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岑遠站在甲板上,湛藍深海吹來鹹濕的海風,海面上閃爍粼粼波光,宛如密集的金色絲帕,交織成绮麗的幻境,海天一色,船只行駛在茫茫大海上,若一寄浮萍飄零。

“岑哥,你怎麽在這兒呢?”周一從船艙裏出來,瞧見他的一瞬出聲問道。

岑遠回頭看他,随意答道:“裏面帶着有點兒悶,我出來透口氣,怎麽,這幾天你還好吧?”

周一羞腼地笑笑,半晌才說:“我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出海,而且是太平洋的小島。”

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話太過小家子氣,周一摸摸鼻子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一時間,身邊只剩下海浪聲和時不時回蕩的海鷗叫聲。

他們終于在中午十一點左右到達羅布卡島。

船只停靠在岸邊,一片蔥茏的綠意便在眼前呈現,遠處的森林岑遠看得并不清楚,近處細白幹淨的沙灘卻在他的視線裏一覽無餘,他一腳踩上木板。

同時驚訝于小島主人的細心,木橋從遠處一直延伸到海灘上,只達到膝蓋高度卻正好和他們乘坐的小船水平對接,也不用擔心會弄濕衣服。

岑遠有點可惜不能踩到白沙上,卻也知道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彎腰就要接過劇組的器材,被一雙手搶先一步。

“您好,我是羅布卡島的管家,叫我李叔就好,阿大阿二,帶着兄弟幫岑先生把東西拿下來。”

說話的是個中年男人,容貌英挺,唯一的特殊就是他左臉上一道從眉骨貫穿到下颌的長疤,就算經過歲月的打磨,看起來仍然猙獰,頗有些駭人的味道。

岑遠第一眼看見也有些吃驚,但他的情緒一直保持的很好,臉色一直很平靜,像是不曾見到一樣,亦或者是習慣了。

李叔心裏暗暗點頭,不愧是少爺看上的人,等手下将東西都帶走,李叔領着一群人開始參觀海島。

如果忽略了他臉上的疤痕,光聽他說話倒也是一件樂事,他的語言幽默風趣,聽得衆人哈哈大笑,尤其是岑遠。

他倒是衆人中适應最好的一個,不懼李叔臉上疤痕的人不少,但他一身戾氣讓人望而卻步,岑遠卻知道,這是惡劣環境所激發出來的。

李叔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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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他不禁想起自己前世,那個世界可比這個世界混亂太多,普通人或許不知道,但他卻清楚,當年娛樂圈大紅大紫的明星背後都有那麽點黑色背景,而他之所以一直掙紮在二線上,就是因為他太倔。

說起來他就想笑。

其實在那個世界他也是有朋友的,過程非常戲劇化,簡直像狗血小說裏的橋段,當年他剛出道,被經紀人騙去賣身,到了酒店才知道被騙了,可惜為時已晚。

聽見浴室裏有水聲,他跑去砸碎玻璃杯,從裏面挑出一塊最大的碎片拿在手裏,也不忘開窗,心跳如鼓,打着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心思,躲在一邊等人出來。

也因此認識了他最好的朋友,謝如鏡。

謝如鏡就是要包養他的金主,他家裏是超級富豪,連續幾年世界財富榜前十的那種,他本人卻是個乖乖仔,受到家裏二哥的撺掇,頭一次鼓起膽子包養人,沒想到遇見了他這樣的。

披着浴衣出來的時候臉都吓白了。

岑遠簡直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誰是金主誰是小明星,他們因此認識,後來成為好朋友,可惜……

他的眼神微不可察的黯淡起來,帶着淺淺的哀傷。

“岑遠,快跟上!”

“啊?好!我馬上來!”他忙收斂心神,發現自己已經落後其他人一段距離,緊趕慢趕終于趕上了。

李叔其實一早就知道他掉隊了,也沒明說,他身邊有保镖跟着,等到差點看不見了,他才不經意提起他,好讓其他人注意到,這才有了剛才的一幕。

是夜,明星如燈。

劇組全被安排在別墅裏,身為男主角,岑遠分到一間采光好的房間,格調溫馨又舒适,還帶着寬敞的陽臺,脫了鞋一下子把自己砸在宣軟的大床上,岑遠正面朝上,突然發現了一件好玩的東西。

這房間竟然有天窗!

他住在頂層,本來待遇已經很好,哪想到還有福利,從床頭櫃上撈起遙控器,果然看見上面的控制按鈕,毫不猶豫地按下去。

一陣咔咔聲響起,岑遠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像是看到了這世上最好的美景,竟然連呼吸都忘記了。

真是美。

在這原風原貌的海島上,隔着一層玻璃頂,他眼前呈現出一副璀璨星河,星子顆顆鬥大如珠,沒有一絲光化污染的環境,連空氣質量都上升到優,更別提在城市裏稀疏可數的星辰,在這裏,宛如織錦綴滿墨藍色的天幕,一顆一顆,是幾十億光年前的光輝燦爛。

仿佛整個人都沐浴在星光裏。

怪不得有錢人都要出國旅游,再不濟也要找個風景優美的地方,不光是視覺上,連身體上也是一種享受。

一種突如其來的哀傷湧上心頭,岑遠坐起來,眼睫低垂,曾經有一個人,他也有一雙這樣燦若星海的眸子。

“謝如鏡。”

到現在,想起來都會有一種鈍痛殘留。

某天,白白嫩嫩的小少爺突然發起脾氣,岑遠當時并沒在意,他自以為過幾天就好了。而恰巧他有一部戲要接拍,等忙完想起那件事,小少爺已經走了。

沒有留下一句話,像是賭氣一樣參軍入伍,他當時已經有了悔意,想道歉卻發現自己連他的聯系方式都沒有,也去找過他家人,很不幸,他碰上的是謝如鶴,小少爺的二哥,或許不是意外,當那人諷笑着問他是誰,岑遠心裏已經明白,他不該來。

果然之後失去了一切機會,最難熬的時候,他在天橋底下風餐露宿,半個月沒洗澡,也連着扒了半個月的垃圾桶,最丢人的是和流浪狗搶過食物。

真是丢臉,好在一切都過去了,或許是見他已經過得很慘,那人終于沒興趣了,才慢慢一點點熬出頭。

等到再見已經是三年之後。

小少爺成了軍痞,臉上一道長疤橫貫整張臉,血肉外翻,只差一點點,連眼珠子都能勾出來,比之李叔的還有猙獰可怖。然而讓他印象最深的不是他的臉,而是當時他冷漠的眼神,受不了,他逃掉了。

之後就再沒遇見過。

陸陸續續聽到他的消息,兄弟大戰,争奪家産,世人地說小少爺是最大的輸家,被兄長趕出家門,父母斷絕關系。

再後來他穿越,前一夜的最後報道是謝氏集團破産,“棄子”謝如鏡公司上市。

岑遠知道,最後還是他贏了。

常青藤畢業高材生,特種兵王,他閉上眼,輕嘆一聲,既開心又難過。

只有一聲祝願:朋友安好。

“咚咚——!”

蓋着被子,岑遠完全不想動彈,床上躺的正舒服呢。

唉!

還是掀了被子下床,抓抓淩亂的頭發,下意識的按開手機,十一點二十五分!

哦NO!

誰呀,半夜不睡覺亂敲門,快困死了,他沉着臉打開門。

和明亮的房間相比,這裏的走廊燈光黯淡,尤其是夜裏靜悄悄的更加讓人不喜,或許還有一絲恐懼。

一開始岑遠毫無所覺,他還在生氣敲門的人是誰,入眼卻是一片黑色,濃重的陰影遮住他的身形,無孔不入的海腥味侵襲着鼻腔,他心裏咯噔一聲,脖子好像生鏽的機器人一樣動作遲緩,仿佛時間在這一刻靜滞。

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視線凝聚起來,看清來人的一刻他胸口提着的一股氣瞬間驅散,抿緊嘴巴,眼裏怒火熊熊燃燒!

然後他十分解氣地踢了男人一腳!

“衛昭!”聲音半壓抑半激動,可不是高興,看他像是高興的樣子嗎?

這個混蛋!

岑遠咬牙把人迎進去,原本想狠狠甩手把門關上,顧忌着現在是半夜,一定會吵醒其他人,他只能憋悶的輕輕阖上門。

就這麽一擡手的功夫,等他回來就看見那混蛋已經躺在他床上,這房間隔音可是很好,他登時就怒了,越看這家夥越不順眼。

“你給我起來!”咬着牙就要把這家夥從床上揪起來,吓了他還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哪有這麽好的事!

然後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成功了。

“你怎麽了?”

岑遠覺得不對,衛昭的體力他最清楚不過了,現在軟踏踏的連他都能推動,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心神驟然一緊,色厲內茬說的就是他了,剛才還怒氣沖沖,現在已經坐在床邊擔心起人來。

衛昭擺擺手,失去岑遠的拉扯他又跌到床上,原本緊皺的眉宇倒是舒展了幾分。

怕他擔心,衛昭解釋道:“就是有點兒累。”

直到這時,岑遠才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

他不相信這是有點兒累,分明就是太累了,狀态比他前幾個月還要差,就像被人吸幹了精氣,岑遠突然有點兒繃不住嘴角,想到自己剛才的比喻他實在忍不住。

難得放肆地笑了一陣。

衛昭不知道他在笑什麽,應該是很有趣的事,平常岑遠也只會淺笑,這樣外露的情緒不常有,卻讓他也很高興。

不知不覺的跟着笑了起來,他的眼睛裏閃爍着星光,看起來仿若墜天的神祇。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岑遠脫了鞋躺在他身邊,給兩個人蓋上被子,熄了燈,世界一片安靜,他的心也很安靜。

頭頂一片璀璨的星空不停旋轉,一夜好眠。

翌日,衛昭在保持了十幾年的生物鐘下早早的醒了。

床頭櫃上電子鐘表還在轉動,已經六點十分。

三月份的天亮得很慢,他擡眼外面的天穹還是灰蒙蒙的,像蓋了一層灰色薄紗,只有偏遠的天邊早早露出一道淺淺魚肚白,甚至可以看見殘缺的月牙兒,挂在另一邊的天穹上。

他早早起床,開始做早餐,等七點整叫醒岑遠,見他離開才打開自己的電腦。

郵箱裏已經收到一份文件,是父親的信。

衛昭點開前看了時間,昨天晚上收到的郵件,他蹙眉看了起來,心裏終于松一口氣,一切順利。

其實他對岑遠撒謊了。

他昨天很累。不止昨天還有前天,這兩天兩夜他都沒合過眼。

當初他靈光一閃想到讓父親暫時幫他管理公司,工作交接讓他忙了一整天,後來又坐了一整夜的航班,下了飛機他沒休息也沒吃飯,直奔港口,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他,有當地的漁民告訴他這兩天海上會有大風浪,可是想到岑遠當時憂慮的語氣,他也會有僥幸心理,問了本地人每年遇難者的人數,那麽稀少,他覺得自己可能不會遇到。

越怕什麽越來什麽。

因為沒人敢出海,他直接買下一輛游艇準備開去羅布卡島,很不幸,他遇上了大風浪,在他距離羅布卡島只剩兩公裏的時候,游艇直接被巨大的風浪掀翻,而他則非常幸運的逃離風浪中心,一路游到岸邊,被巡邏的下屬發現,洗澡換衣服。

然後去敲門。

他其實遠沒有表面表現的那麽平靜,至少在墜入海底的時候他是真的絕望了,死亡如影随形,身體在冰冷的海水裏浸泡,大腦卻越發清醒,他死後岑遠會如何?

沒有答案。

僵硬的前肢劃動着,他死裏逃生卻越發珍惜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當年知道自己性取向的時候他找了國內一部很有名的片子看,電影裏的主人公結局凄慘,卻有一句臺詞他銘記至今:說的是一輩子,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

衛昭其實很怕,怕不能和他一輩子,怕時光太快,來不及将他看仔細,怕世事無常,獨留他自己。

“叮咚!”

衛昭回過神,電腦頁面上傳來視頻請求,是他父親。

屏幕連接,衛父和衛母都出現在他面前,都沒說話,一臉遮不住的擔憂。

“兒子,你沒事吧?”衛母心裏後悔死了,一想起昨天晚上那邊發來的消息,她吓得一整夜都沒睡,還有身邊這個老頭子,別看他現在一本正經的,也不知道是誰昨天又是拍桌子又是摔板凳的,明明比她還擔心,現在又比她還能裝。

衛昭直接站起來,做起第八套廣播體操,他身上衣服輕薄,動作緊湊連貫,完全看不出一點受傷的痕跡來,身上也沒傷口,末了他才坐下來,“您看我像受傷的樣子嗎。”

他明明只是體力透支,也不知道李叔是怎麽告訴爸媽的,好像他快死了一樣,弄得他不得不坐了一套廣播體操,雖然很醜但是效果不錯。

這不,他母親臉上也不擔心了,就連父親那緊繃的臉皮也放松下來了。

衛昭以為這就是結束,誰知衛母又告訴他一個大消息:“他們準備在六月份給他舉辦婚禮。”

衛昭神色一緊當即就要否定回去,被衛父幾句話逼退。

他說:“如果你敢拒絕我就離開公司。”

簡直像蛇類別人拿捏住七寸,飛龍拔掉逆鱗,衛昭臉色很不好看,可到底還是答應了。

沒辦法,不答應就得回去,要知道他才剛來,關于岑遠出國來這裏拍戲他一直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而且最近一段時間,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他不能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預收文:《和離之後我為皇》

嫡長公主蘇棠穿到現代修煉成一代影後,又穿回去了。

已經從嬌嬌女進化成女漢子的蘇棠躺在床上,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擺設,捶胸頓足:我怎麽又穿回來了?!

後來發現,自己不僅“嫁人”了,而且還是一本種馬套路文裏的炮灰,蘇棠內心是拒絕的(つд?)

女兒是惡毒女配,

丈夫是不軌權臣,

而她據說是個只會嘤嘤嘤的嬌氣包?!

公主殿下躺在床上思考人生,她是和離呢,還是和離呢?

有興趣的可以看看,這篇文完結後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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