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2 章

傅平安走在高大而風塵仆仆的士兵之中,更顯蒼白瘦弱,宛如一方染了霜雪的玉,美麗但脆弱,然而她所過之處,士兵如潮水般後退,火光重重,染紅她的發絲和臉頰,令她看起來仿佛有了些血色。

阿枝在看見陛下的這一刻終於放下心來。

她含着眼淚上前,用狐裘将陛下緊緊裹住,拚盡全力終於還是忍住了将要落下的眼淚。

她仍記得一個時辰之前,陳宴盯着她嚴厲道:“別哭了,哭有什麽用呢,你既然已經成為了宮禁內官,選擇了另一條道路,遇事便應該冷靜一些。”

阿枝感到荒謬:“我怎麽是不冷靜,如今的情況,難道我連着急一下都不行麽?”

“又沒有确切的消息說陛下出事了,如此慌亂,反而留下話柄,我相信陛下絕對沒事。”

陳宴面無表情但眼神堅定,阿枝於是也漸漸平靜下來,她想,同樣是陛下的下屬,她總不能輸給了旁人。

於是那之後,她忍住紛繁思緒,只有一個念頭,便是一定要等到陛下回宮,直到看見人群中雖看起來纖弱但姿态從容的陛下,她終於還是鼻頭酸澀。

傅平安在被狐裘裹住之後,才發覺确實是有點冷的,她對着阿枝露出微笑,輕聲道:“朕沒事。”

田昐從車輿之上慌亂而下,很快小跑到她跟前,匍匐在地,高聲道:“陛下無事,是天下之幸,萬民之幸。”

傅平安扶起田昐:“舅舅辛苦了。”

她又望向傅靈羨,點頭道:“姑母也辛苦了,姑母莫要錯怪了舅舅,朕想舅舅應當沒有這個意思。”

傅靈羨牽動嘴角,傅平安想對方大概是想笑,但好像笑得不是那麽明顯,傅平安便靜靜直視着傅靈羨,半晌道:“剛才的話朕聽到了,薄衛犯上謀逆,罪不容誅,齊湘楚三王,卻不知是否受他蒙蔽,姑母且随朕進宮探讨一番吧。”

【今天的工具人:她在想什麽,看起來怪怪的。】

【孤星流浪者:我猜她是在想,主播還信不信任她,會不會進宮之後,就卸了她的兵甲把她抓起來。】

Advertisement

【萬萬想看月亮:有些時候人會選擇不做那件事,只是因為沒有面臨那種境地,她今夜或許體會到了,如果到了那種境地,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失眠的一天天:裝什麽高深莫測,很了不起?】

【芋泥波波奶茶:就是說今天晚上平安失蹤的時候,她心裏有別的想法了,就是比如做皇帝啦之類的……】

【長安花:可是為什麽說她一定這樣想了呢?】

【孤星流浪者:就憑她現在不敢進宮啊,正是因為心裏有鬼才不敢吶。】

【上官官官官:那是不是不能派她去鎮壓叛亂了?那還能有誰?】

【拖延症晚期:英國公?他好像挺厲害的。】

【獅子啃公園:對啊,英國公不錯,更何況他未來還會是那個啥對吧。】

【失眠的一天天:好了別說了。】

傅平安其實沒辦法太仔細地去看清彈幕到底說了什麽,只看了個大概,因為她此時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傅靈羨的身上,傅靈羨身體緊繃,像一張拉滿了的弓。

傅平安也很緊張,因為傅靈羨腰間便挂着寶劍,若是真的有不臣之心,如今的距離已足夠對方拔出劍來直接把她砍了。

彈幕之前說傅靈羨原着造反更像是被逼到絕境忍無可忍,但在如此時刻,傅平安也不可能只因為原着的蓋章便氣定神閑。

時間在凝滞的氣氛中變得緩慢,但其實也不過幾息,傅靈羨下馬向傅平安行禮,道:“此事雖緊急,但薄衛剛逃出城,他們集結大軍也要時間,且由臣去通知諸位大臣前來,去宣室殿共同商議,以求謹慎計劃行事。”

傅平安有點失望,她是真的不準備對傅靈羨做什麽的。

她還是點了點頭,道:“夜深露重,姑母也保重身體。”

傅靈羨再次上馬離開,傅平安和田昐等人進入宮中,路上傅平安問了田昐如今的情況,田昐一一道來,情況實則比想象中稍好一些,雖然三國都稱要誅殺逆賊起兵造反,但真正開始集結起士兵的也只有齊國,湘王看上去像是被臨時拉上船的,而楚國與齊湘兩國隔着潛江,交流并不算緊密。

他們若是要共同發兵,少不得也要集結個半個月。

“……更何況他們若要攻打進魏京,首先便要打下安邑,安邑城固若金湯,又有雄兵,他們絕打不下來。”

傅平安無奈笑了,道:“可是舅舅,他們若打到安邑,朕朝中已經算得上無人了啊,路途中大小城池數百,難道都由他們洗掠,朕的臣民,豈不是又要流離失所麽?”

田昐忙道:“臣說的是最壞的情況,臣相信此等不義之師,過不了潛江便會土崩瓦解。”

傅平安道:“朕不想聽吹捧之詞,依卿之見,誰能挂帥出征。”

傅平安與田昐面面相觑,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但都從對方的眼睛腫看到了一句話——

反正最好不要是攝政王。

次日清晨天還沒亮,傅平安宣英國公進宮。

同時,又有一小隊人馬帶着聖旨,往西城而去。

洛瓊花在進門之前就知道今天自己肯定讨不了好,最好的情況是被打一頓,最壞的情況則是把她送到外婆家去,幹脆讓她離開魏京。

總之,她要死皮賴臉地留在家裏。

如果離開魏京,那就真的沒有見到陛下的機會了,陛下在她面前甚至都自稱“我”,一定是把她看得與衆不同,她怎麽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呢。

她深吸一口氣,偷偷爬上了圍牆,然而剛騎上牆,火光便亮了起來,常敏在圍牆之下瞪着她,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腿。

“欸欸欸,阿娘,放手,放手,我的腿要斷了。”

洛瓊花被拽到地上,踉跄了幾下,随即耳朵被拎了起來:“你這樣亂跑,遲早有一天闖禍,或者在外面被人打死,還不如我先把你打死!”

洛瓊花道:“阿娘,真的沒闖禍,我很小心的,外面根本沒什麽人啊。”

常敏氣急,摟住洛瓊花的肩膀狠狠拍了下她的背,道:“你知道今日發生了什麽事了麽,你可知就算你今日在外被人斬殺,我們都可能不知道!”

洛瓊花心想:我當然知道。

但她也知道,若是她把自己經歷的事情告訴母親,母親只會更擔心,於是只好讨好地望着母親,心虛道:“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常敏道:“你自己數過這是第幾次說這話了麽?你還有信譽麽?”

洛瓊花抱住常敏的胳膊,正想讨饒,忽有人急匆匆而來,跑到常敏身邊,上氣不接下氣道:“夫人……聖旨……聖旨來了。”

洛瓊花聽到這話也臉色微變,她於是知道,一定是真的出了大事。

霍征茂一整個晚上沒睡着,望着屋頂的橫梁發了一晚上的呆。

過了一會兒,大腦裏又浮現出那張玉雕一般精致的面孔,他再次忍不住嘆了口氣:“我當時怎麽會說那種話呢?我要是知道她就是陛下,打死也不會調戲她啊。”

霍平生躺在一邊,終於人不可忍地直起身來,道:“你夠了吧,一晚上盡說這個了,所以我早就讓你管好嘴巴,不要瞎說話,踢到鐵板了吧?”

霍征茂道:“我以後不會了,可是……可是難道我的人生就這樣,失去希望了麽?”

“真是有病。”

霍平生不耐煩地拿起外衣直起身,反正眼看着天亮了,她便直接起了床,出了房門,卻見那老道姑還沒走,蹲在門口望天發呆。

霍平生昨日聽她與陛下對話,覺得對方好像還是有點東西的,便走過去道:“張婆,起那麽早啊。”

張啓星笑眯眯說:“人老了,覺少,更何況這天邊紅氣沖天,想是有大事發生,或許是血光之災。”

霍平生皺起眉頭:“那麽吓人,也是《尚書》上說的?”~

張啓星道:“不是,是《天地五行傳》,你要學麽?”

霍平生聞言眼睛一亮:“你願意教我?”

她又猶豫:“可……可我沒什麽錢。”

張啓星道:“我看你面相,應該是很快就要有錢了。”

“《天地五行傳》說的?”

“不,是《大面相經》。”

霍平生佩服道:“您真是博覽群書。”

張啓星微笑點頭,突然又望向南方,霍平生也眯着眼睛望着這個方向,見塵煙揚起,有一對人正策馬而來。

那肯定不是普通人,這年頭有馬的都不是普通人。

霍平生走到院子裏,好奇張望,卻見三匹駿馬就停在了他們家院門口,鄰居也正好燒水,好奇在窗口望着。

霍平生有點緊張,來人是個高挑健美的女子,她騎在馬上笑問:“你是霍平生?”

霍平生道:“你是誰啊,你幹嘛不下馬說話,真沒禮貌。”

對方笑了,随即下馬道:“我是陳宴,陛下有旨給霍平生與霍征茂,霍征茂在麽?”

話音剛落,霍平生看見大哥已經從屋裏飛似的跑了出來,跪地道:“小民霍征茂。”

霍平生:“……”她哥真的很想做官。

但是做官自然是好的,從前爺爺有官身的時候,家中還有奴仆良田呢。

陳宴望着她:“小孩,接旨呢。”

霍平生懵懂跪倒在地,她隐約感覺到,生活好像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