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聽說……妖類每年到特定的時間都會……會……”祁葉咬緊了牙,沒辦法将剩下的字說出來,實在太粗俗了,這種污穢的詞不應該在沈清灼耳邊出現。
然而沈清灼沒聽懂他欲言又止下的意思,也沒有看出大龍紅眸中的□□,靠近他追問,“會怎麽樣?”
祁葉不肯再說,掙紮着想要逃離,被沈清灼按住抓回來。
突然的,在碰到的一刻,沈清灼僵住,什麽都知道了。
祁葉頭埋在雪地裏,紅得欲滴血的眼眸半阖起,等待沈清灼發落。
他難受極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裏想,這一次,他好像真要把沈清灼弄丢了。
他實在太差了,什麽都做不了,還這麽惡心。沈清灼一定不會再願意陪他了。
祁葉最後一次掙紮,喃喃開口:“神仙哥哥……”
“我很快就能好的,真的……”
“一定……一定不會碰你,不然你就打死我……”
他意識朦朦胧胧,只感覺身體像要炸裂,僅剩的一點警惕全部用在了觀察沈清灼上。
沈清灼僵住許久,從來沒有這麽失态過。
突然,他動了一下,垂下眼眸看向地上的祁葉,強硬地笑了笑。
“沒事的,你也說了,這是妖都會有的,你既然是半個妖,跟他們一樣也正常的。”
“再說,就算是常人,會有這樣的需求也……正常的,你不必覺得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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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灼斷斷續續,第一次連說話都不流暢。
他佯作輕松,卻不敢再觸碰祁葉,甚至不敢看他,默默往後面退開了一點。
外面下着大雪,沈清灼看着一片一片如棉絮落下來的雪砸在大龍頭上,突然地,心情跟着煩躁,以及害怕。再觀察他現在與祁葉的姿勢,特別想逃跑。
沈清灼覺得,大龍如果真要動他,他逃不掉的。
身後是大龍厚實的身軀,頭頂上方也是大龍的身軀,大龍用身體為他搭造出避雪之處。
祁葉眼睛紅得吓人,看着沈清灼說着讓他不在意、自己卻疏離的動作,除了難受、還傷心極了,他不知道沈清灼心裏是不是厭惡這樣的他。
如果是,他更願意沈清灼用最狠的話刺痛他,而不是讓他看到一點希望、再離開他。
這樣想着,祁葉重新朝沈清灼挪了挪,把剛才被沈清灼分開的一點距離又收回來。
祁葉頭往前,咬住他的衣袖,因為痛苦口齒不清晰道:“你別不理我,我真的……很快就能好的……”
沈清灼吓得想縮手,一擡眸看到大龍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瞬間又不知道怎麽辦好。
不是他不想讓祁葉好受,實在是……沒見過這樣的場面。最後深吸了一口氣,将被大龍牙齒咬住的衣服抽出來,然後,輕輕擡手。
沈清灼沒再躲,五指緩緩落在大龍頭上,順着鱗片與魔角在他的額頭摸了摸。
“沒有不理你,別怕。”沈清灼溫聲說道,這時候再看祁葉,突然覺得,這哪裏是什麽可怕的兇物,就是個又乖又無助的大龍啊。
他說着要幫助他、不會像別的人一樣用刻薄的目光看他,卻在祁葉困難難受的時候想離開他。如果他剛才真的推開祁葉跑了,大龍該有多傷心?一個龍在這外面,又有多危險?
而乖順的大龍,即便這時候,也不忘幫他擋住雪。
沈清灼從頭至尾看着他,将祁葉的樣子收盡眼底,商量的語氣跟他道:“你先放我起來,我能自己撐傘擋雪,你也不要淋着了,你這樣會生病的。”
“生病了,會更難受。”
祁葉意識朦朦胧胧,以為沈清灼要棄他走。
卻還是聽了話。
過了一會兒,艱難地擡動軀體從沈清灼四周撤開。
他一離開,天空光線大亮,頓時有雪落在沈清灼大氅、烏發上。沈清灼站起來,下了半夜的大雪厚度能埋下他整只腳。
祁葉徹底支撐不住,笨重的軀體重重砸落在雪地裏,撐開眼皮看着沈清灼。
他以為,這下沈清灼肯定會離開他了。
不料沈清灼未走,也沒像他說的撐起傘,大片雪掉在沈清灼長發和眼睫上,沈清灼去到他跟前屈膝蹲下去,雙手捧起他的頭。
祁葉呆住了。
突然,身後傳來腳步和大笑聲。
“這就是那魔種?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我還以為有多厲害,也不過如此嘛!”
沈清灼聽到聲音回頭,看向身後來的人。
這人穿着一身花綠,眉間一點大大的殷紅朱砂,看起來跟他的裝扮和形象并不怎麽貼合。
來人叫雷雨澤,是雷國權傾天下攝政王爺的兒子,雷國世子。
也是寒月宮宮主的侄子。
雷國相傳是被下了詛咒的國家,在千年前,本是大陸最強盛的地方,突然有一日舉國靈力竭盡,後人世代再無一人能修煉。
其中的事雷雨澤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父王對寒月宮宮主有恩,後來他離開了雷國去到寒月宮,管寒月宮宮主叫叔父。
叔父平日裏不怎麽出來,不過大陸上人都說他很厲害,多虧了叔父每個月給他的丹藥,讓他成為打破雷國詛咒的第一人。
雷雨澤趾高氣昂拿下巴指着沈清灼,“你是什麽人,也想跟我搶功勞?我身後的可是寒月宮,寒月宮宮主是我叔父,寒月宮這次能來雲國除魔全是因為我,勸你趕緊把魔種交給我。”
沈清灼看了他一眼後回過頭,将雪地裏的大龍從脖子抱起,沾了冰雪的臉上面無表情。
接着,手指下淡藍色玄力湧出,雷雨澤話還沒說完昏倒在地上。
他起身,撣了撣身上的雪,要将祁葉從這裏帶走。
突然,又有人在暗處朝這邊來。
沈清灼手上玄力凝起,面上平靜冷冽。
在那人要靠近時,沈清灼也擡起手。
祁延年顯然察覺到他的意圖,連忙大喊,“沈公子,是我!我聽聞了最近雲城有關犬子的事,是來助犬子的!”
沈清灼收起手上玄力,漠然看向他。
祁延年疾步走過來,沈清灼沒阻止他,看他站到離大龍一丈的距離停下來,眼中似乎害怕。
祁延年目瞪口呆吸氣,“這……這是祁葉?”
他知道祁葉有一半魔族血統,卻沒想到,獸形态的祁葉會是這樣。
沈清灼沒有答他,眼看他又往後退開幾步,将祁葉整個抱起。
此時的祁葉已經将近失去意識,半昏半醒。在被沈清灼抱起來時,下意識将頭往沈清灼懷裏鑽了鑽。
祁延年見他要走,連忙追上去,“我真的是來助犬子的,之前本家主确實對他有怠慢,可虎毒不食子,祁葉再怎麽說也是我的兒子,我不能看着他死!”
沈清灼停下,背對着他。
“你能如何助?”
“這……”祁延年頓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祁延年摸索着下巴胡根說道:“昨夜之後皇甫太子已經下令封鎖了整個雲城,現在外面四處都是皇家的兵團,沈公子若是信得過,本家主有辦法暫時将犬子送離出雲城。”
沈清灼轉過來冷冷看向他。
祁延年:“沈公子若還是信不過,可以看這個。”
祁延年說着,扯開自己的衣服,在心口處露出一個形狀怪異的暗紅色印記。
“不瞞沈公子,在下确實很不喜祁葉這個兒子,卻也從未想過害他,因為……這張同命契,我與他的命早就是連在一條線上的。”
祁延年見沈清灼還不為所動,也急了,“我是他的父親,他是人是魔沒有人比我更早知道,本家主确實恨他不假,但一個時刻能威脅到自己性命的人,換做誰能相安無事把他當兒子?可他若死了本家主也活不了,從前十六年本家主都沒想過取他性命,這世上沒有人比本家主更希望他活着!”
高百尺的月上梢瓊樓之下,皇家與各家族的傭兵團玄衛密密麻麻,頂着大雪将整個雲城圍得水洩不通。
祁延年:“如今情勢沈公子也看見了,本家主雖不知沈公子看上了犬子哪點,眼下本家主有個絕對隐蔽的地方,可以先把祁葉交給本家主,等外面松懈下來沈公子再帶祁葉走,如何?”
說道最後,祁延年眼神中顯然多了疲憊,像一瞬間老了幾歲,眼看自己性命被握在別人手中無可奈何的滄桑感。
沈清灼思考一瞬,“什麽地方,帶我去。”
眼下沈家是回不去了。
真如祁延年說的那樣,這種時候他大概不敢做出對祁葉不利的事。
祁延年愣了一下,“沈公子也要去?”
沈清灼背對着他一言未發,手裏抱着身形龐大的黑龍,再次擡起步子。
祁延年連忙追上去,“沈公子且慢,我帶沈公子過去,只是小地方簡陋,擔心怠慢了沈公子!”
确實夠隐蔽,說簡陋,其實還不算差,應該是祁延年在外面的一處宅子。
沈清灼被帶到後立時擡手下了個結界,朝祁延年冷淡道:“你可以走了。”
祁延年臉上顯出疑惑,似乎沒料到自己會被趕走,“沈公子?”
可接着,他被阻在了結界外面。
祁延年朝着結界裏面的方向俯了俯腰,作揖離開。
他走後,沈清灼将祁葉放在床上,在手收回來時,有些顫抖。
一路上抱着祁葉這麽久,滾燙的溫度清晰透過衣服烙在他肌膚上,沈清灼将祁葉放下之後快速逃離。
他沒看到,就在他急促起身離開時,一直閉着眼的黑龍睜開一點眼睛,望着他離開的方向眼睛裏除了情潮的折磨外,還有悲痛。
祁葉用力将頭撞在牆上,痛苦地落下一滴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