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傅平安當下是有點懵的。

她先前耗費了太多精神力看彈幕,這會兒其實有點困,但是太後一來,她又驚醒了,這一困一醒,她的腦袋都隐隐作痛,只是強打精神,仍望着太後不敢分神。

太後見她不說話,又問:“是睡不習慣麽?”

傅平安低聲道:“這裏太大了,我害怕。”

太後像是有所觸動,頓時伸手将傅平安抱在懷裏,濃重的熏香味撲鼻而來,傅平安忍不住皺眉,為了掩飾這個表情,将臉埋在了太後的懷裏。

太後露出滿意的微笑,語氣輕柔慈愛:“伯母來陪你,好麽?”

當然不好。

雖然心裏這麽想着,但一擡眼,彈幕便是一片“好好好”“快同意”“開心點”,她上道地擠出笑容,說:“好啊。”

話是這麽說着,太後卻也沒脫鞋,只将她摟在懷裏,邊搖邊問:“阿榕啊……你想你阿娘麽?”

傅平安心裏一驚,想,她真的問了。

從前天開始,彈幕和阿枝都說,太後會問這個問題,傅平安已經做好了準備,但白天太後一直沒問,她幾乎以為這只是個多餘的猜測,卻沒想到這個問題如此突然地出現了。

燈火昏暗,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長長地拖到宮殿的石板地面上,傅平安想到母親,母親是很嚴格的,很少如此溫情地擁抱着她,只是有幾次生病,她被抱在母親懷裏,直到迷迷糊糊醒來的第二天晚上。

“阿娘……阿娘……我記不清了,但是村裏的孩子都有阿娘……”

她到底還是這樣說了。

彈幕一片歡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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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魏晉:說得好】

【芋泥波波奶茶:完全正确】

【長安花:太棒了小平安】

……

可是她終於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這眼淚一半是給自己一半是給母親,聲音抽噎,開口道:“伯母,我也想要有阿娘……”

太後眼睛一亮,立刻問:“阿榕,那伯母做你的阿娘好麽?”

【芋泥波波奶茶:平安,你這屬於超常發揮了。】

傅平安不知道什麽是超常發揮,但是她知道如果想要做天子,她必須要讨太後的喜歡,雖然太後是個可怕的人,但她對自己至少和藹可親——但潛意識深處她知道那全是因為她有可能會做天子。

她想做天子。

這個念頭在薄長史第一次在後山把她捉住的時候,還是個非常模糊的概念,但一路以來的所見所聞,不斷地加深着這個渴望。

她想做天子。

哪怕她還不清楚天子到底是什麽。

太後扶住她的肩膀,用手指拭去她的眼淚,傅平安哭得快抽過去一般,她的心中正彌漫着一種不知名的痛苦,很多年後她會知道這是羞愧與恥辱,但現在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痛苦,但她的欲望同樣裹挾着她。

她哭着說:“真的麽,您願意做我的阿娘麽,我、我、可我什麽都不會,又笨又瘦弱,伯母會喜歡我麽?”

謊話裏面夾雜一半的真話,聽起來就會變得可信,傅平安無師自通了這個道理。

太後果真動容,一時也真情流露,顫聲道:“我能再有個孩子,已是老天眷顧了,柕兒走之

時,看着也與你一般大呢……”

“伯母……嗚……阿娘……”

兩人抱頭痛哭,看起來都是情真意切。

【芋泥波波奶茶:我感覺我可能小看主播了。】

【平安寶寶真可愛:嗚嗚嗚寶寶是真的難受了吧,寶寶我也能做你的媽媽啊。】

【失眠的一天天:唉,我真是看不下去這場面……下線了……】

【無論魏晉:主播不會真的相信太後了吧?我怎麽有點擔心啊?認賊作母?】

傅平安沒看見彈幕,她哭的快要暈眩,一邊哭一邊打嗝,鼻涕也忍不住流了出來,太後一下子看到了,本來哀痛的表情頓時變得僵硬,擡手招了招門口的宮人,宮人連忙捧着一盆水和毛巾過來,伺候着兩人擦洗。

熱烘烘的毛巾擦過臉和脖子,傅平安感到舒服的同時也真的困到不行,她攥着太後的衣角歪到在被子上,很快就睡過去了。

而太後看着睡過去的傅平安,露出了有些複雜的神情。

稚兒果然是稚兒,三言兩語,便哄過來了。

早先時候她私下喚來剛受完刑的薄孟商,問她:“端榕那孩子,性情如何呢?”

薄孟商面無血色,卻也強撐着行禮,太後很喜歡薄孟商剛直如竹的性子,卻又覺得未免太傲,才讓她先做了長史的位置。

但這太傲的性子也有好處,那便是輕易是不會說謊的。

薄孟商努力凝神,半晌虛弱道:“殿下心善,本性純良,天真爛漫。”

太後放了心。

收繼子,比起一個有心眼的孩子,自然是純良的孩子更好。

……

傅平安第二天是被叫醒的,宮女輕柔地在她耳邊喊:“殿下,禮官來了,您該起了。”

傅平安茫然睜眼,見窗外天色青灰,是一副還沒亮透的樣子,太後卻已經不在了。

她慢慢清醒過來,見眼前的宮女是太後宮裏要來的那個,便問:“阿枝呢?”

宮女笑道:“阿枝在外面澆花呢,奴婢服侍也是一樣的。”

确實也差不多,傅平安被伺候着穿上衣服,潔牙擦臉,天氣熱,剛穿好衣服脖子上就是一層薄汗,便又把頭發編成辮子束起來,那宮女有巧思,在辮子上編進了一些紅的綠的瑪瑙珠串,看起來漂亮許多,傅平安高興,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奴叫琴菏。”

準備好天已經大亮了,傅平安被領着到了門口,見一排戴着冠穿神色官服的人就站在院子裏,為首的看起來五十多歲,胡子已經發白,一臉嚴肅地看着她。

傅平安以為是怪自己起晚了,小聲道:“對不起。”

那禮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說:“殿下說什麽呢,臣奉太後之命前來宣旨。”

那麽突然?

傅平安猶豫了一下,回想了一下這幾天的所見所聞,正要跪下,後邊有人把她拉起來,按住她的肩膀叫她站定,禮官打開诏書開始宣讀:“奉皇太後诏:魏自建國已有二十五載,并諸國趨鬼戎建不世之功……文帝體弱,子嗣緣薄,吾思之憂,念之急……

永安王世子傅端榕乃吾兒之妹,吾夫之侄,高祖之孫,純孝溫善,為天意所屬,宜承大統,顧立為皇太子,以慰先帝之靈,綿延社稷之功……”

傅平安半懂不懂,簡直想抓耳撓腮,偏偏這會兒好像還太早了,彈幕裏一個人都沒有,她正思考着接旨要以什麽姿勢,除了她和禮官之外的人又呼啦啦跪了一地。

禮官亦是屈腰,平舉诏書,傅平安明白了,她連忙上前接過诏書,這下禮官也伏地跪下,衆人一起高喊:“拜見太子殿下。”

傅平安:“……哦……哦?”她、她、她成太子啦?

【無論魏晉:免禮!你說諸位免禮。】

【無論魏晉:天吶,只有我麽?其他人是沒起床麽?】

終於有人出現了,傅平安仿佛又有了主心骨,道:“諸位免禮,且起來吧。”

禮官起來,沖傅平安溫聲道:“太子該去向皇太後請安了。”

傅平安瞥了眼彈幕:“……辛苦大人了,我……我馬上過去。”

禮官道:“太子殿下該自稱孤了。”

傅平安茫然盯着他。

禮官:“……臣陪殿下一起去吧。”

剛換上的衣服又被換下來了,要換上禮官帶來的禮服和飾品,裏衣是深紅的,在外面套上黑色繡着金色祥雲和龍紋的袍子,又系上極寬的腰帶挂上玉飾,穿上舄履,最後戴上冠。

冠是金子打的,極重,傅平安一戴上就覺得脖子都伸不直,走動起來整個人失去平衡一般地晃,邊上立刻有兩個宮人站在左右扶住她,把她送上了車辇,衆人浩浩蕩蕩前往千秋宮。

千秋宮與上次傅平安來時不同,這次主殿的大門全部打開了,從殿內到院子,呈中央對稱之勢站了滿滿當當的宮人,然後那麽多人,卻連一點聲音都沒有,連樹上的鳥都不叫了,大約是被那麽多人給吓跑了。

傅平安下了辇,很快就又被左右扶住,一時她也不知道是自己在走還是左右提着她在走,總之很快就到了大殿門口,到了這倆宮人便松開了手,其中一人低聲道:“殿下該自己進去了,見太後請行跪禮。”

傅平安這下看到了,扶着她的都不是熟悉的宮人,一個人是琴菏,一個也是不認識的,許是太後派去的,也可能是禮官帶來的。

她往後看,見嬷嬷阿枝她們都在人群中遠遠看着她。

她莫名有些不高興,但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她就沒有再多想,進去了。

這次要下跪了,傅平安跪地行禮,剛要拜,太後從座上起來扶住她,憐愛道:“吾兒莫要多禮,先歇一歇。”

太後拉着她在主座邊上的座位坐下,給了她點心和蜜水喝,沒過一會兒有個穿着內官服侍的人從殿外匆匆而來,在太後耳邊低聲道:“攝政王和諸大臣都已經在朝陽宮了,英國公已經鬧起來了。”

太後冷笑:“讓他們鬧,他們越鬧,我越不帶人出去,看他們能如何。”

這麽說完,她瞟了傅平安一眼。

傅平安舔着嘴角的糕點粉末,一心一意地盯着杯盞,只當是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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