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傅平安發現自己這番話顯然是有作用的。

田昐的神色難以察覺地變化了一下,随後眼神比起先前,要認真了很多。

她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麽,但彈幕制止了她,叫她也不用說那麽多,她便住了嘴,悠然喝了口茶。

雲平郡主彈完了一曲,出聲問:“我彈得怎麽樣?”

傅平安想了想:“你剛學的吧。”

琴聲明顯滞澀,時不時有混沌之音。

雲平郡主沖她怒目而視。

田昐微微一笑。

【雪君:(捂臉)主播情商好低。】

【廢魚:速度給我說一句雲平姐姐彈得真好(發怒)】

傅平安慌亂了一瞬,忙說:“……但是雲平姐姐彈得真好,可以再來一曲麽?”

雲平郡主翻了個白眼,起手又開始撫琴。

田昐同時開口:“陛下知之甚詳,也完全沒錯,那陛下可有何打算?”

傅平安心想:你問我?你不是來幫我的麽?

【萬萬想看月亮:問問他為什麽現在才來找你,嚴肅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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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芋泥波波奶茶:對哦,可以問問。】

傅平安非常困惑。

她自己覺得這個原因一目了然,自然是因為從前沒有機會,但萬萬在直播間很有威信,芋泥也支持她,傅平安便還是板起臉來道:“田公,朕有一個問題想問,田公為何到今日才聯系朕呢?”

【萬萬想看月亮:重要的不是問什麽問題,而是你得提出問題,你放心,他不會拿什麽沒機會接觸來敷衍你的。】

【失眠的一天天:他緊張了。】

田昐垂下眼,手籠在衣袖之中,穿着雖然可笑,但或許是因為氣質沉靜,看久了,竟然也忽略了對方的穿着,忍不住想要以禮相待。

田昐并沒有沉思太久,他直接伏地行禮,道:“是昐托大,沒想到陛下在宮中如此艱難。”

傅平安心頭一跳。

【萬萬想看月亮:別說話,以不變應萬變。】

【萬萬想看月亮:我敢保證,他一開始是想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活着當上皇帝。】

【萬萬想看月亮:我聽說你以前被革去身份去了南方,他那時都沒來找你,說是為了親情,可別笑掉大牙了。】

【平安寶寶真可愛:!!!】

【芋泥波波奶茶:但是現在唯一的機會也在這個田昐身上了啊,他能送阿枝和陳宴進宮,至少可以說明是有能力的。】

傅平安心裏很難過,她對舅舅其實抱了很大的希望,總覺得對方或許對自己會有些感情。

但田昐剛才的反應,其實已足以證明萬萬說的是對的。

她垂下眼,面上看不出神色,雲平郡主見此情形心中也甚是驚慌,琴聲漸亂,嘲哳古怪,她按住琴弦,吸了口氣,又起了個頭。

而傅平安在這時也伏身行禮,道:“田公,請告訴朕破局之法。”

田昐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只覺得後背是一片冷汗。

在今日之前,他實在難以想到,一個小小的孩子能有那麽強的壓迫感,但正因為此,當對方說出需要自己給她破局之法的時候,他有種強烈的欣喜。

比被君主需要更讓人痛快的,是被明主需要。

眼前的孩子看起來像是天生的帝王,連古書上的聖人,大約也不過只是如此吧。

這難道是天生的帝星不成?

田昐邊想着回去要翻一翻星歷,邊直起身道:“陛下折煞昐也,要說破局之法,陛下是已然知曉了……”

他本來想賣個關子,但一擡頭看見傅平安黑漆漆的眼睛,便馬上說:“……制衡二字而已。”

傅平安點了點頭,并說:“田公一針見血。”

無論如何,這話叫田昐覺得自己還是受到了尊重的,他繼續道:“陛下一直以來的示敵以弱做得非常好,今年之前,太後想要廢黜陛下,整個朝堂都會支持,但是陛下,若當日是您與攝政王對壘,卻也是以卵擊石,陛下與夾縫之中,自己摸索出了最好的制衡之法,老朽自嘆不如。”

他又繼續道:“……所以今後,您還是要如此,把她當做親生母親一般,直到對方輕視您,相信您,對您毫無忌憚,而吾等會幫您……站在攝政王那邊。”

傅平安瞪大眼睛。

“只有攝政王看起來占據了優勢,太後為了奪回自己的優勢,便不得不讓陛下參與政事,這是吾等這些年來做的事。”

傅平安恍然大悟。

她還在想呢,攝政王的優勢未免取得的太快。

田昐笑道:“陛下今後要關注一些折子裏的人,這些人表面上看起來會是攝政王的人,也好像是太後的人,但其實都是一心向着陛下的人。”

“誰?”

田昐從袖中抽出一張薄軟的紙,傅平安展開,看見裏面有數十個名字。

“陛下往後若在折子裏看見這些人,便可以不動聲色給他們加官,不需是高官,但各府起碼要有一人。”

“就像陳宴一樣麽?”

“就像陳宴一樣。”

傅平安卻不見如何激動,反而問:“朕如何保證他們不會背叛呢?攝政王看起來,如今比朕更有帝王之相。”↑

田昐再次驚訝,很難想象一個帝王能坦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哪怕是事實。

田昐更高看傅平安一籌,端正坐着平靜道:“攝政王不可能成功,她有一個重大缺陷。”

這話說出來,連雲平郡主都覺得好奇,琴聲漸緩。

彈幕也一片“讓我來瞧瞧他能說出啥來”。

傅平安道:“田公請直言。”

田昐卻面露糾結:“其實這種事還是不宜和陛下說,雖然陛下以有神童之才,但畢竟還是孩子……”

他越這樣說,傅平安就越好奇,倒是彈幕好像想到了什麽。

【萬萬想看月亮:……讓他別說了。】

【芋泥波波奶茶:……不會是……?】

傅平安沒聽:“田公是不信朕麽?”

田昐無奈道:“攝政王最大的問題是……她年長卻無子。”

傅平安:“……”

雲平郡主:“……”

【彈幕衆人:……】

傅平安望向雲平郡主,田昐道:“她唯一的孩子是收養的,朝中上下也多有議論……唉,我在對孩子說什麽啊,老朽真是糊塗了,陛下還是先把名字都記下來吧。”

傅平安心裏有種被雷擊一般的沖擊,但還是說:“朕記下來了。”準确來講,是彈幕幫她記下來了。

田昐再次驚訝了:“這麽快?”

有些人确實背文章快,但是文章有前後聯系,詩賦有韻律,名字卻是一點規律都沒有,這都能一下子背下來,說明這是真正的過目不忘。

他忍不住感慨:“陛下不僅敏銳,還過目不忘,實屬上天眷顧之人。”

【芋泥波波奶茶:看來他是想走朝堂路線,等朝中是向着平安的人多了,平安也就和平上位了。】

【萬萬想看月亮:文臣就是這樣,把自己看得很重要,不過這法子……确實對付太後夠了。】

傅平安也覺得這有點理想化。

就算是原着小說裏,攝政王的造反也不是在朝堂上玩些陰謀詭計。

她思索着開口:“田公,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武裝政變呢?”

田昐都茫然了:“何謂武裝政變?”

傅平安道:“就是,有沒有一種可能,讓禁軍直接沖進宮門,把太後給控制起來?”

田昐:“……”

傅平安道:“據朕所知,禁軍非常松散,平日裏也禁止掌握長兵器和車馬,只要我們能掌握一只小禁軍隊伍,先控制武庫,再送進皇宮,完全可以趁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闖進千秋宮……不是麽?”

【萬萬想看月亮:!最近你看了什麽。】

【失眠的一天天:是不是那本《如何發動宮廷政變》!】

田昐的臉色變了又變。

這不僅是因為陛下的想法驚世駭俗,更是因為他想來想去,發現這樣做是真的可行的。

現在他的心情非常複

雜,他本來準備突然出現給陛下個驚喜,沒想到三言兩語,陛下給了他更大的驚喜……不,驚吓!

“如果只是一只禁軍隊伍……确實可行,只是如何傳遞消息呢?如何送入內宮呢?”

“陳宴如今是朕的親兵,朕可以讓她傳遞消息,進宮麽……可以創造一個機會,一個大開宮門的機會。”

“昐……可勉勵一試。”

傅平安露出一個笑容。

這笑容清雅內斂,田昐卻看得滿頭是汗,臉上的粉都有些花了。

他發現今日的談話,陛下一步步掌握了主動權,從前這通常是由他做到的。

這樣的陛下,就算沒有他,恐怕也能……

想到這,他更覺得自己的提前投資很有道理,接下來的時間,便回憶過去,和傅平安聊了聊家常。

傅平安卻問起阿枝,田昐微怔,半晌道:“阿枝很好,她近來喜好讀書。”

傅平安聞言露出笑容,田昐心中又有了些計較。

陛下是念舊的人。

如此又過了一會兒,陳宴突然和門外侍從高聲吵了起來,從争吵中透露出了攝政王馬上要來的消息,傅平安房內兩人對視一眼,雲平郡主道:“我有個主意……你再評價一下我的琴技吧。”

傅平安忙道:“雲平姐姐彈得真好。”

雲平郡主翻了個白眼:“說實話。”

傅平安猶豫道:“似乎是有些不熟練……”

話音剛落,雲平郡主摔了杯盞,哭道:“好啊!我辛苦學琴,你不欣賞也就罷了,還這麽說,我再也不見你了!”

如此說完,拉上身邊的“侍女”沖出門去,邊跑邊還罵道:“你回你的皇宮去吧!”

傅平安:“……”

兩人剛剛跑遠,攝政王便來了,見此場景,面露驚訝:“這是怎麽了?”

傅平安於是哭喪着臉道:“朕惹雲平姐姐生氣了。”

“陛下說了什麽?”

傅平安道:“……朕說,雲平姐姐的琴彈得不太熟練。”

傅靈羨:“……”

兩人對視了片刻,傅靈羨苦笑道:“她也是剛學,過去兩月,為了給陛下這個驚喜,她可是廢寝忘食。”

傅平安聞言面露愧疚——這不是裝的:“請皇姑母替朕傳達歉意。”

傅靈羨無奈搖頭:“她要是生氣,是絕不會理臣的。”

傅平安露出難過的神情:“朕出宮機會不多。”

傅靈羨見傅平安一臉難受,竟也不禁有些被感染,更覺得陛下是個可憐的小東西。

她幾乎要伸出手揉揉對方的腦袋,幸好理智制止了她,叫她只說了一句:“放心,雲平不會氣陛下太久的,你們是……好朋友啊。”

傅平安低着頭,望着傅靈羨腰上挂着的劍,卻有些走神。

此時她心裏想着,若是能武裝控制攝政王就好了。

可是攝政王掌握軍隊,頗有威信,恐怕不是這樣就能解決的。

這天傍晚傅平安才回宮,太後自然又是叫上她談心許久。

她裝作孺子,天真爛漫,然而比起以前,心中卻平靜了很多。

冬天之後,又是春天。

這年冬天沒有下雪,春日裏雨水也少,又有災民湧來京城,太後不想通過攝政王的屯兵之法,便支持了傅平安的以工赈災之法,為此新封了許多官吏。

傅平安便借此機會暗箱操作,在名單中加進了許多她想要的人。

她加進的人不多,但回過神來,卻發現很多折子上書的內容開始合她的心意,大臣們就好像蛛網,盤絲錯節,她掌握了其中一節,便也将其他枝節掌握了。

而她所想要的那個大開宮門的機會,也在這年的冬天等到了。

新鮮上任的宗正傅垣提出,陛下自登基一來,還未大規模宴請宗室內眷,此前文惠二帝,都會於上元佳節在宮中擺宴放燈,聯絡宗室感情,但自從陛下登基,因為各種原因,遠宗室已久。

宗正通常有宗室長輩擔任,實際上就是宗室的意見,太後能夠掌權,離不開宗室的支持,於是也不好不看宗室的面子。

當下定下今年年節要宴請重要大臣與宗室,且請內眷進宮游宴。

轉眼便到了上元節那天。

一大早,琴菏便告訴傅平安,宗室內眷都已經進宮了。

傅平安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見天光未開,還是青灰色的。

“那麽早麽?”

琴菏笑道:“不早了,若是住得遠的,半夜就該起了。”

傅平安好奇地望着她:“你在宮中過過上元燈節麽?”

琴菏道:“自是過過呀,前些年還經常想呢。”

傅平安想了想:“可是今日你們估計很累。”因為宗室入宮,是正需要人手的時候。

六尚的人今日也很忙,所以太後派來監視她的賀方今日也不在,但這不代表傅平安就自由了,和琴菏閑聊了幾句,她便穿上厚重的禮服,先前往千秋宮給太後請安。

過去的一年,傅平安除了生病的時候,每天早晚都這樣做,風雨無阻。

但今天因為還要去前朝面見百官,她來得更早,太後正在梳妝,瞟了她一眼,道:“皇帝今天也來了啊。”

傅平安道:“百善孝為先,侍奉母親,自然不能偷懶。”

太後卻沒笑。

近日,太後對傅平安沒什麽好臉色,這或許是太後開始察覺到權柄丢失,於是心情不好,也或許是已經開始懷疑她。

後者的概率大一些,但是太後也同時發現,這件事發生得悄無聲息,她不知該如何制止。

千秋宮的燭火燃了一夜,已經開始幽微,晨風襲來,火光搖晃,太後透過窗縫,看見将明未明的天空。

她終於開口:“皇帝走吧,別錯過了吉時。”

傅平安作揖行禮,退出大殿。

洛瓊花從家裏出發的時候,天還未亮。

正月十五的早上,天寒地凍,夜也漫長,天上飄着細細的雪,如柳絮般飄忽不定地落下來,洛瓊花剛掀開馬車的窗帷,便聽見嬷嬷說:“別掀開,小心着涼。”

洛瓊花聽到這話,卻反而笑起來,把窗帷掀得更大往外看,風雪倏忽灌進馬車裏,臉頰脖頸冰涼一片。

來之前她聽說皇宮是這世上最威武最輝煌的地方,但是打眼一看,她只看見黑漆漆的城牆和舉得高高的火把,這兒什麽都沒有,沒有精美的牆雕沒有熱鬧的商鋪,還不如她家門口。

只一晃眼,嬷嬷伸手過來把窗帷拉下了,嘴裏念叨着:“我的小祖宗唉,你可長點心吧,皇宮可不比咱們院裏,你這麽咋咋呼呼的,要是沖撞了貴人可怎麽辦。”

洛瓊花歪了歪腦袋:“貴人是誰,是陛下麽?”

嬷嬷伸出手指“噓”了一聲,道:“可不敢亂說。”

洛瓊花就不說話了。

昨晚母親突然生了病,全家急得上火,因為次日上元佳節,凡是京城官員及內眷,都要進宮請安。

當然大部分人都只需要遠遠在殿外跪拜就行,但他們家是國公府,是先帝親封的異姓侯,雖然後來就一直沒啥存在感,但面聖的資格還是有的。

但如今這聖眷卻叫人不安,洛瓊花眼瞅着父母卧室的燈一宿沒滅,沒過多久,奶媽媽叫她穿衣,說這次請安,只能由她一個人去了。

“畢竟是陛下臨朝後的第一次大開宮門,若是不去,難免有不尊陛下之嫌,我們家就你一個女兒,你去了也好。”

洛瓊花暗暗撇嘴。

她雖年紀小,但也能觀察出什麽,她發現大家對陛下的态度是有些怪異的,說是尊重,但仿佛也只流於表面,她不止一次聽到父母在私底下議論陛下,說陛下喜歡自言自語,身體孱弱,許是腦子也有些什麽問題。

洛瓊花覺得這态度有些眼熟,想了又想,突然想到,這就像是仆人們對她的态度,他們嘴上喊着“大小姐”“奴婢萬死不辭”,但是眼裏是輕視的,是漫不經心不當回事的。

因為她是小孩子。

洛瓊花聽說陛下才十三歲,只比她大一歲,想來大家也只把她當成小孩子吧。

如此想來,竟有種同命相連的惺惺相惜。

好想見見陛下啊,她是什麽樣的人呢,聽說她身體不好,想來會有些瘦弱,不過天乾就算小時候瘦弱,等過了納元日*,也會強壯起來,想來陛下也是不怕的。

“諸位勞駕,這兒就不能搭車了,下人也不能進去了,把各位貴人放下吧。”

外頭傳來殷勤但不容反駁的聲音,奶媽媽用一條狐貍毛的披風将她裹住,然後把她從車上抱了下來。

洛瓊花的臉被裹在毛絨絨的銀白獸毛之中,望着高高的宮門,眼睛亮晶晶的。

但很快這興致就消失了。

請安的過程實在繁瑣,大多數時候都在排隊聽宮人說些宮裏的規矩,洛瓊花本來就沒睡好,這下更是直打瞌睡,若一直可以打瞌睡也就算了,偏偏時不時就要停下來列隊,直到天亮的時候她們終於在千秋宮大殿前向太後請安,這時洛瓊花已經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們正對着正殿一個個站定,正殿的門今是大開着,可以看見一排座椅,鋪着黑色的墊子,如今上面沒人坐着,只兩邊一字排開站了一群人,做宮人打扮。

他們一堆人老老少少站在院子裏,天寒地凍的,卻沒人出聲,低着頭交疊着手,鬼魅似的,沒有活人的生氣。

在她實在快要站不住的時候,突然聽見鼓聲響起。

“咚——咚——咚——”

三聲悠長的鼓聲後,便有人拖着長音說:“跪——”

這是母親在府裏便教過的,洛瓊花連忙跪下,餘光瞥見周圍的人也都呼啦一下跪下了,她又偷偷往殿裏瞧,卻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正殿的椅子上已經坐了一位穿得富麗堂皇的婦人,看起來和她母親一般大,她只瞥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猜到那是太後。

陛下不在呢。

接下來卻是一段冗長地宣讀,是太後的宮人誦讀太後的新年禱文,還沒讀完,太後自己已經走了,於是等讀完,衆人便也可以散了,被領着去吃早飯,只有一些在太後面前說得上話的,被叫去暖閣裏同太後說話。

洛瓊花就沒這福氣,實際上,這當然是因為不喜歡她父親英國公,父親是與前朝文官交好的,與太後不算同一派的,洛瓊花年紀雖小,但耳濡目染,大概知道這件事。

上元佳節,就算在皇宮,也似乎有了幾分平日沒有的自由,更何況如今這兒幾乎聚集了京城大半的勳貴內眷,於是叽叽喳喳熱鬧非凡,有洛瓊花認識的也有她不認識的,聊着聊着不免聊到陛下,神情都是又激動又羞澀。

洛瓊花還不會羞澀,她只是有些好奇。

她對陛下充滿了好奇,沒有見到,心中未免遺憾,對其他的活動便也興趣寥寥。

到了下午,宮人們帶她們去花園看戲,洛瓊花便找了個沒人注

意的時候閃進了一邊的假山裏。

假山洞穴迂回,她身量尚小,很簡單便找了個洞鑽進去,舒舒服服躺下了,邊上還有個小小的洞口,灑進一束陽光,還叫她可以看見外面的景色。

這才舒服嘛。

等晚飯時間再出去好了。這麽想着,洛瓊花閉上眼睛。

結果再睜開眼的時候,眼前黑洞洞一片,天竟是已經黑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連自己在哪都忘了,只本能把腦袋探出去,樹梢上挂着八角彩燈,垂着五色的彩帶,燈光昏黃映照着燈壁上的小畫,似是仙女登天,身姿纖娜。

燈下站了一人,影影綽綽,也如同仙女一般。

對方披了狐裘,那皮毛一看就是上等的,每個毛尖在燈光下仿佛都發着光,如此好的狐皮,竟做了一條足以将對方完全包裹起來的巨大毛披風,可以想見需要多少的皮料,這是一般人絕對享用不了的。

像是有大锺在腦海中哐哐作響,洛瓊花突然就醒了,她瞪大眼睛,掐了下自己的胳膊,以确定眼前的場景并非夢境。

對方突然開口說話——

“他們來跪拜的不是我,只是這規矩而已。”

“啊,當然,有規矩對我來說總體是好的。”

在和誰說話麽?

洛瓊花努力往對方的前頭看,洞口太小了,她看不清,但總感覺好像沒人。

對方又說:“好了好了,你們別吵了,這麽點事又吵起來,別帶我節奏哦。”

你們?

還不止一人?

那自己怎麽能一個都看不見呢?

洛瓊花突然想,對方不會是在自言自語吧?

父親說,陛下什麽都好,就是喜歡自言自語。

洛瓊花覺得自己的胸口開始劇烈起伏,她不受控制地想,下面的人,會是陛下麽?

無論如何她都想确定一下。

她悄悄爬出了洞穴,趴在假山上往下看,這次看得更清楚了些,看見了兜帽下面露出的漆黑的發絲,和蒼白到像是沒有血色一般的皮膚。

父親說,陛苄體弱蒼白。

胸口鼓噪,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她想要爬到另一座假山上去,這樣就能看見陛下的正臉了,結果因為太激動錯估了距離,剛邁了一步,腳下一滑,便摔了下去。

正是直直往下面那人腦門上去的。

眼看着要砸到那人,那人突然後退一步,於是洛瓊花悶哼一聲掉在地上,幸好穿得厚,也不怎麽疼,她也不好意思,擡頭正要說話,卻愣住了。

好……好漂亮的人。

她從前看話本,上面寫仙女,是冰雪做的肌骨,雲霞做的發絲,又掬一捧最清最純的泉水,灌成一雙澄澈的眼睛,她那時便總想,這人要是真這樣,會是長成什麽樣啊。

現在她知道了,這世上真有這樣的人,美而不妖,柔而不弱,仙姿玉貌,見之難忘。

她裹在寬大的狐裘之中,像是朵羸弱卻高潔的山中百合。

父親說,陛下美貌的有些出奇,也不知道對天乾來說,正不正常。

洛瓊花的大腦因剛睡醒有些迷迷糊糊,脫口而出:“你是那個腦子有病的陛下麽?”

*納元日:本文設定裏第一次易感期發生的時候,代表着成年。

雖然是出現了,但其實都是小孩子,所以前期的感情也都是友情,如果有CP感那也一定是錯覺。

遠遠超過三千字……

我就不該立下flag

感覺這章還是需要修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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