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遠離

第八章 遠離

“喵~~”小小的黑貓兒眯着琥珀色的眼舒服得叫着,挪了挪頭,便又往祝熙之的懷裏鑽了鑽,短短的四肢蜷曲着,看上去像一團黑色的球。

祝熙之穿着一件松散的白色內衫懶懶地躺在榻上,手中卷着書卷,空閑的手不時撓撓小貓的下巴,倒是悠閑至極。透過內衫可見少年身姿還顯稚嫩,然也可預見日後修長柔韌之形态。

“嗯?”上方籠下一片陰影,書頁之上的字有些模糊,惹得祝熙之有些不滿,剛想起身去查看那油燈是否有異,自己手中便是一輕,書早早被人抽走了。

擡眼看去,一張英姿勃發的臉撞入眼中,帶着少許笑意和不滿:“何苦熬壞了眼睛?夜深了,也不見得批件衣裳,若是着涼我便日日看着你就寝,你信是不信?”

放下手中的書,抖開臂彎的外衣,将還懶在榻上不肯起來的人生生拉着坐起身,環過肩膀替他披上外衣。只是略略一瞥,他便能瞧見少年隐匿于淺薄內衫下白皙的皮膚,衣襟交疊處露出稍許如白玉般細膩的肌膚,往上一眼就能看見精致的鎖骨。馬文才不知此種感覺代表了什麽,不自覺的便咽了咽口水,他似乎覺着此時的祝熙之好生的可口,直讓他想要一口吞下。

“喵喵喵!”凄厲的尖叫之聲讓馬文才少許清醒少許,随後大腿便感到被一只肉肉的小爪子狠狠拍了一下。

“噗!”祝熙之輕笑了一聲,安撫性的摸了摸黑貓兒的頭,倒是難為這貓兒有如此靈性,只是不知方才怎的對它家主人如此兇狠,“文才兄,半夜至此,有何見教?”

攏了攏身上的外衫,漾起一個淺笑,馬文才此人倒是與預想的很是不同,雖是桀骜不馴卻難得心思細膩。

馬文才稍有惱怒的拍了拍黑貓兒的頭,這才離了自己幾個時辰便和熙之好成這般,還往人懷裏鑽,若非這貓兒是個公的,他還就真以為這小貓兒成精賴上熙之了呢!

“我方才沐浴完見你屋裏燈還亮着,便來瞧瞧。這會兒我倒是慶幸些許,若是我不曾來過,你是否便這樣一直躺着,萬一睡過去便等着第二日我幫你叫大夫?”

将黑貓兒從祝熙之的懷裏頭抱出來,惹得它急躁的瞄瞄直叫,可惜的是馬文才視而不見,直接将其丢出了門外,順手将屋子門合上,嗯,深夜有風,不宜開着門,會被吹着的。

從榻上起身,祝熙之搖搖頭,主子貓兒一個樣,趕走了貓兒,賴着了主子,似乎并未有何區別。

将屋子裏頭的燈吹滅,僅留下一盞,一邊狀似随意的問着:“文才兄,我準備歇息了,我想你在将你的貓兒扔出的時候,你是不是也該和它一起消失?”

閑散的靠着一紅木所制的屏風,祝熙之看着還呆呆站在原地的馬文才問道。這人怎生到了晚間似乎遲鈍了許多,不過這模樣倒是可愛了些。

馬文才只覺着自己方才那股奇怪的感覺慢慢又複蘇了,身上熱的很,越看那稚嫩的身姿就越燥熱的厲害,那個人只是閑閑往那裏一站,他便覺着世間再沒有這樣美的人了,直叫他想将人摟進懷裏,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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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啷!”門被打開又關上,屋子裏便又只剩下了祝熙之一人,恍若方才就未曾有人來過。眨了眨眼,祝熙之有些不明所以,這人又是如何了?罷了,他如何自是與自己無關的。

今日失态已是良多,為着一個不過才見面不過兩次日後有可能傷害自家妹子的人多想,實是不該,明日起自該遠着些。

待第二天祝熙之還在睡夢之中是便覺臉頰之上一片冰涼,迷蒙中多了些清醒,不甚情願的睜開眼,嗯?為何有一人影在晃?英臺怕是又淘氣了,這丫頭何時才能如個女子般文靜些?

嘟囔着道:“小九,不要鬧七兄,今日有些累,你且自己去玩,可好?”說着又閉上了眼。

“連黑貓兒都醒了,居然還睡着?小九?說的是你家那位小小女郎?”這般低沉清朗的聲音自然不可能是英臺,驚的祝熙之一個鯉魚打挺便坐了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眼。

“你如何又來了?”莫非你馬家小郎君竟是這般閑得慌?不過想着便又有了些困意,雙眼不自覺又閉上了。

見此情景,馬文才竟覺祝熙之可愛異常,他家小貓兒睡醒之時也是這般讨人喜的模樣,直叫人想摟緊懷裏好生親昵一番,然,對着祝熙之他自是不能如此做的,深覺可惜。

刮了刮還有些睡意朦胧之态人的鼻子:“我倒是願意你多睡些時候,然母親要見你,我也無法。全當賣我個面子,先醒着會兒,待會再回來睡,可否?”

毫無意識的點點頭,尚在睡夢之中的祝熙之毫無知覺,夢游般起床穿衣,直到洗了臉才算徹底清醒過來,至于被刮鼻子之事毫無知覺。

待洗漱完畢用了早膳後才随着馬文才的腳步來了馬家夫人的屋子。才進了院門便覺清雅異常,尤其是那翠竹成蔭倒是與母親院裏相似。

“今日将小郎君叫來實為不好意思,還望不要與我這老婦人有所計較。”馬夫人端坐于上首,一雙美目中盡是歉意,揮着手讓祝熙之坐過去,“文才,你且退下,我與熙之小郎君要說些話兒。”

馬文才欲言又止,什麽話當着自己的面兒不能說?非得至此!不過想想母親的身子骨,無言的嘆了一口氣,罷了,母親也不會如何,便施了禮告退了。

祝熙之跪坐于馬夫人的對面,眉目含笑,毫無單獨被留下的失措,只是淡淡地望着馬夫人,想着這位夫人特特招自己來的目的。

自己來這錢塘不過一日的時間,倒是事事出乎意料。馬文才本就出乎預料,更兼着其父馬太守那檔子事情更是叫人瞠目結舌,如今這馬夫人再如何怕也是能處變不驚了,馬家之人真該去瞧瞧大夫了。

馬夫人靜靜打量着對面的小小少年,不過一十有二卻又如此風度,即便被人如此打量也能坦然處之,絲毫不為所動,果真不愧是祝家出來的孩子,文才與之相比倒是一輕狂一沉穩,也難怪文才會如此親近于他。

“熙之小郎君今日冒昧打擾不為其他只為我那輕狂孩兒,還請小郎君莫要怪罪。”

“怎敢,熙之不過晚輩,長者有令,自該遵從。”微微彎腰,以示尊敬。

馬夫人微微嘆了一口氣:“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是了解的,那孩子平日裏最是高傲一人,無人被他看在眼裏亦無人被他放于心上。然昨日我觀文才似與你相處極佳,這還是從未有過之事。由于我的原因這孩子自小孤單,我知小郎君在此時日不長,然老婦懇求,望小郎君能與文才好生相處,至少讓其體味幾分友人之樂。”

昨日她便看出來了,自己家孩子對祝熙之情分不一般,雖不知為何,但有些情皆非時日長短可去衡量,便如自己,縱是守着夫君幾十年也不過得了些白眼與不屑。難得見文才如此親近一人,自己才想要親自好生接觸一番,昨日雖已知識祝家孩子,且未曾好生觀察。

祝熙之訝然,這一對母女倒是奇怪,自己不過一陌生遠來之人,何故如斯?難不成這馬文才實是缺少童年玩伴之樂,而自己瞧好對其胃口,想要在這短短時日裏補回童年的缺失?只是這做母親的也是如此,未免也太過溺愛了些。

馬夫人是萬萬不會想到,這端坐于對面的美少年早早想偏了,若是知道了祝熙之此時想法,怕是馬夫人也只會欲哭無淚。

不過面上還是要裝着些的,低頭恭聲道:“熙之必定盡力。”至于是否真的盡力,那也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二人閑談稍許,不過半柱香的時間馬文才再外間就已有些難耐,踱步聲稍大。馬夫人微微一笑,便打發了祝熙之離開。

祝熙之剛剛一腳跨出屋子門,下一刻便被人拉回了院子,只是不再是自己的屋子,而是馬文才的屋子。昨天未能細細打量,今日一看,這屋子倒是真印了馬文才的性子,爽利粗犷,帶着十足的男兒之氣,與之相比,自己在祝家的屋子倒是清雅溫軟了些。

“昨夜我去你屋子你見着桌子上那一副字,便給你找了這些。”搬出一個小箱子,推到了祝熙之的面前,馬文才面帶笑容,那樣子與那趕跑了賊人而求大棒骨頭的狗狗如出一轍。

祝熙之皺眉回想,自己昨日倒是練了些時候的字,便是那鐘繇的《宣示表》。這鐘繇為衛夫人之師,而王羲之師從衛夫人,如此便可知這鐘繇字體在東晉之深重地位。

打開盒子,裏邊倒是沒有鐘繇的真跡,不過是各名家用鐘繇體所寫書帖若幹,倒是真讓祝熙之驚喜有餘。摸摸那些書冊,放回後将盒子遞回,祝熙之擡首道:“這些都是你收藏的?”

馬文才捧起盒子将其放于祝熙之的懷裏,淺聲道:“這些自是我的,但是現在卻是你的。我最是不喜這種陰柔華麗字體的,昨夜看熙之字體似與這相似不過卻遒勁有力,所以便連夜将這些找出來與你了。我覺熙之昨夜之字可為三品,故這寶劍自得贈英雄的。”

祝熙之倒是心驚,沒錯,自己前世所練習皆為顏體,磅礴大氣,盡顯帝王之氣,今生雖練習鐘繇一體,卻其中摻揉了不少前世字體中的剛直平穩,沒想到馬文才竟看出來了。

那盒子裏的字帖自是足夠吸引人的,然自己與馬文才相識至今不過兩天而已,又怎可受此重禮,馬文才也不夠理由來送這些,總讓他覺着哪裏不甚對勁,便毫不猶豫的搖搖頭。

“文才兄,無功不受祿,這樣的大禮實是受不起,還請收回。”

“你不喜歡?”神色黯淡,馬文才一時間失了些活力。

祝熙之見他此種模樣心中倒是泛起一絲愧疚,別人好心為自己連夜招來的,這般拒絕恐傷其心。

“不,我很喜歡,只是如此重禮,熙之受之有愧。”再見對面之人失落的神色,心中一動,不由改口,“我在這裏還有些時日,若是哪日想看便來文才兄的屋子瞧着,可好?”

聽此一言,馬文才雖還面色不善,但是好轉許多,點頭默許了。

“文才兄應還有事吧,便不再打擾。我今日不知為何總是疲累,先去歇着了。”說完便匆匆走了,馬文才于其後欲言又止。

回了屋子的祝熙之深深嘆了一口氣,這馬文才究竟是為哪般?既說無意與祝家結親,那麽何苦對自己這般盡心盡力?這世上不是沒有真義氣,但是誰能得見相處不過兩天之人便得了這真友誼?苦思冥想亦毫無頭緒,罷了,以後都遠着些便是了。

祝熙之想着倒是不錯,然他卻算漏了馬文才這變數,更高估了自己的心狠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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