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特別好
特別好
國人算日子慣用陰歷。
八月二十二號,是宋緒安外婆的忌日。
餘年記得兩個人在一起以後每次到了中秋節的時候,宋緒安總會提前請好假,到了日子就坐車回來祭拜,年年如此,雷打不動。
宋緒安曾經告訴餘年,自打他有記憶開始,就是姥姥一直在照顧他,小時候父母時常出門,要麽讓姥姥來家裏,要麽把他送到姥姥家裏。
他童年的快樂全部來自于這個老人,直到他十二歲那年,疾病帶走了這個最愛他的老人。
對于自己的家庭,宋緒安對餘年說的不多,他們兩個婚禮是在餘年的城市舉辦的,來的也都是宋緒安大學和工作以後的朋友,家裏人就來了寥寥幾個,那個時候安茹的精神狀态也不太好,渾渾噩噩的,雙眼木然。
餘年知道安茹是瘋過一段時間的,具體什麽時候得的病她不清楚,宋緒安跟她确定關系以後的第一天就告訴了她這件事,他表情凝重,明确的說現在病情控制住了,随時會有複發的可能,問餘年能不能接受這件事。
餘年不知道那個時候宋緒安背負了多少東西,她只覺得心疼眼前的男人,幾乎是瞬間就回應。
可以,我願意。
兩個人結婚以後一直沒有要孩子也是因為這件事,宋緒安每次的理由都是,害怕隔代遺傳。
後來安茹的情況就越來越好,平日裏的行為跟正常人沒有區別。
不過餘年也越來越忙,所以要孩子這件事,一拖再拖。
餘年起了個大早,她醒的時候外面的天還是蒙蒙亮,她不過是睡了兩三個小時,眼睛都睜不開,用冷水洗了一把臉以後,出門去了花市。
宋緒安的外婆喜歡花。
沒有特別指定的一種,什麽花都很喜歡,每年宋緒安都是捧上一捧五顏六色、雜七雜八的花束,沒有特殊的含義,就是說老人家看了肯定會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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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年學着往年的宋緒安,選了一大把最鮮豔的,又去買了一斤花生米。
花是給宋緒安的外婆準備的,花生米是給他的外公準備的。
兩個老人應該是很相愛,所以在去世以後才會葬在一起。
墓地在郊區,餘年倒了兩趟車才倒了地方。
過了十月一,早晨溫度突然就降到了二十度以下,餘年下車以後已經八點多,陽光直曬,她脫了外套放在手上。
看到墓地,餘年有些感慨。
宋緒安,也是葬在這裏的。
她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又睜開,小心掐了掐自己的臉。
嘶——疼。
是真的。
憑着記憶餘年找到了兩個人的墓,上面的照片跟之前看的一樣,她把鮮花和花生米放在墓碑前,對着墓碑磕了兩個頭,學着宋緒安的語氣:“姥姥,姥爺,我替老宋來看你們了。”
宋緒安趕到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一副場景,他一眼就認出來跪在墓碑前的人就是餘年,他心微微顫動,大步跨過去,喊了一句她的名字以後,又問:“你怎麽在這裏?”
聞聲餘年轉過頭,看少年嘴巴微張,眼睛瞪的老大,一臉的不敢相信。
餘年不是想要跟宋緒安碰面的,她還特意早來了一會,偏偏就那麽巧,一開始就碰見了。
“你…你…”餘年不說話,宋緒安走過來指她指了半天,最後也說不出來個所以然,他看了看地上的花束和花生米,和他手裏的兩樣東西一模一樣。
瞬間了然。
之前的爆炸事件可能是巧合,下周的下雪事件還沒發生,但是這些細節都沒有辦法在繼續忽視。
餘年的話都是對的。
她來自未來,她以後會是自己的另一半。
宋緒安此刻不知道該有什麽樣的舉動,盡管已經做了多次的心理準備,那道防線還是片刻崩塌。
震驚三分鐘以後,宋緒安把手中的花跟餘年的花放在一起,把花生米也擺在同樣的位置,連續磕了三個頭,眼眶瞬間紅了。
“姥姥、姥爺,我來看你們了。”
聲音顫抖并且伴随着沙啞,宋緒安情緒波動不大,場面滿是悲傷,餘年站在他身後,記憶回到第一次跟他來這裏的情景。
宋緒安和她雙雙跪倒在地,他握着餘年的指尖微微泛白,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姥姥,我終于找到了人生摯愛。”
那時候的宋緒安自然沒現在的他耀眼,可那卻是餘年最感動的瞬間。
從墓地出來,宋緒安手一直插兜,餘年跟在他身後,想着怎麽該打破這種僵局。
“你…”最終宋緒安停下腳步,他跟餘年面對面,糾結的抓了抓頭:“未來真的是我老…愛人?”
老婆兩個字眼他怎麽也說不出來,他還沒談過戀愛,不知道怎麽和女孩子相處。
“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嘛。”
現在沒有什麽好質疑的了。
宋緒安煩躁的轉過身,他的人生還沒開始,就已經有了老婆。
這對于一個十六歲的男孩,有些太過于沉重。
當然,還有點驚喜。
宋緒安的反應餘年不是很滿意,她跨了一步跟人平行起來:“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覺得不滿意嗎?”
“你至少要給我時間适應一下吧,突然多了一個女朋友,我是不是還要對你負責?我要不要把你帶回家告訴我爸媽?”
餘年搖頭:“不用,你這麽小,根本負不起什麽責任,我就是想告訴你等十九年以後,也就是18年6月23日,你不要去阻止那個學生。”
這是餘年第二次跟宋緒安說這件事了,頭一次他聽的一頭霧水,這一次他記到了心裏:“我知道了,我會記得,那你告訴我了,是不是就回去了?”
“回哪?”
“未來啊。”宋緒安想象力開始泛濫:“你難道不是坐時光機過來的嗎?”
餘年一愣,接着便被逗樂了:“我們那個年代還沒有發明時光機。”
“那你是穿越過來的?”
餘年想了想,她最大的可能是重生了。
因為來之前她出了車禍,現在那個時空的自己說不定已經死了。
“這個說不清楚。”餘年攤開手:“我可能會在這裏待一輩子,也可能明天就回去了。”
不管怎麽樣,她都要為未來鋪好路,說不定一句話就能改變自己的人生。
宋緒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這所有的一切都沒辦法用科學解釋,也就不能按照常理去思考,盡管太匪夷所思,但是他還是接受了。
兩個人一起走到了公交站,因為不是始發站,公交車到的時候已經差不多要滿了,宋緒安和餘年上車以後,他眼尖的看到後面單人座上空着位置,立馬把餘年拉過去,讓她坐下來以後,用身體擋在兩個座位的空隙中間。
比起之前沒有禮貌的宋緒安,這個時候的他簡直太暖心了。
餘年跟他對視笑了笑,宋緒安反而不好意思起來。
情感總是這樣,當你知道你們兩個人必然會有一種關系連接起來以後,你就會變得親近起來。
車子發動幾分鐘以後,兩個人都沒再說一句話。
後來還是宋緒安率先忍不住,開口問道:“以後的我,對你好不好?”
“特別好。”
宋緒安不好意思的笑笑,又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那我會參加奧運會和世乒賽嗎?”
他眼睛裏面滿含期待,又帶了一些小心翼翼。
餘年的內心一下子就複雜起來。
她要不要說?
要不要告訴他,沒有。
你連國家隊都沒有進,你的手受傷了,你後來只是一個平庸無能的老師,你的人生格外的平淡無奇,現在的你,已經到了巅峰。
對于二十多歲的宋緒安,餘年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就告訴他,不要在抱有幻想了,好好做生意還來得及。
可是對于現在的宋緒安,她舍不得。
那個在球場上發出萬丈光芒的少年,他的青春和熱愛都給了乒乓球。
而且,他馬上要參加世錦賽了。
如果她說了,這後果真的能承擔嗎?
餘年沉默的時間太長了,宋緒安緊張起來:“是不是我…”
“沒有。”餘年笑起來:“你特別棒,你進了奧運會拿到了冠軍,而且獲得了大滿貫。”
大滿貫這個詞是餘年偶然看到的,16年乒乓球在國內再一次火了起來,她手底下有個小員工每天都在辦公室裏面安利自己的偶像,說他是最快獲得大滿貫的乒乓球運動員。
看宋緒安一時間高興的眼睛都沒有了,餘年覺得自己沒有做錯。
他既然這麽熱愛這項運動,那她一定要幫助宋緒安取得自己想要的。
坐公交車到了市裏,宋緒安要去訓練基地訓練,他還不好意思的跟餘年說了一聲再見。
從剛才開始,餘年就覺得他變得不正常起來。
走路不正常,說話也不正常。
就像是在刻意裝大人一樣,又像是刻意在照顧她的情緒。
倒是有了二十多歲老宋的味道,可是又完全的不一樣。
莫名其妙的有了一個媳婦,恐怕宋緒安的心理壓力也很大的吧。
餘年想想覺得好笑,怎麽會這麽戲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