有幾絲柳絮飄來，他的辦公室并沒有做成現代的大塊的落地窗樣式，布置和辦公家具整體偏中式傳統。
“老姚…李循很快就會回意達了，我差不多可以退休了。”
姚華安有些驚訝。
“前兩年，您不還說沒那麽快麽？”
“我知道他一直不想回來的原因，他就是氣我把趙莉和李滢領回家了，還是在他媽剛走那會兒。”
“園區、建築裏處處有李意總的設計痕跡，也許也是怕來了睹物思人…小孩子想不通很正常，長大了就好了。”
“他不是想不通…”
李達轉過身來，看着姚華安。
“只是現在，他有了更在意的人…留在城建那邊有什麽用，美其名曰學習，在我看來不過就是逃避。很快他就會認清，那裏不是姓李的，項目做主、安排實習、安排工作，他能做哪一個的主？”
“那…李循回來，趙莉那邊，會不會有意見？”
“哼，她有什麽資格有意見？連李滢都沒有資格。她最好別有什麽不該有的想法。”
姚華安沒再接話，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早已冷掉的茶水。
“走吧，不是讓你去設計部幫他看看什麽情況？”
姚華安趕緊把杯子放下，起身收起了自己的手機和資料。
“喲，是該走了，不然該等急了，剩下那部分我明天再約時間跟您彙報。”
關上門之前，姚華安又看了眼重新轉過身去的李達。
“李達董…您…要不要一起？”
建築行業的加班，對于行業從事者來說，已經成了一種家常便飯。
每個人的桌子上都堆滿了圖紙和設計稿，工作日六點的下班時間早就是擺設，踩着十點、十一點的鐘聲回家，成了司空見慣的事情。
曾經有員工離職前向勞動部門投訴過這一工作現象，于是意達接到了整改的通知，辦公樓的燈光從七點開始，每半個小時就會自動熄滅一次，以此提醒員工盡早下班回家。
八點半剛到，辦公樓的幾個大燈全都暗了下來。
不僅沒有人起身下班，還沒有人願意站起去開燈，大家就如麻木了一般，在幽黑的環境裏，繼續盯着那塊泛着熒光的屏幕工作着。
坐得離開關最近的同事，在附近幾人紛紛向他投來目光以後，不情願地起了身，這每半小時就要去開一次燈的工作，不知怎的就落在了他頭上。
“啪——”
開燈的按鍵被按下，樓層又恢複了燈火通明。
辦公區被照亮後，開燈的同事看見從隔壁電梯間裏走出來的兩人，被吓了一大跳。
“姚總，李董。”
姚華安擡擡手示意他不用緊張。
“我跟李董正好在公司，看見燈還亮着，大家都在，上來看看。”
附近的衆人聽見聲音，有些反應快的先擡起了頭，看到來人後，都紛紛站了起來打着招呼。
叫姚總、李董的聲音此起彼落。
主要負責行政工作的伍明惠已經下班了，歐恺樂坐在辦公室裏，忽然聽到外面安靜的辦公區域起了一陣騷動，拿下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鏡，走到辦公室外。
李達當然不是她這個級別能輕易看到的人物，實際上，進公司的這十二年間，除了員工大會、年會、大項目會議，她能親眼見到李達的機會并不多。
歐恺樂往姚華安和李達身邊走了過去。
“姚總，李董。”
李達朝她微微颔頭，姚華安主動介紹道。
“董事長，這是我們設計部的得力骨幹，Kyla 歐恺樂。”
“李董好，姚總過獎了。”歐恺樂露出了一個得體的笑容，“不知李董和姚總今天過來，是有什麽工作上的指示嗎？”
L 字形的辦公樓裏，李達和姚華安站着的是右手邊的區域，因此坐在左邊區域的員工，在并沒有見到老板人影時，就先聽到了聲音。
程檸、呂文菲、陳淇、朱依倩四人有些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其他人一道站了起來，剛剛挂掉李循的電話後，她在茶水間的自動零售機上買了幾個三明治，分給了大家一起吃。
程禮十分鐘前已經先回去了，程檸和呂文菲按理說也可以收拾收拾下班，但因為張子健還在，她倆為了陪陳淇和朱依倩，也留了下來。
“大家坐大家坐，沒什麽指示，正好我和李董今天在公司，準備下班回去了，看到樓裏燈都還亮着，上來看看。大家工作辛苦了。”
姚華安說完，看向歐恺樂繼續道。
“Kyla，正好你在，給我和李董介紹一下我們設計部的同事，最近好像來了不少新同事啊。”
認識同事？
歐恺樂來意達這麽久，從來沒見過公司高層來辦公區域認人的，雖然感覺有些奇怪，但能讓自己部門的同事在老板面前刷刷臉、認個名字，總是好事情。
來不及多想，她帶着李達和姚華安介紹起了還留在座位上加班的同事們。
最後介紹到的是程檸他們這個角落。
“姚總，李董，這是我們部門今天剛來的四個實習生，程檸，呂文菲，陳淇，朱依倩，這是帶他們的設計師張子健。”
“姚總、李董好。”
被叫到名字的衆人一一低頭回應道。
在衆人面前，姚華安和李達并沒有将目光在程檸的身上停留太久。
直到這時，歐恺樂才隐隐察覺到了這次突然的到訪和員工介紹，意指何處。
這麽一圈介紹、談話下來，也花了有十五分鐘，姚華安暗自擔心李循在外面等太久，擡起手腕上的表看了一眼，開口說着。
“今天也晚了，大家辛苦了，今天就早點下班回家吧！”
不少同事聽到後，還是發出了些微輕聲的歡呼聲，既然工作是做不完的，而領導又都開口了，那還有什麽理由繼續留下來加班呢。
唯有張子健耿直地用不大不小的，剛好站在身旁的姚華安、李達、歐恺樂和程檸等人能聽到的聲音說着。
“今天早下班的兩小時，還不是要在明天補回來。”
聽罷，李達轉頭看向他。
“噢？工作量真這麽大？不是個人能力問題？”
聽着李達的提問，歐恺樂和附近幾位員工的心忽地揪了起來。
不過，張子健對自己的個人能力一向是充滿自信的。
“李董，我工作能力肯定沒問題，工作量大，生産力工具也不給力。”
張子健看着面前這臺已經過載的電腦，使用的時間越久，文件就越多、越大，電腦運行的速度已經明顯卡頓，在做智能捕捉、縮放位移、陣列等各種操作時經常死機，甚至軟件崩潰，奈何幾次申請更換電腦，都沒批準下來。
李達看了一眼張子健桌上的電腦，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那就給設計部減負，設計部全員電腦更新升級。老姚，明天找行政部走下采購流程，我直批了。”
“哇啊啊啊啊——”
這下，整一層樓徹底爆發了歡呼聲，在整個七樓久久回蕩，甚至連上下幾層加班的其他部門同事，也都聽到了傳來的聲音。
程檸她們雖然今天是第一天入職，但看着大家都在歡呼鼓掌，也不禁被感染着，跟着笑着鼓掌起來。
“這下，可以安心下班了吧？”
李達看向張子健。
“下班，下班，謝謝董事長！”
程檸走出一期大樓的時候，大堂處高挂着的時鐘，短的那根針已經走過了“9”這個數字，她趕緊給李循回了個消息，不久，李循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下班了？”
“下班了下班了，你呢，下班了嗎？”
“下班了，我在意達門口，訪客停車區這兒。”
“啊？你在意達門口啦？你等很久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