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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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仄狹窄的房間,泛着黴味的木板。
空氣中彌漫來嗆鼻的煙味。
給奶奶交了化療費,遲望回家補覺,一開門便是撲面而來各種難聞的氣息。
昏沉的光線下,三五個人聚在一起,嘴裏叼了根煙。
煙灰灑落在木板上,甚至燙出了些焦糊。
關上門進了客廳,刺鼻的酒味充斥鼻腔。
聽到關門聲,滿臉胡渣的男人叼着煙瞥來一眼,“回來了!”
遲望沒回他。
幾個牌友打趣:“老遲,給你送錢的回來了。”
遲強嗤笑,捏着煙,甩出一對二。
“送個屁錢。就是個拖後腿的。”
遲望進了卧室。
關上門的一刻,外面世界終于與他徹底隔離。
他仰着脖子靠在門上,雙目閉了閉。
那總是一成不變,冷淡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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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灰白的天花板,眼中滿是空洞。
父親活着的時候,遲強還沒有這樣明目張膽的打牌賭.博。
年過三十卻日日靠着兄長,像個吸血蟲,沒有工作沒有家室。
日複一日在昏天黑地的破屋打牌只為那偶爾贏錢的快.感。
生活的重負悉數壓在他一人身上。
他不明白,活着到底是為了什麽。
明明是少年意氣、朝氣蓬勃的年紀,那雙沉黑眼裏卻載滿了不屬于他的早熟和空洞。
終于外面喧鬧的聲音停下了。
門外傳來幾聲扣響。
“遲望!出來!叔給你,給你說幾句。”
醉意而斷斷續續的呼喊透過門傳進來。
遲望眉頭動了動,轉身開門。
滿眼疏離望着那一身酒氣邋遢的男人。
“望啊,有錢沒。借叔點呗。叔過幾天就還你。”
剛開始是男人讨好的笑。
少年依舊一動不動的站着,一雙黑眸如古井,沉而冷。
借錢麽?他冷笑。
每每他只有在輸了一幹二淨後,又再回來繼續向他要錢。
就像水蛭一樣,找到了人就會死死黏住,直到将自己撐死。
等了半天不見他說話,遲強惱羞成怒,一巴掌揮過去。
這一掌在逼仄的房間裏尤為響亮。
很快少年白皙的側臉出現一道明顯的指印,甚至被刮出了些血跡。
空氣詭異般凝住。
“望望,叔不是故意打你。叔這次真能贏,叔保證這次贏了就把之前欠的都還你!兩千,就兩千!最後一次了!”
死寂的沉默後。
他側眸,冷眼看着這張滿是讨好的嘴臉。
父親死前的話依稀還在耳邊。
“我知道你叔是什麽德行。可畢竟血濃于水。我和你奶去了之後。你就剩個叔了。能幫就幫幫他吧。”
遲望眼中泛着血絲,麻木的側頰開始燎起一片刺痛。
血濃于水……
他從來沒有這般痛恨過着四個字。
門外卻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遲強!遲強!給老子滾出來!”
遲強慌神起來,壓聲道:“望望啊,你還有多少錢。沒錢他們就會過來把你叔打死。五千,五千就行!”
遲望眼中埋着濃濃的譏諷。
他以為錢都是大風刮來的麽。不知又是哪個倒黴蛋被借了錢。
“昨天給奶奶交了化療費。”
言下之意,他一分錢都沒有。
遲強頓時破口大罵,“又給那老不死的交錢。都快死了,還花什麽錢。你就是個死心眼的,非得給那老不死的治,治治治,錢都白扔給醫院了。”
話剛一落,極重的一拳砸到臉上。
遲強猝不及防被打的後退幾步,滿腦子眩暈。
少年的背脊像是一把戒尺,筆直剛硬。
那雙黑沉的眼裏泛起兇狠的寒光。
眼看門要被撞開,他拳頭緊了緊。
既是他欠下的債,與他又何幹!繼續留在這裏,只會被牽連。
少年快步到窗前,身影一閃,一躍而下。
就在他躍下的一瞬,哐當一聲門被撞開。
一群手握鋼棍的打手沖進來,随後走出一個身穿黑褂的胖男人,嘴裏抽着根雪茄,神色不屑。
遲強捂着臉,滿口哀嚎。
“錢都被那小畜生拿走了。快追!”
胖男人盯着他半響。
“給我追!”
身後的打手們當即下樓追去。
胖男人與兩三個人等在原地,他盯着遲強閃躲的眼睛,咧出一抹冷笑。
原以為這就是個好賭的草包,誰想連親侄子也不放過。
他很清楚遲強根本還不起錢,之所以把錢借給他,就為了今天把那小子帶走。
五千塊錢換那樣一張漂亮臉蛋,也算值了。
D區在三環以外,公寓樓蓋的都很低,二樓的距離不過幾米。
一躍而下并沒有什麽危險。
夜風在耳邊穿過,身後的腳步緊追不舍。
遲望沒有回頭,只是一味的奔跑。
深夜時分,除了幽幽的路燈,萬家燈火幾近暗滅。
仿佛他是個亡命之徒,前方的長路像是沒有了盡頭。
腳步聲越來越近。
他穿過逼仄的小巷,眼看到了死路。
絕望還未逼近,一股力量扯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