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這個見面方式,是覃念沒預料到的。
覃念伸出手,和孟太太了握了一下,想抽回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人孟太太不是要跟她握手,而是要握住她的手。
“姐。”杜時禹在旁邊小聲提醒覃念,“我媽這是在向你示好吶。”
孟太太白了一眼兒子,“要你多嘴。”
“姐?”周綿綿歪着頭看着杜時禹,小鹿般的大眼睛閃了閃,以她的思維得出了一個結論,“你們……結拜啦?”
杜時禹擡手揉了揉一臉傻樣兒的周綿綿,“傻丫頭,不是的。”他告訴周綿綿搞好關系“她就是我姐。”
“哈?”
“回頭我跟你說。”杜時禹擡腳準備上車,“今天冰激淩就不吃了,周三讓你吃兩根。”
“哈?”周綿綿看着離去的三個人,滿臉憂傷。
秋風吹過。
校門口兩個被遺留的同學彼此對望。
很好,都是各自看不順眼的人。
周綿綿嫌孟昀太兇。
孟昀嫌周綿綿膽小,像只兔子。
他承認兔子可愛,但他不喜歡兔子,他喜歡的是雪豹獵豹花豹老虎獅子,再不濟也得是只野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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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孟昀覺得自己是該立點好人設了,不能因為兔子膽小而瞧不起兔子。
畢竟周綿綿這只小兔子上頭後頭都有人。
他揚起下巴,以老大哥的口吻對周綿綿說:“丫頭走吧,我請你吃冰淇淋。”
冰淇淋的誘惑對周綿綿來說一直很大。
她不是沒有錢買,只是她答應了嫂子,絕不吃冰淇淋,除非別人請她吃。
所以,她有錢也不自己買。
孟昀并不知道其中緣由,他也不想知道。
“不想吃嗎,周綿綿?”孟昀問,
周綿綿咽了咽口水,小聲地說:“想。”
“那你還猶豫什麽?”
如此熱情的孟昀讓周綿綿不太适應。
她可牢牢記着小時候的事呢。
當時她才六歲不到,孟昀快七歲了。一次聚會,她遇到了在後花園玩耍的孟昀,本能地想過去找他玩。
孟昀卻把眼皮子一翻:“哪來的丫頭,滾開,別擋着我挖蚯蚓。”
周綿綿不過是反應慢,沒及時走開。
孟昀便拿着手機的小鐵掀,一臉挑釁地看着她:“想打架?”
差點把她吓哭。
雖然過去十幾年,但是一說到孟昀,周綿綿就想起這件事。
周綿綿站在原地,思考了幾秒鐘,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他:“天色已晚,我不要吃了。”
說完,她背着書包,轉身跑遠了,生怕再和孟昀多呆下去。
孟昀:“……我他媽的又不是猛獸!”
過了一會,他重複了一句,“我又不是猛獸!”
他刻意地去掉了他媽的三個字。
“我又沒欺負過周綿綿,她怎麽總那麽怕我?”
孟昀早把他童年時候恐吓別人的事給忘了。
雖然現在只有他一個人,沒有人會在意他說了什麽。
但,他已決心改頭換面。
覃念坐在車上,有點不知道和孟太太聊什麽,倒是孟太太,看上去十足大氣,和覃念分享了很多事。
孟太太叫杜豔,兒子跟她姓,所以孟曉嘯的兒子才不姓孟,而是姓杜。
和孟太太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路,到了下車的時候,覃念見杜時禹已經先進屋了,問孟太太:“您真的完全不介意我的存在?”
孟太太溫和地笑了,道:“你出生在我和嘯哥認識之前,我有什麽好生氣的。再說,都快二十年過去了。”
何況,得知她是孟曉嘯的私生女,而不是自己原先想的那些,她別提多高興了。
昨晚上,孟曉嘯明白她的醋意和擔憂之事了,沒少揶揄她,兩個人抄完解釋完和好的方式也頗為激烈。
到現在,孟太太還覺得自己的腰酸得厲害。
她得認命,畢竟她和她的嘯哥都是中年人了,在某些事上,不能太過激烈。
從孟太太的嘴裏,覃念總算在知道原主母親和孟曉嘯之間的瓜葛了。
孟曉嘯大三的時候,覺得學校生活太無趣,便辦理了休學,參加了兩年的山區支教活動。就是在支教的時候,孟曉嘯認識了原主的母親覃阿雅。
覃阿雅是中專師範畢業,在當地唯一的洞岩小學裏當老師,已經當了五年老師了。她是當地最美的女教師,長得真的好看。
而孟曉嘯,當年也是美男子一個。
兩個人相處久了,漸生暧昧,三個月後,孟曉嘯便戳破了這層窗戶紙。
孟曉嘯一年支教活動到期的時候,他打算帶覃念去大城市,到他自己生活地方。
可是覃阿雅拒絕了。
覃阿雅要求他留下。
孟曉嘯是不可能一輩子留在洞岩裏當一名小學老師的。
兩個人怎麽都談不到一起。
孟曉嘯實在不明白,她為什麽一定要留下。
覃阿雅告訴他,這是家族宿命,她不能離開這裏,離開了就會遭遇詛咒,全家不得好死。
說實話,聽完她的話,孟曉嘯只覺得奇怪,覺得她愚昧。
而孟曉嘯勸慰覃阿雅的話,也讓覃阿雅覺得不能理解,不可理喻。
“我是這裏的人,我生在這裏,長在這裏,我便不會離開這裏。”覃阿雅态度堅決。
孟曉嘯看着她堅守自己的愚昧理念,完全不理會兩個人的情感,十分難受。
他很無奈……他覺得自己可能愛錯了人。
一年的相處,兩個人大部分都在讨論如何教好洞岩小學裏而六十九名學生,這些學生,有的七八歲,有的十五六歲,學習的科目也都不一樣。
兩個人在枯燥的工作中,因為一點點共同的話題,因為彼此對彼此的某些需求,錯誤地相愛了。
孟曉嘯在臨走前最後找她談了一次。
覃阿雅還是拒絕了。
回到C市後,孟曉嘯還曾試圖給她寫過信,但是杳無回音。
一年後,孟曉嘯遇到了杜豔,兩個人相愛并很快結婚生子。
結婚前他和杜豔說過自己支教時的這段感情,不算對杜豔隐瞞過什麽。
只是,他也不知道,他離開後沒多久,覃阿雅就發現自己已經懷孕了。
在小地方,女人未婚懷孕是個大事。
覃阿雅失去了老師的資格,也成了全村裏校花,連帶着他弟弟都成了別人嘲笑的對象。
郁郁寡歡的她想過去找孟曉嘯的,但是村裏太落後,那時候山裏也沒什麽路,她一個孕婦,翻山越嶺出去找人很不現實。再者,因為她失去了工作,原本就貧窮的家庭裏再無收入,她甚至都不能定時去醫院檢查。
就這麽稀裏糊塗地過了九個月。
孩子也是在家裏生的,接生婆就是她媽媽,因為年齡大了,接生的手法也不太好。
生下孩子後,她一個人照顧孩子,也要照顧年邁的母親,很快落下了月子病。
她的弟弟開始走到大山外找工作,時不時給家裏寄點錢。
這段時候,覃阿雅想養好身體後去大城市找一找孟曉嘯的。
可最終,覃阿雅還是沒能熬過病痛,她在覃念還不到三月的時候病逝了。
覃阿雅病逝沒多久,她那本就有過搶劫前科的弟弟就因為持刀搶劫殺人被判了死刑。
覃念年邁的外婆受不了兒女雙雙隕落的打擊,經常在家裏以淚洗面。她老人家硬撐着,将覃念拉扯到她上初中。
覃念初一的時候,老人家再也撐不住了,死在了院子裏。
老人家倒地過世的時候,手裏還拿着攪拌豬食的棍子,老人家的腳邊是一個小桶,桶裏裝的是打算喂給豬吃的爛菜葉和米糠。
這些事,随着原主的死亡,被永遠地塵封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裏。
孟家的豪宅內,一家四口正在其樂融融地吃晚飯。
晚飯過後,覃念站在院子裏,看着滿園的花草樹木,第一次替原主感到難過。
那種深深的,無力的難過,席卷全身。
若是原主當時沒有出現在D國的與君同悅會所,若是原主當時能夠一個人堅定地活下去了,像她當年一樣,或許,目前在享受這一切的便是她自己。
而不是她這個李代桃僵的人。
“不辜負你這一生,是我對你最大的承諾。”覃念在心裏默默定下諾言。
她會好好活着的。
替自己,也是替這具身體的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