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章

第 95 章

有二十年了,田昐再一次體會到了名為憤怒的情緒。

一出了朱雀門,大農司上官命便上了他的馬車,一臉焦急道:“太常令餘盛都被收監入獄,這可如何是好,那司方瑄本來就深得陛下信任,這下不會直接取代了餘盛的位置吧?”

田昐壓着心中的怒火,面上看不出喜怒,盯着上官命道:“你知道今日之事?”

上官命頓時面露心虛:“只是想着,能拖些時日也好,萬一洛襄那打了敗仗……”

田昐深感荒謬:“他是為國出征,你竟然希望他打敗仗,你們是不是都已經瘋了,就說今日之事,為什麽不告訴我?”

上官命道:“……只是也不希望打擾到你。”

田昐冷笑:“你們不打擾到我,陛下就會覺得這事與我無關了麽?愚蠢,可笑!”

田昐深吸一口氣道:“你下去吧,別再叫大家一起難堪了,餘盛的事也不用擔心,只要你們不至於太蠢,被查出馬腳來,左右等成了婚便要大赦天下,會沒事的。”

上官命仍是不服:“這怎麽是我們難堪,陛下一開始顯然就沒信我們……”

田昐道:“如何信,你們不就這麽做了麽?”

上官命:“可這皇後之位……”

田昐擡手制止他:“皇後之位已經不用肖想,好了,我累了,明後日還要準備大征禮,太常令……他既是知情,等調查出來不可能不罰,我也不可能說情……”

上官命急道:“怎麽不信,您畢竟也是陛下的舅舅……”

話音未落,田昐終於壓抑不住怒氣,提高聲音道:“你知道陛下今日對我說了什麽麽!”

陛下從未對他說過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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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田昐知道陛下并不信任他,但是那麽多年來,除了這次的英國公外,他也不曾見過陛下相信旁人。

光看看仍被軟禁在宮中的太後,和如今深恐行行差踏錯一步的傅靈羨,便知道陛下對自己的權力,是非常重視的。

便是陳松如,不也有陳文儀這麽個族親的制衡麽?別看如今陳松如看起來頗受信任,但這是基於她與陳家看起來完全鬧翻的基礎之上的,若是有一天陳松如又回了陳家,那她也絕沒有今天的好日子。

可是今日,陛下卻對他說了這樣的話,這毫無疑問是在警告他。

田昐想到當時陛下的語氣,仍難免心煩意亂,對上官命自然也沒什麽好氣,不耐道:“你下下去吧,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們需要避一下嫌了。”

上官命還想說話,田昐卻已經叫停了車并打開了車門,他只好下了車上了自己的馬車,但在馬車之中,卻越想越不忿。

他從文帝起就是大農司,若論資歷,田昐如何比得上他,如今他們都以田昐馬首是瞻,不就是看在他是陛下的親舅的面子上麽?

他一路臉色陰沉,但快到家中時,臉色又漸漸平靜了。

他想起之前與太常令餘盛還有王家家主王柯芝讨論陛下,他們一致認為,陛下的問題不是別的,而是身體。

他們有宮內的消息,據太醫署脈案顯示,陛下一直身有餘毒,身體也一直不好,看起來不是長壽之貌。

他料想陛下肯定也是着急的,所以才會着急成婚,并且不管不顧想去潛梁山祈福——她真的是想祈求戰争順利?

說不定正如如今的傳言所說,成婚祈福,都是為了沖喜呢……

這麽一想,他腰板也直了,心想,別看他比陛下年長三十歲,但再過上三年,還真說不準誰能活得更康健些。

傅平安眯着眼睛,一邊叫琴荷揉着腦袋,一邊聽着底下廷尉的調查彙報。

“經過檢查,發現那燈芯最末端似乎是一種別的材質,極易燃,燃燒時間卻很短,所以才會看着還有很長一截,卻在陛下上前時突然燒完了……那名叫通元的宮人說,是他貪圖便宜,向宮外的人買了一根燈芯,但不知道這燈芯居然是這樣的……”

【雲の莯:原來是這樣,極易燃燒,鎂?鈉?】

【陛下也喝咖啡麽:這麽說起來,最後确實突然特別亮了一下,只是當時太震驚了,就沒想起來說。】

【修然君子:鎂條?不會吧,有人發現鎂了?】

【臣妾告發熹貴妃私通:未必是,可能就是突然發現了某種物質有這樣的特性,就用上了,他們肯定不知道是鎂吧】

傅平安看着彈幕的讨論,倒是感興趣了起來:“是找誰買的?”

這事肯定不是如此簡單,但是要是順着這條線查出去,能找到什麽化學天才,也是不錯的收獲。

廷尉道:“回陛下,就說是宮外的小商販,臣已經派屬官去找了。”

傅平安“哦”了一聲,廷尉偷偷瞧她,試探着問:“那太常令……”

傅平安挑眉:“你就這樣确定太常令沒問題了?萬一這只是他們的障眼法呢?”

廷尉忙伏地道:“是臣不夠謹慎,臣這就繼續去問。”

傅平安便說:“嗯,下去吧。”

廷尉一走,阿枝便低聲問:“陛下,動手的人實際上是太常令麽?”

傅平安好笑道:“結果還沒出來,朕怎麽會知道?”

阿枝登時紅了臉,琴荷笑道:“孫仆射大約是覺得陛下胸有成竹的樣子,看上去什麽都知道吧。”

傅平安笑着擺手,又問:“大征禮要用的禮器儀仗都準備好了麽?”

琴荷道:“都準備好了,司太史和奴婢已一一照對過了,陛下可要親自過目?”

傅平安便道:“嗯,那就不用了,朕今日便睡在暖閣了,你們都出去吧。”

待衆人都出去了,傅平安卻挨着軟墊蜷起了身體。

她并非是想睡在暖閣,而是實在一步路都走不動了。

雖然身體幾乎已經到了某種臨界點,但到了次日一早,傅平安還是要穿戴上厚重的禮服與配飾,前往郊祀進行大征禮。

若說起來,這比婚禮都還要更盛大些,傅平安擺起大駕,文武百官同行,浩浩蕩蕩前往京郊南面祭壇,她到之前,祭壇上已擺放好祭品,并且鋪上黑色的地毯,她走上祭壇,持香朝南。

司方瑄暫代太常令一職,誦念辭藻華美的禱文,大意便是幾年幾月幾日,欲立後誰誰誰,待念完,又奏響禮樂,鼓聲锺聲聲音綿長,一直傳到天邊。

洛瓊花坐在房中,覺得自己好像隐約聽到了锺聲,她不自覺捏緊衣袖,聽見身邊趙嬷嬷說:“這大約是大征禮的禮樂聲。”

洛瓊花今日剛開了臉,臉頰紅撲撲的,看起來像是過了水的桃子,聞言忍不住發了會兒呆。

她突然發覺,今日之前,她對婚禮其實沒什麽真實感,左右不過是興奮於可以更多地見到陛下,但是此時此刻,她突然緊張起來了。

“嬷嬷,您、您再給我講講宮中的規矩,我好像忘了。”

趙嬷嬷笑道:“主子不要想太多,到時奴婢也會提醒你的。”

“不,我再學學,再學學。”

她伴着锺鼓聲聽着趙嬷嬷說話,這次沒有睡着,甚至越來越清醒了,用過午膳,她在房中看着一件件禮器搬進房間,突然緊張更甚,常敏過來看她,洛瓊花拉住她的手,仰着頭道:“阿娘,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麽?”

常敏本就憂心忡忡,聞言幾乎要落淚,卻也只能說:“今晚你要和宮中派來的人一起睡,你別害怕,有很多人陪着你。”

洛瓊花低頭抓着她的手,還有一句話幾乎要脫口而出,那就是——阿翁會回來送我麽?

這當然是句傻話,所以她咬住舌尖沒說出來。

常敏低頭望着洛瓊花,洛瓊花早上剛洗了頭,如今正将長發披散着晾幹,長發上塗了用各種花瓣做成的純露,散發出清新怡人的香味,披散着的長長的黑發包裹着泛着粉紅血色的臉頰,再加上坐姿端莊,令她看上去不像印象中那樣稚嫩。

常敏卻莫名心酸,她總覺得女兒還是孩子,如今居然要出嫁了,這種孩子一夕之間長大的感覺令她心中空落落的。

洛瓊花察覺到了母親的心情,於是她突然覺得自己應該高興些,她摟住母親的胳膊,說:“可是我想和阿娘一起睡吶。”

常敏摸了摸洛瓊花的頭發:“那阿娘就不走了,在房裏陪着你。”

天色剛擦黑,趙嬷嬷便催着洛瓊花早些休息,婚禮昏禮,雖是黃昏時舉辦,但作為國婚,天不亮時便要準備起來,為了保持良好的狀态,自然要早些睡覺。

常敏便坐在床塌邊,任由洛瓊花抓着她的手,直到洛瓊花睡着了,才悄悄離開了房間,洛瓊花卻并沒有睡着,她只是不希望母親和嬷嬷們擔心,所以在裝睡。

這是從未有過的經驗,腦海中有各種各樣奇怪的想法,但細想,卻發現并不成型,於是不知不覺做起光怪陸離的夢來,回過神來的時候,耳邊傳來趙嬷嬷的聲音,叫她:“主子,該起了。”

洛瓊花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

原來她竟然睡着了。

只是這個覺不踏實,做了一晚上的夢,話雖如此,此刻還是立刻就清醒過來了。

只是仍覺得周圍有些不真實,仿佛還飄在雲端,腳底下軟綿綿的。

原來昨天的緊張都不算什麽,越臨近那個時候,越叫人緊張,下人們魚貫而入,給她端來洗漱用具,揩齒擦臉,然後換上簇新的裏衣。

接着坐到鏡前,先有母親替她梳頭。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

常敏頓了一下。

那是天子呢,也不知是否能與瓊花白頭到老。

她垂下眼,忍住一些怆然神情,接着道:“三梳子女滿堂……”

洛瓊花望着鏡中的自己。

那種像是浮在雲端的,不真實的感覺終於退去了,她突然轉身,将臉埋在了母親懷中,感受着母親身上傳來的體溫,手指卻還是忍不住地顫唞。

她要出嫁了。

她突然意識到,原來一直以來盤繞在心中的心情,不止是緊張,還有害怕啊。

下章就是大婚洞房了我感覺要是休息了怪不好意思的,我明天會寫完的,然後挪到周二休息好了,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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