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如果當你對一個人感覺還不錯的話，通常在看向他的時候會面帶笑容。
嘴角微微上揚，顯露出本人此刻愉悅的心理狀态。
身體也會略微前傾，不由自主地和那個人拉近距離。
然後，目光如同平行線一樣直視着他。
最後。
“小郝。”老板輕咳了一聲，慈眉善目地開口：“前幾天你交上來的産品圖我看過了，還不錯。”
“看得出來，是花了不少時間和精力的，這一點值得表揚。”
“發給供應商的時候，對方也對這個照片感到十分滿意，甚至還把産品的價格順着往下調了三個百分點——這可是不小的一筆支出，在這件事情上你可以說功不可沒。”
好啊好啊，這是好事。
我小雞啄米一般點着頭。
“所以我決定了，今後的産品拍攝還有後期修圖這一部分，暫時就交給你來處理。”老板最後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爽朗地笑着對我開口，似乎做出了一個十分愉快的決定：“你可要加油，繼續努力，我對你的未來發展十分的看好。”
……我還是太年輕了。
“……其實從技術層面來講，我還是存在許多缺陷的。”我立刻理性地和老板分析着其中的利弊。“這個工作我建議還是招個專門的攝影師來做效果會更好……”
“不要說這些，我不想聽。”又來了，是熟悉的感覺。“我覺得你可以，那你就一定可以。”
“……也不能說是完全能夠勝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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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對自己有自信，你在之前的工作裏已經證明了自己。不要再繼續說了，這件事情就這麽決定了。”老板的耐心看起來一如既往的不太好，說完便沖我揚了揚手：“行了，你先出去吧。”
我自認已經是個充滿信心的人，沒想到老板對我的評估遠不止于如此。
從辦公室內出來後，午休期間，我坐在茶水間內默默地放空着大腦，耳邊卻突然再次響起一個聲音——
“在想什麽？”蔡嘉禾悠哉悠哉地叼了個奶瓶滑過來，興致盎然地對我開口。
“在看小林打電話。”我的目光透過茶水間的玻璃走廊，落到一個身穿淡黃色呢子大衣，妝容精致又面容姣好的一位女同事身上。
這是小林，從事行政崗，來公司已經一年零九個月了。
三個月前她在公司樓底下的快餐店偶遇了男友，戀情便如同熊熊燃燒的火苗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就算是在公司規定的小憩時間，也會抓住機會争分奪秒地和男朋友打電話，享受甜蜜的二人世界。
“……嗯哼～人家說過的嘛，比較喜歡淡粉色，不要買那些亂七八糟的。”小林跺了跺腳。
“哎呀，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說要那個顏色就一定要那個顏色～”小林搖了搖肩。
我喝了一口茶，一邊搖着頭，一邊不由自主地發出嘆息。
“怎麽，想談戀愛啦？”蔡嘉禾挑了挑眉，表情看起來有些意外。
“不。”我搖了搖頭：“要真的僅僅只是談戀愛就好了。”
如果工作能夠有一份戀情這麽簡單的話，我怕是早就要撂挑子走人。
但是我不能。
我還要恰飯。
所以不管對方有多麽的胡攪蠻纏，我都必須拿出長輩慈祥的心态寬容對待——
蔡嘉禾聽完卻忽然湊近了我，雙眸中若有似無地透露出些許笑意：“雖然小郝看起來非常向往，不過我還是勸你最好不要嘗試哦。”
“……這又是為什麽。”從來沒有聽過這樣奇怪的的說法。
目光對上了蔡嘉禾的視線，我忽然覺得二人之間的距離有些過近了，下意識地往後拉開了幾步。
“因為……”蔡嘉禾緩緩開口：“會連累到別人。”
“哈？”我皺眉。
“你的精神檢查還沒有做完，大腦是否健康都還沒有結果。”蔡嘉禾眯眼笑了笑，又将距離緩緩拉開，漆黑的眸子中仿佛藏着什麽：“貿然和另一個人建立親你關系，小心會傷到對方哦。”
什麽啊，這是些什麽奇奇怪怪的說法。
“哪有這麽嚴重。”我無語地看了他一眼：“難不成你還真覺得我是精神病。”
蔡嘉禾聳了聳肩，沖我做了個鬼臉。
“吓唬你的。”他笑着說。
——
是我的錯覺嗎。
總感覺最近這段時間，蔡嘉禾弟弟對我的關注度似乎有些不同尋常的高。
難道說，他該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從茶水間出來過後，整整一個下午，我的腦海中都盤旋着這個奇怪的想法。
不過無論怎麽想，這種事情好像都是不大科學的。
進入公司的日子也不短了，在之前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同蔡嘉禾弟弟都保持着堪比路人一般的關系，一年到頭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
再加上，他在公司裏的人氣也不低，皮膚白白的長得好看，腦子還聰明，幾乎全公司的小女生在他面前說話都會不由自主地變得嬌軟幾分。
業務能力也是同樣出色，甚至連老板對待他的态度都比平常人要客氣。
大概，可以用人氣王這三個字來形容。
這樣一個人，又怎麽會對原本如同路人一樣的陌生同事突然産生興趣呢？
不僅如此，還突然變得像個小話痨一般，每天都換着方地出現，然後發表各種不同的看法。
思來想去，我實在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
“下班後一起回家，我送你吧。”
結束工作的時候時針已經指向了八點，公司裏只有零零星星幾個人在走動。
蔡嘉禾突然走了過來，笑眯眯地對我開口。
“為什麽？”
“你沒看新聞嗎，都上熱搜了。”蔡嘉禾指了指手機：“S市驚現連環殺人狂，專挑走夜路的單身人士下手，手段極其殘忍，很可怕的。”
哦，是了，中午刷新聞的時候才剛剛看到。
“而且之前打車才遇上那種事，現在叫車會有心理陰影吧。”蔡嘉禾仿佛猜到了我心裏在想什麽：“既然都是熟人順路，那為什麽不一起走呢？”
這話倒是說得沒錯。
“诶，嘉禾，我也順路，也帶上我吧！”一旁的小沈不知道何時路過，冷不丁地插了一句。“我也是一個人回家，感覺怕怕的。”
“好呀。”蔡嘉禾眉眼彎彎地笑了笑，非常幹脆地便點頭。
凝視着蔡嘉禾清爽的笑容，那一秒我心裏忽然咯噔了一下，隐約間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
那感覺有些難以形容，就好像在涼嗖嗖的秋天突然舔了一口冰淇淋。
冰了吧唧，奇奇怪怪。
不過面對這樣合理的邀請，似乎我一時也想不出什麽理由拒絕。
是我多慮了吧。
移開視線前，我默不作聲地想。
——
我還是第一次坐同事的順風車回家。
倒不是說平時在公司裏和同事們關系相處得不大好，只是如果不是必要的話，我一般很少願意主動麻煩別人。
坐在汽車後座上，看着正副駕駛座位上蔡嘉禾與小沈的背影被路燈照射得影影綽綽，畫面竟看起來出奇的和諧。
忙碌了一天的大腦再次陷入昏沉，一股睡意随之襲來。
“嘉禾，你是不是富二代啊？”小沈情緒興奮地坐在副駕駛上叽叽喳喳：“這種車一般人家是很難買得起的吧。你年紀這麽小居然就能開得上，好羨慕呀！”
蔡嘉禾眯眼笑了笑，沒有說話。
“咱們年紀差不多，我連駕照都還沒拿到，嗚嗚～差距好大呀，等以後有機會的話你教教我吧。”
“對了，我來公司這麽久，都不曉得咱們住的地方順路呢。以後下班都一起走吧，好不好？”小沈試探性地開口，語氣中充滿期待。
“以後？”短暫的沉默過後，蔡嘉禾忽然輕聲重複了一遍。
“對呀，就是明天，後天，将來所有的日子……”小沈羞澀地接着蔡嘉禾的話，眼睛亮亮的，就仿佛某種快樂的情緒快要從裏面飛舞出來。
“可是沒有以後了哦。”
睡得迷迷糊糊之間，我忽然聽見蔡嘉禾輕飄飄地開口說了一句。
“啊？”小沈明顯愣了一下。
——
好像有種奇怪的聲音。
寂靜的沉默中，我緩緩睜開了眼。
接着，猛的就是一聲震耳欲聾的撞擊聲響起，伴随着汽車的激烈剎車聲，來自小沈失魂落魄的尖叫聲——
在這劇烈的撞擊之下，我這剛上頭的睡意頓時清醒了一大半，立馬猛地從後座上蹦了起來。
什麽情況？！
心裏忽然咯噔一下，我頓時升起了某種不好的預感。
在轎車明晃晃的指示燈熄滅之前，一個漆黑而巨大的身影搖搖晃晃地出現在了我的視線範圍內。
接着驚天動地的嘶吼聲猛地響起，震得人耳膜不由得陣陣發疼。
刺耳的嘶吼間，它猛地一拳拍打向轎車頭部。瞬間小沈口中那幾百萬的名車一下子就化為了一堆破銅爛鐵。
“嘶——”短暫的沉默過後，那個東西忽然擡起頭，将目光對準了車內衆人所在的方向。
說是頭部，其實根本沒有頭。
透過昏暗的月色，我只看見一條條張牙舞爪的肉刺長在那黑色身影的脖子上，就如同天然的武器一般，在月色下反射着淩厲的光芒。
如此的……似曾相識。
“還不他媽快跑啊！！！”就在衆人屏息沉默間，我終于忍不住大聲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