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李華

李華

31 「李華」

“可以啊王俊凱，你是怎麽做到，毀了前路，又丢了女友的？”

“我确實沒把握這戲能紅，導演甚至說沒把握戲能拿到龍标。我憑什麽留她？”

聽到這樣的答案，周大至梗了一瞬，“你明知道開業不在意這些。”

王俊凱沉默。

周大至氣不過，激他：“你怎能舍得放手，看她和別的男人耳鬓厮磨……”

王俊凱捂住眼睛，額發從指縫間淩亂的冒出來，打斷他：“等等吧……等我好歹經住了這些。

“等一切都更成熟。”

“您說的一切是指？”

“……時機，還有我，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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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陣盛天翊回國，周大至問他：“追人嗎？”

王俊凱看他一眼，眼眸在昏暗燈光下黑得純淨，他喝口酒，才“嗯”了一聲。

“啊，”大至說，“采訪一下，是時機成熟了，還是您成熟了。”

“都成熟了。”王俊凱面無表情的臭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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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王俊凱站在包廂外，在不同情境下再次問自己：時機成熟了？還是你成熟了？

随着年齡增長，他逐漸認識到：時機永遠不會成熟；而人會每天比前一天更成熟，所以，采取行動似乎永遠可以推到下一刻。

但其實，解決問題，只有兩個最好的時間，一個是問題發生時，另一個是現在。

他推開包廂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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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行業都會有這樣一類人，本事不一定大，但靠着蜘蛛一樣的關系網，熟練掌握狐假虎威借力打力的技能，往往能在業內混得不錯，李華就是個中翹楚。

他這次約了方導劇組、女主演方，同時還有CYC的高層，希望借由高層的出席展示自己的實力，從而讓方導松口，順利幫小情人拿下男主演的位置。說實話，男主演要是別的人也就算了，但偏偏是王俊凱，這劇組他有投資說得上話，怎能不添點亂。實在換不成他的小情人也行，把王影帝換下去就算達成目标。

他畢竟是公司前身辦事處的實權高管，兢兢業業近十年，新任高管們大都賣了他這個面子，一桌人滿滿當當。

哪知開席不久，服務員遞給他一個信封，說外面有位先生，請他看完信出去一趟。

李華接了信，沒開，繼續熱場子。

服務員很快又來轉告，如果現在不看，那位先生會直接進來，而李華将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和他對質。像李華這樣虧心事一籮筐的人，面對語焉不詳的威脅，往往會緊張。

他打開信封。裏面沒有信，是幾張照片。

李華看第一眼就變了神色，耐着性子翻完幾張，驚疑不定和氣惱兇狠一齊堆在臉上。

王俊凱就在此時進來，笑眯眯的打招呼：“李總。”

“劇組的人都在啊，看來是我來遲了。”他環視一圈，某人沒在。在看到李楠時，他很明顯地挑挑眉。

“師兄。”李楠站起來，臉頰微紅，猶移地叫他。

“你……”王俊凱明白過來，收了話頭，“啊，嗨，好久不見。”

又問李華：“怎麽樣，禮物還滿意嗎？”

“你什麽毛病？拿着幾張ps照片就敢大放厥詞。”

“照片是不是p的，相信李總心裏有數，實在震驚的話，可以自己查。”王俊凱笑得雲淡風輕，“我還以為您知情呢，開放關系什麽的。

“另外，我沒有病，有的是更多照片和打一個電話的時間。”

信封裏是李華和那個選秀小孩的親昵照片，如果只是這樣，估計不足以讓李華失态，但信封裏還有那小孩和別人鬼混、在酒吧抽水煙開金方的證據，穿的是李華上周送他的行頭。這才是李華如此生氣的原因。

“李總，我真是來送禮的。聽說，”王俊凱沖照片揚揚下巴，“是團裏的vocal，正好，方導說推廣曲主題曲都沒定人選呢，您做主，給拍個板？”

李華拂袖而去，張天猶豫片刻，起身跟上。李楠也要走，王俊凱叫住她：“哎，李楠，吃兩口再走吧，我送你。”

張天折返，扯着躊躇不定的李楠往包廂門口走，語氣不怎麽客氣，“她叫李一楠，我手下的新人。”

正巧被剛來的唐凜碰上，他上下打量一眼，“呦，還改名了，小姑娘。”

“方導的女主角是你呀，”他摸摸下巴，“那确實值得鴿，要是我，我也得幹這事。”

之前，王俊凱把李楠從李華手裏救下，讓唐凜給她找了個電視劇角色，結果這姑娘不知怎的，臨到開機不演了，搞得唐凜裏外不是人。唐凜是個快意恩仇的性子，今天碰見，嘴上就損起來。

李楠沒說話，反倒是張天開口了，“人往高處走，您不能阻止人家擇良木而栖吧，唐老大。”

說完也不等回答，匆匆離去。

主人提前離席，這一頓飯倒也吃得賓客盡歡，蓋因唐凜是調節氣氛的高手。加之方導今天坐收漁利，拿一首推廣曲換來不受幹擾的選角的權利，也樂意做東道主，陪大家多喝幾杯。

出道五六年，王俊凱的緋聞不能說滿天飛，但也着實不少。其中十之八九，唐凜非常肯定是空穴來風，剩下幾個，有的是宣傳需要，有的是對方蹭熱度。唯有李楠，和王俊凱傳得有鼻子有眼，怎樣相識于微末，又怎樣錯過彼此。當年，唐凜踅摸着王俊凱的态度還真有幾分不明朗，就想着把人招到眼前，搞不好能成就一段佳話，沒想到人姑娘扭頭就跟張天走了。

圈內流傳最廣的版本是王俊凱為了李楠得罪了李華，确實得罪了，這不假，但唐凜知道，王俊凱的舉動不全是因為不合時宜的恻隐之心，他和李華結怨早在此之前，甚至在王俊凱和自己簽約之前。

那時王俊凱剛簽過來，第一頓大飯局，李華也在，唐凜記不清李華當時是投資人還是單純掮客了，總之，王俊凱一看到留給他的位置在李華旁邊，當場冷了臉色，盡了寒暄的禮數就要走。唐凜被王俊凱的突然翻臉搞得莫名其妙，幾乎有點後悔簽了這個喜怒無常的臭脾氣。當然，後來的相處證明臭脾氣和喜怒無常都是假的，王俊凱算得上性情溫和，甚至有點佛系，但和李華的矛盾是真真的。

唐凜問了好幾次，也就撬出來一句話，說李華曾試圖給他“資源置換”。

——業內對包養的美化說法。

王俊凱說要自己走一段，醒醒酒，小馬不太放心，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凱哥醉醺醺的，雖然前幾天也醉醺醺——凱哥最近一周喝的酒快趕得上從前半年的量了——但他今天看起來格外疲憊，明明拿下角色卻不太開心，晃晃悠悠的背影莫名顯出幾分沉重。

可能是拿下角色的過程太累人的吧，小馬這樣想。

王俊凱從來知道娛樂圈不幹淨，他進圈第一腳，就踩到了曾廣黎那樣的黑窩子，可李華讓他真正認識到了，黑色能有多黑。

被人提出包養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差點同意了。

就差一點。

群像探險劇殺青後，王俊凱開始跑組。劇組明明是文藝作品的生産地，可有時候，離文明社會的距離似乎比尋常人更遠些。紙醉金迷與狗眼看人低是并存常态，最底層的人，不被當人看的。

跑組多了，慢慢能碰上幾個熟臉，他和一個男生結成跑組對子，互相鼓勵。男生叫王琛，不是科班出身，但懷有演員夢，工作了幾年後辭職來北京。

有天晚上，他和王琛在寒風穿堂的走廊裏等了很久，剛走進暖融融的室內，被選角導演挑剔一番長相，趕了出去。他那天實在太難受了，終于忍不住，點進了盛天翊的□□空間。

過了幾天，相似的境況，他和王琛卻突然被提前面試。他們頂着一長排羨慕的目光走進劇組房間，雙雙拿到角色。

李華坐在選角導演身旁，先恭喜兩人拿到角色，又友好交換了微信。

開機幾周後王俊凱察覺到不對勁，李華幾乎天天來找他。王俊凱并不孤陋寡聞，對性少數群體有所了解，他委婉地點破并拒絕。

李華否認了，只說：“我這人願意栽培好苗子，你當我是朋友就行。”

如今業內都知道，李華對情人挺好，給資源也大方。但就是這點好，其實更恐怖——他似乎通過對情人好，而獲得了本不存在的某種正當性和道德性。

李華那時對王俊凱也确實挺好，經常送餐，下戲了陪聊天解悶，生病了鞍前馬後的照顧。

然後，趁着病人打盹，想親上一口。

王俊凱那一巴掌打得響亮，李華捂着臉也确實狼狽，但不知道他對劇組的人怎樣詭辯的，王俊凱第二天再去，很多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對勁。那部戲最終潦草收場，日後放映，也确實沒什麽水花。

李華開始去他住處找他，每次來拎些吃穿用度。

王琛聽王俊凱提過，說欠了恩人一筆錢，恩人很好，沒問他要，但他知道恩人最近缺錢，想盡快還上。于是勸他，說劇組的工資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發下來，你要真想來錢快，就試試吧，男的就男的麽，當個工作，幹兩年，錢到手，辭職。又開玩笑說，要不是李總看不上我，我都想上。

行吧。王俊凱心想。

那真的是天平将傾、毫厘千裏的時刻。

李華前一天來時，看到王俊桌上放着拳擊課傳單，問了一句，王俊凱說：“我是娃娃臉，戲路受限，練一練能打開戲路，也學點技能。”

李華沒說什麽。王琛勸完他那天，李華又來了，興高采烈地說：“我把那個副導演開了，叫他說你壞話。娃娃臉怎麽了，我就喜歡娃娃臉。”

王俊凱花了一點時間搞懂他口中的“副導演”是哪個——是那天，拿他和王琛的長相開涮，說他倆一輩子紅不了的那個選角導演。

王俊凱這才知道李華那天也在。李華說：“我一眼就注意到你了，我見過這麽多人，就屬你最特別。就是那天你倆走太快了，我沒追上人，懊惱了好久。後來又遇到你時，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又問王俊凱能不能答應他。

王俊凱皺皺眉，沒接話，他單純覺得因為個人喜好随意就辭退他人的做法不太妥當。

第二天，周大至來找他。兩人已經有些時日沒聯系了，周大至通過畢業作品一戰成名，走得順風順水，而王俊凱尚在演員底層掙紮。王俊凱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态，一點點疏遠了多年密友。

周大至欲言又止，最後說，“小凱，李華是最近幾年才來大陸發展的，他以前在港圈，根挺深的。我聽說，他和曾廣黎關系很不錯。”

又說：“他們……都是一路人，你、你，就，和他們走近了挺危險的反正。”

圈裏沒有秘密，但聽風就是雨的所謂真相倒是不少，周大至想必是聽說了什麽。他說的委婉，王俊凱明白他意思，是讓他珍惜自己。但他的話卻讓王俊凱想到了另一種可能，瞬間脊背發涼。

所以李華再來時，王俊凱直接掀了桌子。李華眼見瞞不住，索性撕開，極盡惡毒之語。

“你真以為匿名舉報就查不到嗎？攏共那麽幾個人，一個個揪出來，怎麽着也能找到告密的。”

“我去監獄看過廣黎，你知道他現在多痛苦嗎？”

“那時候就聽說你長得好，仗着有陳涵罩你，是組裏唯一一個清清白白。居然還敢毀約跑路，膽兒可真肥。”

“陳涵現在年齡大了，力不從心，聽說你們好像還鬧掰了。我把話放這，就憑你，這輩子想紅，不可能。”

李華的目光蛇信子一樣黏在他臉上，“不過你也該慶幸你長得好，我才能陪你玩這麽久。”

又用手指隔空點了點他，“我的聯系方式你可留好，畢竟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了。”

那天之後，王琛也消失了，後來經常出演電視劇配角，大小算個明星。

王俊凱至今不知道，王琛從接近他就是假的，還是後來被收買了。不過，也不重要了。

兩個月後，盛夏。

王俊凱發覺，他的轉機似乎總出現在這個時節，那時走出谷底是盛夏，後來再遇盛天翊，依然是盛夏。

在那個夏日，宋揚來出租屋找他時，看到王俊凱在看劇院的招聘信息，問了一句：“這是？”

“找不到活，在考慮回去演話劇，前幾年可能工資低點，但我本身也挺節儉，能活下來。”

宋揚看似好奇地多說一句：“沒問問你以前那個劇院？”

說的是陳涵做過主理人的那一家。

“還沒。”王俊凱笑笑。

宋揚沒再說什麽，拍拍他肩膀，“走吧，小夥子，李導影片送審威尼斯了。拿着這個履歷，不怕找不到好資源。”

再後來，就是大衆媒體津津樂道的一鳴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