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晨曦穿透雲層,喚醒沉睡城市。
姜舒意關閉腦中,躺平繼續睡。
五分鐘後,鬧鈴再次響起。
她揉着頭發坐起來,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給源木堂打電話。
“請幫我留一份白茶餅。”她的聲音帶着初醒的沙啞。
客服:“抱歉女士,我們這裏不接受電話訂餐。”
她清清嗓子,問道:“一小時後還有嗎?”
“這個我們不能保證,您早點來,源木堂期待您的光臨。”
她想到助理好像住在源木堂附近,但跑腿不在工作範圍內,年輕人誰不想多睡兒。
算了,抓緊時間洗漱出門,問題不大。
***
奧北觀瀾別墅區
本市一大半豪車停在這裏,國際車展上都未必有的車型在這裏閑置吃灰,湖岸西畔還有停機坪,放着私人飛機。
財富累積到相當程度,記憶力和審美興趣都會改變,對他人的挑剔也會随之加重。
進入這片廣闊氣勢雄渾的建築群,猶如站在一群巨佬之中,壓迫感無形又凝重,令人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任由沉冷目光高傲俯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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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對這裏望而生畏,敬而遠之。
若非必要,姜舒意也不想來此地。
與配不配無關,實在不喜歡這裏至上而下散發的拒絕、冷漠,不接地氣的森嚴感。
穿着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員攔下商務車。
姜舒意道明來意,安保查看完車內情況,随之放行。
态度痛快恭敬,應該是韓時提前打過招呼。
臨近韓公館,她看還有車位,讓司機把車開進去。
管家在二樓看見,報告給路瑤。
姜舒意擰着包裝精致的白茶餅按門鈴。
管家出來,打開不染微塵的鐵藝大門。
“路阿姨起了嗎?”她禮貌詢問。
管家雙手疊放于腹部,點了下頭:“起了,在吃早餐。”
“我買了白茶餅給路阿姨佐餐。”她提起手裏的盒子交給管家。
管家接過,也不客套問問她吃沒吃早飯,五指閉合,掌心傾斜,指向放在鞋櫃上的一次性鞋套,禮貌且程序化地說:“今天還沒做清潔,姜小姐不用換鞋。”
姜舒意明白他的意思,點頭:“別介意我鞋跟響。”
她今天化了淡妝,口紅用的柔霧啞光魅影紅,沒有特別強勢逼人,也不是那麽溫軟好欺,顯露冷靜端雅的成熟風範。
中長燕麥色薄羊絨風衣配駝色內搭,溫柔色調降低冷豔感,高度适中的鞋跟拉長腿部線條,腳踝冷白纖細,優雅女人味令人過目難忘。
不緊不慢的腳步走向沙發,鞋跟叩地發出的響聲,在偌大安靜的別墅裏生成有節奏的回音。
飯廳裏,路瑤放下盛着金絲燕窩的碗,管家把姜舒意帶來的白茶餅呈給她看:“太太,姜小姐帶來的,現在要吃點嗎?”
路瑤側目瞥了眼,拒絕。
管家正要退下,她又改變主意:“去切一小塊,我嘗嘗。”
有些日子沒吃白茶餅了,雖說低脂無糖,每次一吃就失去分寸,沒再買過。
個人口欲只有家人知道,路瑤嘗一塊,是給自己兒子面子。
在客廳等待路瑤慢慢用餐的姜舒意,沒有拘謹到手腳不自在,拿出手機,安排工作室的員工有條不紊地工作。
路瑤吃了白茶餅心情不錯,準備看會兒金融時報再去見客的想法散了。
來到客廳,她看見姜舒意在玩手機,臉色立沉,又聽到姜舒意壓着聲音在說工作的事。
這一幕似曾相識,纖瘦背影坐在韓時經常坐的位置,路瑤恍惚間好像看見兒子坐在那裏打電話,部署各司工作。
路瑤一直想給事業心很強的兒子找個家世顯赫,溫柔體貼,對商業運作有幫助的老婆。
韓時成年後,她就惦記着找兒媳的事。
自己的兒子相貌拔群,能力出衆,吸引女孩不費吹灰之力,作為母親看在眼裏當然自豪。
商界傳的任何風聲都會從她耳邊過,年輕人用的“白月光,高嶺之花”這類形容詞不用深究其意,便知是種贊美。
不可企及的距離感是身份的證明,名門千金趨之若鹜是對魅力的肯定。商人知道怎樣提升用戶期待值,即使心急如焚也要保持從容淡定。
安排聯姻的事從韓時二十四歲開始,在此之前,嚴格的家教不容許他恣意妄為。
路瑤把韓時打造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并按自己的喜好幫他組建令人豔羨的完美家庭。
各色千金名媛挑了一波又一波,符合心意的寥寥無幾,勉強看上眼的安排見面,向來順從的韓時竟然果斷拒絕。
路瑤不知哪裏出了錯,想和他談談,不料他直接駐法,再不回家。
沉穩寡言的韓照勳忍不住說她:“你看看你,把兒子逼成什麽樣了。”
路瑤直接頂回去:“我做什麽都是為他好,你當甩手掌櫃,少埋怨我。”
“韓時管得了集團,分不清好壞?”言畢,韓家家主端着茶杯走進書房。
路瑤生氣的同時會反思,覺得可以給兒子留點理性思考的空間,婚姻之事暫時擱置下來。
哪知在昆山養病的韓老爺子突然跑回來當月老,亂點鴛鴦譜,說什麽昆山姜家是書香門第,女兒乖巧聰慧,适合做孫兒媳婦。
路瑤一查,鬼的書香門第,姜然雖是大學老師,往上數三代沒出過大師。他老婆是療養院護士長,家庭背景極其普通。
不知老頭子沒事找事,還是老年癡呆的前兆,竟指這麽一門差距懸殊的婚事,以前對自己百般挑剔的勁頭完全消失。
但路瑤不擔心,兒子不聽自己的安排,也不會聽其他人的。
萬萬沒想到,韓時竟然同意了,回國和那女人見面,不打招呼就領了結婚證,簡直匪夷所思。
“路阿姨。”姜舒意在管家的暗示下回頭,看見路瑤,便起身朝她打招呼。
路瑤回神,将手裏的披肩遞給管家,走到主人位的沙發前坐下,面無表情地問道:“你來試婚紗?”
“來看看阿姨。”姜舒意微微笑着,将手機放進大衣口袋,又說,“順便試婚紗。”
路瑤打量她一番,不露聲色:“坐,我有話問你。”
姜舒意坐下,腰背直接抵在沙發靠背上。整個人是筆直的,但非淑女坐姿。
昨天累着了,腰和肩都不舒服,能保持這樣已是對路瑤的尊重。
“阿姨,您說。”她禮貌道。
路瑤對她的坐姿很不滿意,目光和語氣都往下沉:“姜家是怎麽教育你的?”
姜舒意回答:“積財千萬,不如薄技在身。不媚權,不附勢,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尊老愛幼,與人為善。”
話是路瑤問的,聽到的回答句句意有所指,懷疑姜舒意在內涵她。
她沒有撕破臉與一個看不上眼的女人計較,冷笑道:“不愧是書香門第教育出的好女子。你工作忙,賺點小錢不容易,我不指望你成為韓時的賢內助,他常駐法國,婚後你別跟去打擾。”
“不會。”姜舒意要言不煩。
路瑤舒服了些,開始打探兒子和她是否有淵源:“你和韓時是同學?”
姜舒意果斷否認:“不是。”
“你高中沒在昆山中學讀?”路瑤緊盯她說話時的微表情,判斷有沒有撒謊,“韓時在那裏上過學。”
姜舒意正視她,不疾不徐道:“我高中是在昆山中學讀的,對他沒有印象。”
“?”路瑤無法理解姜舒意的審美和關注點。
韓時從小帥到大。初中那會兒,就有小姑娘往家裏送各種糖果和禮物。高中處于身體發育迅猛期,身高骨相愈發明晰,成績名列前茅,姜舒意居然說沒印象。
血壓有點高,路瑤沉住呼吸,管家走過來将手機遞給她:“太太,有信息。”
她接過來看,有一條微信消息。
點開,是韓時發的,沒有稱呼,直接說事:[我這邊顯示婚紗簽收了。]
路瑤:[收到了,小姜也來了。]
韓時:[婚紗讓她自己試,不要為難她。]
看見這句話,路瑤血壓更高了:[你那幾點了?半夜還不睡覺!]
韓時沒回。
路瑤又問:[給你寄的營養品吃沒吃?]
韓時:[別寄了。]
路瑤:[你是不是沒吃?]
無論她說什麽,韓時再無回複。
另一邊,姜舒意也收到微信消息。
韓時:[婚紗在我的房間裏,你直接去試。]
姜舒意:[你确定?]
韓時:[嗯,無論合不合身給我發條消息。]
姜舒意:[好。太晚了,不用等,不必回。]
察覺到對面投來的目光,她将手機鎖屏,說:“阿姨,沒別的事,我先去試婚紗了。”
路瑤不置可否。
她知道韓時兩頭聯絡,不給她問詢姜舒意的時間,婚紗非要放在他卧室裏,相當于展示隐私,不設防。
這屬于兒子被管束多年的反抗,還是對眼前這個女人有意思,她沒有确切根據來區分。
無論哪種,都令她生氣。
客廳沉寂無聲,姜舒意轉移視線,想工作上的事打發時間。
良久,路瑤吩咐管家:“老陳,帶她去韓時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