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內奸
第二十一章 內奸
“熙之你若總是這般掃興,叫我如何是好?”馬文才略有些不滿的嘆息道,不過複又笑道,“林淑媛一事倒是叫我好生欣慰,未曾想他們幾個平日裏慣會鬥雞走狗,辦起事來卻是半點不含糊。”
撇開身邊人,祝熙之抱着小貓跪坐了下來,倒了兩杯水,挑眉看着馬文才,等着下文:“哦?此話怎講?”
亦步亦趨往祝熙之那裏而去,二人相對而坐,呷了一口水,馬文才露出一個得意的笑道:“她既想要了我二人的性命,所謂無毒不丈夫,我自是要比她狠的,便叫她生不如死。柳宣急急要聽她彈琴自是我吩咐的,而那位與她快活許久之人亦是我找去的,至于她為何會成那般放浪形骸之态,熙之定是知道那五石散功效的。我不過抓了她身邊那個去官府報信的小小侍女的弟弟威脅了一番,就讓人乖乖替我買了五石散送到了她家娘子口中。服了五石散,你覺着她能有半分清醒,還不任人施為。至于那個小侍女麽,早早和她弟弟一起接到馬家了,保準誰都找不到。”
“夠狠!”祝熙之揚了揚嘴角,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然,卻是讓我極喜歡的。”
“喵喵喵~~”懷中的貓兒朝着馬文才細細叫了幾聲,如祝熙之一般朝馬文才點了點腦袋,随後又噌會祝熙之的懷裏去了。
頓覺好笑,這貓兒倒是成精了,祝熙之摸了摸它的腦袋,忽又問道:“那我們于靈隐寺之處又是何人洩露了?此人若不抓出,便如魚骨在喉,實在難安。”
“那你便要随我去見一人了,看你要如何處置。”說罷,拉起祝熙之便往外頭去了,也不說什麽,只讓祝熙之覺着其中定有蹊跷。
二人只往山門外而去,雲昊和清茗已然等在了馬車外頭,接了二人就急急走了,也不知何事如此驚慌。
望着窗外之景,祝熙之只覺着有些許熟悉,待到馬車停下之時,已然出現于眼前的便是馬家舊日于錢塘的宅子,雖馬文才之父已然不再此處為太守,然這宅基還是在的,未曾有一點荒廢之景。
進來門中草木蔥茏,最是惹眼的就是那一片猩紅的薔薇花,密密匝匝,胭脂紅厚重的似乎連天邊嫣紅的暮色都壓不住,香甜的氣息直叫人沉溺于其中,再難自拔。此片薔薇還是自己在此處之時,馬文才特特讓人移植而來的,未曾想五年已逝,薔薇依舊,果真應了那物是人非之語。
拐進馬文才的院子,往那自己曾住過的屋子裏去了,進了內室一眼就瞧見了躺于床榻之上奄奄一息的法璍大師。
祝熙之臉色驚變,一時間似有利錐紮于心頭,忙問道:“這到底為何?”
“那日所去的小屋不過五人知其位置所在,我特特讓家中之人去查了其餘三人,果不其然讓我抓住了內奸,你可記得那日引我們過去的小僧,便是他洩露了我們所在,而他亦是桓玄派于大師身邊的線人。”
長嘆一口氣,看向依舊躺在那裏不知何時方能蘇醒的法璍大師,馬文才亦是面露愧疚:“若是我早去一步,法璍大師也不至落于此地步。歷經世事,想是一出事大師便覺其不對,二人争執之間,那小僧為求逃脫,打傷了法璍大師。”
“難怪難怪,法璍大師曾是孝武皇帝身邊近侍與心腹,桓玄會有此舉亦屬于平常。怕是那小僧即便不知我們商量所為何事,亦可猜測定然不利于其主,才會洩露。好在官府只以為此刻,不會想到別處去。那個小僧呢?”
Advertisement
祝熙之說此話之時,語氣森冷,如冰中烈火,直直焦灼人心。法璍大師因着自己一事兒生死未蔔,他又如何能放過那洩露機密之人。
“跟我來,自是将他留給你親自解決的。對了,錢塘縣令與主簿二人都在,你可聽其一言。”
吩咐人照顧好法璍大師,祝熙之跟着馬文才一路七拐八扭的進了一處隐秘至極的地方,即便他在這馬家也是住了算不短時日也從未得知還有這樣一處地方。山石掩映,妍花遮蔽,湖泊相阻,若非有馬文才帶路,他是萬萬找不到這裏的,看來這世間卻是能工巧匠奇多。
推開略顯陳舊的鐵質大門,發出沉重的吱呀聲,裏邊燭火明滅可見,待大門關上便似入了另一世界,幽暗難擋,恐後世地下牢房與此相比也不甚先進。
“顏缺見過熙之郎君!”錢塘主簿顏缺一見祝熙之立即行禮,不複平日狷傲之态,倒是尊敬非常,“郎君來此,可為那出賣郎君的小人?”
擺擺手,祝熙之倒是未曾受了這個禮,顏缺是其父學生,與自己平輩,甚至還長自己兩歲,這樣的禮節他是萬萬不能受的。
而一旁的錢塘縣令亦是在給馬文才行禮,雙方倒是同步的很。
“兩位郎君且往這邊來。”
随着前邊二人腳步往裏頭去,果見一光頭小僧被五花大綁在木樁之上,血色染紅了灰青的僧衣,面色蒼白,可見是受足了酷刑的。
“除了他實桓玄派來監視法璍大師這件事情以外,他可曾說出些其他東西?”馬文才長身立于刑架之前,目光冰冷,絲毫不見憐憫之意,“若是實在是無甚用處了,留着也是浪費時日。”
祝熙之走近那小僧,三步之遙時候便停下了腳步,倒不是祝熙之嫌棄其腌臜而不敢靠近,而是那小僧緩緩睜開了眼睛,面上毫無懼色,只裂開嘴笑着說:“我不過是個被派于大師身邊的小卒,随時可棄,什麽也不知,你們要殺便殺吧。”
“倒是好骨氣,也有自知之明。桓玄此人多疑,再者你不過小小年紀,正是心智不堅之時,想來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馬前卒,自是什麽都不會知道,我亦是未曾指望你會知道什麽。”祝熙之挑起一抹贊賞的笑意,不過随即而逝,代替的是冰冷的殺機,“然,我縱是欣賞你此刻的勇氣亦不會放過你,只因若是放了你,那麽會死的便是我們,我可不信你不會重投桓玄。不過,我倒是可以叫你死的痛快些。”
“我才不管你們要我如何死,反正左右最後都是往閻王殿去一趟。我只想你們代我向法璍大師悔過,我有愧于他平日教導,有愧佛祖之靈,指望他日下得阿鼻地獄之時可洗脫一身罪孽。”
雖年紀小小,卻不懼生死,威武不屈,真勇士也。
“好,我答應你。”
祝熙之轉身不欲再看他,只是對着顏缺道:“給他一個痛快。其後,此事料理完結,你便往祝家去一趟,我想父親那裏必有教導。”
“是,顏缺明白。”
馬文才摟着祝熙之往外頭去了,擡首只見雲霞漫天,好一幅绮麗之象,卻再進不了人心。看着身邊面無血色的人,馬文才心一陣抽痛,只得抱緊了他道:“非你要他之命,而是他自己要了他自己的命,若你放了他,危險的就是馬祝兩家,你未曾決斷錯誤。”
将頭埋進馬文才的肩窩,祝熙之點點頭:“嗯,我知道。”但是······那個孩子其實很無辜,他只是一枚棄子而已,就像我母親,她亦是兩個家族之間的棄子。
“我們回去吧,梁山伯說是晚間有事與我商談,恐此時已然在等着了,我想也是該說個明白了。”
“好,我們回去。”
回到萬松書院之時果見梁山伯已然在外頭等着了,祝英臺亦是在旁相伴。
看來二人一眼,祝熙之斂下眉目,讓人難以看清其本意,只低聲道:“往裏頭去說吧。”
私人相談甚久,待祝熙之将二人送出去只是已是月上中天了。
看着一雙璧人并肩于月色之下逶迤離去,雖未肢體相觸,卻又絲絲親昵,祝熙之頓覺心下百感交集,最後只化為了一聲輕嘆。轉身回門之內,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真打算依他們之言行事?”摟着自己的身後之人将自己的發帶解開,青絲披落,輕輕吻着自己的發頂,寵溺之意不言而喻,不過一個晃神自己已經在榻上了,穩穩坐在馬文才懷中,将頭靠了過去。
許久之後才輕聲道:“不羨金樽酒,不羨玉盤馐,不羨天子堂,不羨章臺路。”有些失神的望着遠處的燭火,祝熙之喃喃着。
“文才,我亦覺着他們的抉擇再無更好,只是恐要徒惹得兩家父母傷心了,然,亦是不得已而為之,倒是叫我好生羨慕,他日不久這二人便可暢游山水了。”
馬文才驟然摟緊了祝熙之,将他回轉了過來,額頭相抵,只低低說着:“無甚好羨慕,我們也總是有這樣一日的,那時我陪你游遍這山川湖泊,五湖四海,且放心!”
推開勒的自己有些疼的手臂,打了一下馬文才的腦袋,看着他委屈的樣子,倒是未曾像往日一樣笑出聲,只嘆息着說:“哪裏盡能放心,那封信往家裏頭去了,也不知母親是何反應,怕是哪日你我也只得和他們一樣金蟬脫殼了。”
“即便是如此,只要與你在一起,哪怕金蟬脫殼我也在所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