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凜冬
凜冬
關于宋婉嫁妝這件事，其實宋睿之在來之前，已經同妻子江氏商量過了該怎麽給。
陳家願意再娶宋婉進門，這對于宋睿之乃至整個宋家來說是極大的好事，他還指望着将來回京時，能夠得到陳家的助益，所以此次關于宋婉的嫁妝，他勢必要做的叫宋婉滿意。
至于宋大夫人那邊，他已經不打算将宋婉的婚事交給她辦了，是怕她心裏暗恨從中再做了什麽手腳，回頭再弄的不好看，同陳家同宋婉再鬧嫌隙。所以這一次為保宋婉的婚事從頭到尾都好好的，他決定讓江氏一力着手置辦。
而這些決定，他在來宋婉這裏之前，已經同宋大夫人商量過了。
是以宋婉在聽見宋睿之說，嫁妝會将當年陳家送來的那些剩餘的聘禮悉數給她的時候，她其實是有些驚訝的。
她原以為，能要回一半都不錯了。
宋睿之看着她有些疑問的表情，笑笑說：“不過二妹也知道家裏，只是略有薄産罷了，來年我也要去赴任，花費更是不小，所以家裏邊最多也就能拿出一千兩來給二妹添妝，還望二妹體諒些。”
江氏在旁随即笑道：“不過姨娘那邊，待二妹出嫁後，我會照顧好的，二妹盡可放心就是。”
宋婉看着他們夫妻，他們倒是仔細，也有交好和解的誠意，事已至此她自然也沒什麽好說的，只是看着江氏問：“明年大哥赴任，大嫂不去麽？”
江氏笑笑：“你大哥去赴任那處苦寒，他得先去瞧瞧探探幾番安置，待他一應弄妥，我再帶着你侄兒過去。不過屆時，我定會将姨娘安排好，絕不叫二妹有後顧之憂。”
宋婉聽了，清凝的眼眸直接轉過眼看着宋睿之道：“此番大哥為我考慮，我都記在心裏。倒還有一個小小的要求，還望大哥能點頭。”
宋睿之聞言與江氏對視一眼後，才看向宋婉，問：“二妹你說就是。”
宋婉笑笑：“是我姨娘，待來年大嫂也離京時，我想将姨娘接出去養病。”
宋睿之略有尴尬一笑，說到底宋婉就是不信他們能在離京後保證柳姨娘在家裏不受欺負，但這要求倒也不算過分，于是思慮片刻，便點了頭：“行，待到時你大嫂離京，我親筆書信回來，與母親說和，定将此事給你辦好。”
如此這般，宋婉在心裏松了口氣，面上笑意也柔和幾分。
江氏也适時的拉着她道：“以後二妹嫁去了陳家，也要多多回來看看姨娘才是，屆時我跟你大哥定早早備好好酒好菜，招待好你和妹夫。”
宋婉只是笑，姨娘她是會回來看的，可是和陳朔一起……她不會想這種事，但這一次宋睿之的表态，她記下了。
淳安伯府。
徐寒陽在書房裏發瘋了一通，滿室的淩亂之下，他昂頭靠在椅子裏，垂在一邊的手上還在滴着血。
鐘玉蕊一直在外聽着動靜，卻不敢進去，聽小厮說他受傷了以後，暗地撇撇嘴後，裝作關心的模樣，趕緊叫身邊的丫鬟去通知了伯夫人。
她心裏卻是大松了一口氣，宋婉這般嫁去陳家，以後就再無進徐府的可能了。雖說她同徐寒陽不睦，但在外人的面前她還是盡力維持着體面的。雖說如今，這麽些女人在一個院子裏，可到底也沒有特別受寵的，她也不至于多難堪。
她也真的是不敢想，若宋婉真的進了徐府做了寵妾，屆時她的臉該往哪兒擱。
伯夫人來的很快，她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但到了書房一看徐寒陽那副求而不得，傷心欲絕的樣子，她大為震驚，哪成想自己的兒子這一次竟然這麽認真！若早知，便是用些不光彩的手段，也得把那宋家女弄進來讓兒子如願才是啊！
可惜此刻說什麽也晚了。
伯夫人見不得小兒子受傷流血，立即叫了人來治傷，看着傷處包紮好後，她才憐愛的哄着徐寒陽，說什麽木已成舟，叫他寬心什麽的。
徐寒陽聽着心中劇痛，側過身去不言語。
當初宋婉拒了鄭家他開心，暗地裏收拾了鄭先明，是覺得鄭先明不配。後來聽說楊家又提親，他更是怒不可遏。
宋婉在他心裏無可比拟，若非不願讓她難過委屈，他早用了手段迫她進府。可楊家那個半瞎，竟然也敢肖想！
可更讓他緊張的是，宋婉竟然沒有直接拒絕楊家，他猜到了宋婉也許就要嫁了楊家，忍不住就要謀劃着要動手，想着待這一次毀了宋家和楊家的婚事後，無論想什麽辦法，用什麽手段，也要想辦法盡快将宋婉弄來身邊……可還沒來得及，陳家居然直接就提親了！
明媒正聘，正室嫡妻，陳朔此人更是無可指摘。
果然，消息傳來，宋家願與陳家結親。
想得到宋婉，徹底無望了。
但他卻更疑心，陳朔為何會娶宋婉？
再想到那一日，陳朔突然出現護着宋婉那一幕，他不禁暗暗咬牙，難不成那時，他們二人已經……
徐寒陽心中萬般憤怒懷疑痛苦，此刻都只能壓抑忍耐，伯夫人見勸不動他，也就不再勸了，待出來書房才看着鐘玉蕊道：“近幾日陽兒心中不快，還帶了傷，你要細細照顧着。”
鐘玉蕊點頭應着，心裏卻在想，怎麽離徐寒陽越遠越好，畢竟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是真的很吓人。
陳家二次向宋家提親，倒是引得京中諸多嘩然。
陳夫人這邊，連着兩日都收到了許多帖子，她想了想挑了一家去了，在席間面對着各家夫人各種明裏暗裏的問詢，只道宋婉好，她真心喜歡宋婉，故而起了心思再結親的。
但話裏那個意思，其實也表達了，她不想宋婉嫁的不好日後受苦，畢竟那鄭家鳏夫和楊家三房那個孩子，都不是什麽好去處。
陳夫人這個人在官眷貴婦圈中，向來鮮少和什麽人有不和嫌隙，所以她這話一說，諸人倒也信了幾分，至于有些人猜測的其餘內情什麽的，那也攔不住別人瞎猜不是，但反正明面上，陳夫人對宋婉的愛護重視，是在人前擺明了的。
待陳夫人回府後，便迎來了陳朔的姑姑，陳夫人倒也沒同陳瑤說陳朔的心思，只是将要娶宋婉的緣故一番細說解釋。
陳瑤聽罷雖是仍不滿意，卻也不再多說什麽，畢竟她只是姑姑。
至于婚期，陳夫人更是在與宋家商量後，很快便定了下來，就定在冬月十九，俨然也只有半月的時間了。
婚期一提上日程，家裏開始忙碌起來，陳朔忽然也覺得有些緊張了，但更多的，倒是期待。
他甚至會去想，婚後他和宋婉，會怎麽過日子？會有幾個孩子？
而一想到孩子，他就不免想到新婚夜，向來有些冷峻的面容上，也不免有些悄然泛熱。
宋婉這邊，倒是沒有那麽多想法。
嫁給陳朔對她來說，是好事，可她又的确沒多少新娘子該有的歡喜羞澀。
而江氏自嫁進門來頭一次操持這麽大的事，各處細節有好些拿捏不了的，都會來問她的意思，再加上那些聘禮嫁妝的，要收整要對明細，要一樣樣的查過封箱，弄得她每日裏也不得清閑。
還有嫁衣，因着宋家沒有準備，所以陳夫人特意送來了一套極其貴重的，因不是太合身，又要繡坊加緊修改，還要趕制許多新婚後日常穿用的衣裳鞋靴，繡坊裏幾乎每日都會來人……
正廳裏，宋清宋雅心情不好的坐着，一人揪帕子一人托着腮，時不時的看着院子裏頭裏外忙碌的這些人，滿目的不快。
一旁，宋大夫人靠在那兒時不時的咳着，她也不知是不是這幾日心裏太過憋悶氣郁的原因，亦或是上次的病根沒好，又病了。看着兩個女兒不高興的樣子，她心煩無奈的皺眉：“別不高興了，叫你大哥看見，又要罵你們。”
宋清宋雅也咽不下這口氣，不說宋婉嫁的多好了，那些本來說好了要給她們做嫁妝的東西，這一回竟全給宋婉拿走了！家裏的家底她們也不是不知道，待到她們出嫁，哪裏能有宋婉這般排場？
她可只是個庶女！
而她們堂堂嫡女，到時候嫁的不如宋婉高門，嫁妝婚儀再處處不如宋婉，那豈不是丢死人了！
眼見着兩個女兒滿目不甘，宋大夫人心口又悶疼起來，咳了幾下後，說：“那賤人就是好命，我能有什麽辦法，至于你們以後，娘自然想法叫你們嫁的好。”
既然同陳家攀上了關系，那自然是該用就用。
至于丢不丢人，她自诩強勢半輩子，将妾室庶女捏的死死，此次卻眼看着庶女嫁進高門，将自己兩個嫡生女兒生生比下去，卻無力阻攔，她這正室的臉面此次算是丢盡了。
她比兩個女兒還要不甘心，還要生氣痛恨，可又如何呢，總不能為了收拾一個庶女，毀了自己兒女一輩子的前程吧。
婚事緊鑼密鼓的辦着，日子過的極快，天也越發的冷。
江氏近來着急忙慌的，忙的嘴上都起泡了，倒是沒出什麽差錯。
但眼瞅着再過一日就要到接親的日子，柳姨娘那邊也不知有沒有教導過宋婉房中事，她便去尋了柳姨娘，可誰知剛問過，便見柳姨娘一副羞窘到說不出話的模樣，她甚是無語，這好歹也是當了娘的人，怎麽還這麽……
眼見着柳姨娘不得用，江氏也不指望了，想着到底是家裏的姑娘，總不好随便找個婆子去說這個，思來想去便決定她這個當嫂子的來親自說，于是當晚便帶着準備好的壓箱底冊子，來尋宋婉了。
宋婉還不知她來意，還以為是要商量什麽事，結果卻被江氏面色尴尬的拉進了內室，手裏也塞了一本紅皮冊子。
宋婉登時：“……”
可兩人姑嫂之間着實算不上親近，江氏也有些張不開口，眼見着宋婉低頭不語，她倒是先臉熱了，準備翻開冊子硬着頭皮說的時候，卻見宋婉将那冊子往被子底下一塞，她的手便下意識的收回了。
宋婉耳畔薄紅藏在發間，清凝泛着水光的眸子微微一笑看着江氏道：“大嫂，多謝你費心。”
這是不用說了……
江氏倒也松了口氣，她其實也有點張不開口……尴尬一笑後，同宋婉閑聊了兩句便起身走了。
待屋中靜下來，宋婉坐回床邊，直到手掌再次按在那冊子一角，她才從連日來的忙碌冷靜中回過神來，心湖淺淺泛起了些緊張。
陳朔既然同意了娶她，那新婚夜……
想到這些，她不禁輕輕咬唇，垂下的眼簾遮掩了大半眼底茫然羞怯的光影，待許久，她深吸口氣緩緩抽出了那冊子。
不管陳朔會在婚後如何待她，與她相處。
但夫妻之間，同床共枕魚水之歡是免不了的，比起一無所知，她還是習慣有所準備。
作者：知識，乃人類生命活力之源泉。
婉婉：倒也不必……
陳朔：朔乃好學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