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沈清灼将自己重量完全放到祁葉身上,他以為第一次被人這樣背着多少會不自在,然而并沒有,祁葉每一步都走得輕穩,明明過于親近的距離,少年一雙手放在他膝彎就沒再動過,沈清灼将手臂搭在他的肩上,一路上無比放松。
主角真的是太好了,善良、能幹、還細膩體貼,沈清灼心想。
突然,林中出現巨大的飓風漩渦,沈清灼從祁葉身上下來,還沒來得及看清情勢,便強行被這突變分離開。
等迷霧停下來,祁葉已經不見了,周圍也不再是他們剛才的地方。
秘境中一切大多是虛的,環境可以由布局人操控。
沈清灼不知道祁葉被送去了哪,但在他的面前,就是秘境出口。
沈清灼往回走,只想趕緊能找到祁葉。
他能感知得到,祁葉就在這附近。
另一邊,祁葉看着陌生的環境,身邊已然沒有了沈清灼。
數不盡的妖獸朝他撲來,身後,是幾個中年修煉者,臉上盡是輕蔑。
“敢跟太子殿下搶人,小子,你慘了。”
祁葉無意理會他們,轉身要走。
他只想找到沈清灼。
但幾名中年男人顯然不會放他離開。
他們奉皇甫瑛的命令,前來把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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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這祁葉也是慘,不過,真以為攀上沈公子以後就能富貴無憂了?
幾位男人眼底是戲谑,無一人有同情,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的是太子。
“還挺倔,看你能逞強到什麽時候。”
不知誰說了一句,接着幾個人一起哈哈大笑,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男人招了招手,妖獸将祁葉包圍,像餓食了不知道多少天,一齊朝向獵物沖來。
黑夜中,祁葉低下去的頭臉上滿是陰鸷,瞳眸在一瞬間變成噬血的暗紅。
他一擡手,所有的妖獸化為灰燼,四周血氣彌漫。
幾個修煉者吓壞了,瞳孔一瞬間無限放大,為首的一人指着他,腿都在打哆嗦,“這是什麽怪物,你……他不是沒有玄力嗎?!”
祁葉緩慢收起手,若細心點,會發現這已經不是正常人的手,更像怪物。他側過頭,猩紅的眸子陰冷地看了他們一眼,轉身繞過他們離去。
好半天,才有人緩過來,癱瘓在地上喃喃道:“不,這不是玄力,他是……是……魔。”
祁葉捂起頭像迷路的小鹿四處沖撞,黑夜中,臉上是極盡的痛苦與忍耐,一直跑到沒有一個生物的地方,才停下來,将自己埋在黑夜中。
祁葉絕望地滑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他不能去找沈清灼了……
沈清灼肯定會跟所有人一樣,把他當成怪物,他就是個怪物!
少年抱起頭坐在地上,身影在這一刻顯得如此小、那麽脆弱,一下又一下捶打自己。
他的身體還在變化,額頭上有黑色的東西長出來,少年崩潰地拼命往裏按,到最後滿手都是鮮血。
另一邊,皇家修煉者們緩過來後馬上回去把這一切禀報皇甫瑛。
皇甫瑛原本不信,見到幻象球中景象不得不重視,又派去了十名青玄級別修煉者。
他們去到時,便見祁葉發瘋一般躲起來傷害自己,聽聞這還是個魔,不由興奮起來。
在九洲大陸,無論哪個國家、哪一座城,魔都是要被鏟除的,雲國數百年未有過魔。
他們一步步朝祁葉走近,在不足一丈距離時少年似乎還無所覺,對外界一切一無回應。
青玄修煉者們凝聚玄力在手掌心,同時朝少年擊去,想要将這個怪物擒獲。
祁葉沒有任何抵禦,一動不動受了他們一擊,卻沒有倒下,甚至沒有發出任何哀嚎的聲音,緩緩擡起頭來,猩紅的眸子對上他們。
青玄們吓了一跳,被這個眼神震懾住。
他們接着又出手,這次祁葉卻動了,黑夜中,他們只能看到那張不清晰的臉變得猙獰,與他們對峙起來。
十位青玄階級的修煉者,其中不乏差一段就能突破到天玄的,他們怎麽也沒想到,加起來竟還不是祁葉的對手。
少年身上多處被創傷,低着頭一身陰霾朝向他們,修煉者也各自受到不同程度的傷,一時間難分出勝負。
青玄與天玄之間天壤之別,但在雲國,除了極少數幾位天玄,青玄已經代表極強的實力。
少年眼底猩紅一點點褪去,鋒利的指掌刺進自己肌膚裏,一遍遍暗示自己不能殺人。
從他的身體出現變化開始,無論多麽煎熬,他都控制自己不要害人,不論那些人多肮髒、心多醜陋。
也一直努力将自己藏起來,不在人前展露出真面目,不讓所有人知道他的變化。
除了與沈清灼一起進秘境這次。
有個聲音在召喚他,告誡他、要善良。
“孽畜!”
皇甫瑛看着秘境中一切,親自進入秘境當中。
每個玄力階級,從低階到高階,玄力的顏色也會越來越淺。
湛藍的天玄法力自皇甫瑛手中流出,兇猛地朝祁葉而去。
祁葉沒有回頭,擡手接住他的攻擊。
他更多的時候是在躲,一直到逃離出秘境,跌跌撞撞藏到無人的地方。
沈清灼焦急尋覓祁葉,突然感知到,祁葉離他變遠了。
似乎已經出了秘境。
沈清灼并沒有因為祁葉沒等他生氣,反倒松了口氣。
出去了好,祁葉沒有玄力,至少外面,應該比秘境中安全。
他還是要盡快找到祁葉。
沈清灼沒再猶豫,從出口處出來。
只是不知道祁葉從哪裏出去的,皇室見到第一個出來的是祁葉,會不會因他沒有玄力就刁難他、不給他首個通關的獎品。
雖然在夜裏,出了秘境,外面一下子亮起來,四處靜谧漂亮。
一個身穿華貴正裝的男子朝他走來,是皇甫瑛。
皇甫瑛一向莊肅的臉在見到他時露出一點笑意,若說第一次見到沈清灼是基于家族勢力之間的需要對他示好,這一次,則完全是對沈清灼個人的欣賞,他擡手,由衷地說出兩個字,“恭喜。”
沈清灼臉上稍微遲疑了一下,微笑擡眸。
“太子這話說錯了,第一個走出秘境的不是我,是祁葉。”
他擡眸,靜靜與皇甫瑛對視,皇甫瑛也一直注目着他,良久,肅冷鋒利的劍眉蹙起來。
皇甫瑛:“遠離祁葉,他非正常人。”
皇甫瑛袖子下的手臂動了動,上面還有剛才跟祁葉交手時對方留下的痕跡,流出的血已經變成黑色。
他觀察秘境中死去的人,身上大多沒有留下痕跡,被什麽極細的東西穿心,有樹葉沙石、有的甚至只是空氣。
少數幾個有明顯受過傷痕跡的,血液肌膚已經全變黑了。
這一切,沈清灼顯然還不知道。
“與你同行的人并非從終點出來,第一個走出秘境的依舊是你。绛靈丹與蓮華淨瓶,孤會差人送到沈府。”
沈清灼思考片刻,“不必麻煩,既然如此,太子直接給我就好了,我這次确實是為了這兩樣東西來。”
皇甫瑛靜默,從身上取出一個儲存丹藥的小盒子和有着蓮花紋理的雪白玉瓶,遞給沈清灼。
在沈清灼接過之後,再一次提醒。
“小心祁葉。”
沈清灼不明白祁葉是做了什麽,讓皇甫瑛這麽重視。不以為意道:“多謝,我會的。”
沈清灼看一眼後将東西收進儲物戒指,告退了皇甫瑛。
聽皇甫瑛的意思,祁葉确實出了秘境不假。
但是,他能去到哪裏?
沈清灼不得不着急起來,祁葉距離他越來越遠了。
祁葉一路捂着自己,穿過混亂的人群與修煉者,只想找到沒有人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也好在是夜裏,沒有人看清祁葉。
天空逐漸下起雨,外面人越來越少,都回到家裏躲雨,只有零星幾聲昆蟲動物的叫聲。
雨滴大滴砸在祁葉身上,臨冬的天氣冰冷刺骨,祁葉仿佛未覺,四處沖撞穿梭在雷電裏。
這樣不受控制的情況不是第一次,他知道哪裏能夠讓他藏身,哪裏足夠黑暗、連乞丐都不會進來。
破爛的寺廟中,廟房小而破爛沒有一處能避雨的地方,中央廟堂中供奉的菩薩石像被風雨摧倒摔成兩截,因為平時沒人來,長滿了雜草藤蔓。
祁葉将自己完全閉封起來,瑟縮在牆角希望這煎熬的時刻快點過去。明早一睜開眼,他又變回正常人的樣子,就能去找沈清灼了。
“再快點,慢唧唧的,是想冷死我嗎?”
“怎麽撐傘的,都有一滴雨飛到我手上了!這點事都做不好,信不信回去就叫我爹把你們都辭了,這個月的月錢也別想拿了!”
廟宇外,祁安寧帶着一行人浩浩烈烈闖入。
四周密閉的轎子中,祁安寧一身水粉色綿紗裙,披着雪白狐裘大氅,另外手裏抱着兩個湯婆子取暖,只有一邊的簾子拉開一點供他看到外面,不耐煩地指揮随行的下人。
雨嘩嘩下着,轎子外的人淋着雨撐傘,不讓轎子被一滴雨淋濕。
他要嫁給皇甫瑛,将來就是尊貴的太子妃、再到母儀天下的皇後,總要做點好事積攢起名聲。
昨天他給雲國一個遠在皇城外的小地方集錢修了讀書的學堂,雲國所有人都誇贊他善良,今天雨這麽大,他在深夜裏冒着雨重修破爛的寺廟,到時候說不定連皇上都會嘉獎他、皇甫太子對他另眼相看了!
祁安寧心中傲氣地想着,仿佛自己已經當上了太子妃,其餘人都是蝼蟻。
突然,擡轎子的人沒走穩,轎子颠簸了一下,祁安寧頭險些撞到木板上。
他頓時破口大罵,“會不會走路了你?算了,你也不要擡了,我自己走,今天你被辭退定了!”
祁安寧一手抱着湯婆子,一只手提着衣服,先是腳尖往外試探了一下,小心翼翼下了轎子,一出來,被凍得瑟瑟發抖。
樣子看起來格外滑稽。
進去後,祁安寧憤憤踢了一腳石像,“怎麽做不用我說了吧,你們,兩個時辰內把這裏給我修好,我們走!”
四處随着他來亮堂起來,每一絲雨的輪廓清晰可見。
就在這時,祁安寧瞥到石像後面牆角裏有一個人。
他走近,黑色衣服,緊緊咬牙閉着眼睛,像極痛苦地雙手捂着頭,從手指縫隙中露出兩個極其清晰的犄角。
在角上,還流着血,顯然是他自己的。
這不是……祁葉?
祁安寧吓壞了,“啊”地大叫一聲跑開。
負責撐傘的下人見此,連忙跑着跟上去給他撐傘,留剩下的人不知所措。
怪物,祁葉是個怪物!
祁安寧顧不上會不會淋雨,一整個人受到巨大的驚吓,直到跑出破廟好遠才緩過來。
雨中,沈清灼一身白衣撐着傘,往這邊的方向走來。
冷風吹起他鬓前的發,沈清灼不笑時冷清的臉上眉心微微隆起,他剛才還感知到祁葉就在這附近了,可是這時,又仿佛屬于祁葉的一切氣息都被阻斷,讓他一時之間毫無頭緒。
這麽大雨,祁葉能去哪?他有找到地方避雨嗎?
皇甫瑛,究竟對他做了什麽?
黑夜中,白色無疑是最吸引人眼球的,尤其沈清灼自身帶着一種神秘的氣場,即便雨中,只這麽一站,就讓人忽視不了。
祁安寧看到沈清灼,頓時心中一喜,心想這時祁葉那個怪物如果跑出來,沈公子就能保護他了!
他喜出望外朝沈清灼跑去,突然,又想到別的什麽。
祁葉的樣子該是受了傷,現在未必會出來,但是,他可以叫沈公子進去看啊!
沈公子還不知道祁葉會是這樣的怪物吧?等沈公子看到了,以後肯定都不會再理會祁葉,甚至為民除害殺了他!
畢竟,哪個正常人會長出犄角的,只有妖怪才會有犄角。
祁安寧心情不可控制地激動起來,遠遠的朝沈清灼招手,“沈公子!”
祁安寧跑過去,撐傘的中年壯漢一路跟着跑過去,祁安寧臉上不可掩蓋的歡喜與故意做出的嬌羞,“沈公子,我來這裏修寺廟,剛才在廟裏見到了祁葉,他好像受傷了,沈公子要去看看他嗎?”
受傷?
沈清灼臉上一沉,因為找不到祁葉長時間壓抑的心情徹底跌落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