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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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hi……hello,你好(起伏音)”老媽派來的使者不能怠慢,花小見連忙打招呼。
川井崎沒回話,依舊彎着腰,伸着手。
見他沒動,有些暈乎的花小見靠在牆上,估計他是沒聽懂自己的話,哎,和日本人交流真困難,日語沒研究過,口語聽得最多的是日本女優表演人體藝術時嬌喘連連的雅美跌、一庫,是該,一得...但是那些詞貌似跟初次見面時打招呼沾不上邊啊。
對了,有動畫。努力搜索火影海賊裏初次見面時用的日語,想啊想,無奈現在腦裏只有酒精,管不了了,亂說:“喲,莫西莫西,哦哈喲,空你幾挖,空幫挖……”
“花君,我能聽懂中文!”川井崎被眼前的人打敗了,早中晚都分不清楚。
“嗨,你早說啊”花小見抹了抹腦門上急出來的汗,推開門:“進來吧。”
“請花君握手。”川井崎彎着腰起碼站了兩三分鐘。
日本人真是一絲不茍,這手可是你強烈要求要握的,別怪我哦。花小見伸出右手握住了川井崎的。
他的手很大卻有些涼。
川井崎只感覺到手上有些黏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松開手看了看,卻什麽也沒有。
“請進!”花小見做了個紳士動作,對于一板一眼的人,對付他們的利器是必須比他們更有禮貌。
很亂。這是川井崎對花小見家的第一印象,雖然花媽媽提前打過預防針,但是眼前的景象還是讓川井崎皺起眉。
報紙雜志随意丢在沙發和地上,煙灰缸裏煙頭都快滿出來了,電視機上連了一根類是游戲手柄的線,可手柄卻不知所蹤,只剩線彎彎扭扭地從牆角蔓延到茶幾一角,沙發靠墊歪來倒去擺放着。我家的狗窩都比這裏強,川井崎是這樣評價的。
“請坐,請坐”花小見抓起一個靠墊扔到一邊,騰了個位置出來:“你先坐,我去洗個手,如果你也需要洗手的話,那就随我來。”
川井崎搖頭,花小見自己去了。
只坐了半個屁股在沙發上,川井崎有輕微的潔癖,這裏的髒亂讓他無法忍受。不過,已經來了沒辦法,用中國話說就是既來之則安之。
“你喝什麽?”花小見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紅茶。”
“沒有”
“綠茶。”
“沒有”
“咖啡”
“喝完了”
“……不用了”
“不喝剛好,礦泉水都只剩最後一瓶了,斯密馬塞喲!”花小見邊喝水邊從廚房出來,找了個空位坐下,問道:“三句君,你來我貴國幹嘛來了?”
三句君?川井崎看着花小見一臉茫然:“你問我?”
“當然,這裏只有你和我。”
“叫我崎!”川井崎口氣嚴肅,名字不能亂叫的。
“那七啊,你來中國有何企圖?”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學習交流。”
“學習什麽?”
“學習不會的東西。”
“交流什麽?”
“交流語言文化。”
“停留多久?”
“不定期。”
這是只狐貍,日本狐貍想挑戰中國獵人敏銳的洞察力。需要改成迂回戰術。
“七,我母派你來的?”媽字在日本是說母吧,看到日語裏好像有母這個字,花小見學以致用。
川井崎輕微歪了下頭,一副深思的樣子,半響才說:“不是,我借宿。”
花小見惱了,這小日本嘴巴太緊了,完全不透露敵情,看樣子一時半會是打探不到情報的,必須長期作戰,現在瞌睡來了,睡覺才是正事。
“七,你晚上就睡這裏吧。”花小見拍拍沙發:“客房我沒收拾,一切待明日再作商議,爸要就寝了。”花小見滿意地看着川井崎一頭霧水的樣子,嘻嘻一笑,踩着棉花步進了卧室。小日本讓你見識一下我大中華博大精深的語言文化。
川井崎看向花小見關上的房門,若有所思。
宿醉的滋味是無疑是痛苦的,頭昏腦脹,口幹舌燥,全身乏力。花小見夢見自己在沙漠裏爬行,驕陽似火,熱風毒辣,身體快被烤成人幹了,突然又想尿尿,費力爬起來,四周看看,沒人,拉開拉鏈剛要尿,居然從沙層下面彈起一塊木牌:此地禁止大小便!要死啦,這無人區現在也這麽環保了?算了,尿尿憋一下就回去了。找出路要緊。
綠洲,美麗的綠洲!希望就在前方,花小見四肢着地,蜥蜴一樣快速爬行,眼看就要觸到生命之水的時候“啊!!!”花小見掉進了萬丈深淵。
川井崎生平第一次遇到花小見這樣的人,不知道在幹什麽,一大早就在卧室裏鬼叫。不過挺有意思的,他活力很好。(川井崎的活力很好意思是精神很好。)
揉揉摔痛的屁股,花小見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周圍熟悉的氣味,丢得亂七八糟的衣褲,一陣陣抽痛的腦袋,這一切都在告訴花小見,剛才是在做夢。
翻出手機,怎麽關機了,打開看了看時間,離上班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終于不用再趕時間了。半閉眼走向洗手間,經過穿衣鏡時,花小見被吓了一跳,鬼!鏡子裏的東西,臉色蠟黃,胡子拉碴,眼圈周圍還有淡淡的陰影。花小見對着鏡子大吼一聲:“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在此撒野,快快退散!”鏡裏的不明物體嘴巴一張一合,花小見看了一會,不理他,徑直走進了洗手間。
半小時後,我們陽光帥氣,活力充沛的花神花小見同志複活了。拉開窗簾,讓陽光灑進來,花小見甩甩頭上的水珠,擡起下颌,嘴角輕揚,與陽光比誰陽光。
都說早晨是頭腦最清醒的時候,可花小見正好相反,他頭腦最混亂的時間段就是早晨,做什麽都迷迷糊糊的,有一次竟然把報紙放進微波爐裏叮了三分鐘,差點失火。
聽到卧室開門的聲音,川井崎回頭,正好看見花小見打開了房門,他整個人籠罩在晨光中,發梢和蜜色胸膛上還挂着水珠,在陽光的照耀下瑩瑩閃光。知道一直盯着別人看是不禮貌的行為,可川井崎移不開眼,這是個驚喜,他煥然一新了,びだんし(美男子)
被人用赤果果的目光緊鎖,花小見愣了片刻,才用五百分貝的音量大叫:啊!!!怎麽一早上見鬼兩次?你哪位???
川井崎突然覺得很挫敗,人生很灰暗,要跟這樣的人同住在一個屋檐下,是對意志力的考驗,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
川井崎站起來,走近花小見,再一次自我介紹:“我是川井崎,日籍華人,有幸回中國學習,要暫時借宿在花君這裏,請多指教。你可以叫我崎,花君。”
花君?好微妙的稱呼,怎麽有種花姑娘和皇軍合體了的感覺?
七?仔細打量面前的人,好像有些印象,想起來了,是老媽派來的奸細。雖然這個奸細長相還算帥氣,可奸細都是老奸巨猾的,糖衣包裹下的炮彈,不能因為他的外表而被迷惑了。
“哦,我記起你了,七嘛。你有沒有介紹信?”花小見圍着沙發轉了一圈,跟昨夜一樣,沒有睡過的痕跡。
川井崎又困惑了:“什麽信?”
“介紹信啊,我母雖然跟我提過你,但是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川井崎本人,萬一你是假冒僞劣,我那就是與狼共處一室,很危險的。”花小見認真地說道。其實知道他不會有什麽介紹信,這只是一個将他趕走的借口,老媽好煩,去了日本還不忘布下眼線。
川井崎認真聽完花小見的話,思索了一會,從包裏拿出一個證件遞給花小見。
「運転免許証」
“這是啥?”花小見看不懂。
“駕駛證件。”
“我要信,你拿這個做什麽?”
“這個能證明我的身份。”
“這個不算,要不你拿身份證。”現在假證多得很,駕照最好造假了。
川井崎稍微驚訝了一下,遂即又恢複了正常神色:“在日本沒有身份證這種東西,成人用駕駛證件就能證明身份。”
沒文化真可怕。花小見當然不能承認自己的無知,掃了兩眼證件就将它還給川井崎,順便岔開話題:“你昨晚沒睡這裏?”指指沙發。
“坐着睡會。”川井崎老實的回答。
“辛苦了。”能坐在一堆髒物裏睡覺,也是達到了一定境界的,花小見自嘆不如。“一會我讓保潔公司來清潔房子,将客房騰出來,你以後就有安息之地了。”
“是安身之地,花君。”
嗬,這小日本居然能聽出來,昨晚都是裝的吧。
花小見被抓到小辮子,口氣十分不悅:“什麽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住進來就要約法三章。第一:水電氣均攤,清潔用品自備。第二:不能偷窺我的隐私,打擾我的生活。第三:不能随意帶人回家。”
“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川井崎知道這句話的意思。
“我們飲食習慣不同,以後各吃各,壽司這些別出現在我面前。”
“嗯。”
“家裏電話不能亂接,洗完澡必須穿好衣服才能進客廳。”
“嗯。”
“我不喜歡日本口音,所以有我在的時候,你少說話。”
“……”川井崎沉默了,花小見苛刻的條件有逐客令的意思,若不是……真想湊他一頓。
“大概就是這樣,其他條件等我想起了再說,我要上班了,你自便。”花小見穿好衣服,吹着口哨揚長而去。
“花君,早餐?”川井崎昨晚下飛機沒吃晚飯,給花小見打了七八個電話都沒接,只能按地址尋到花小見住的小區,因為主人沒在家,保安不讓進,川井崎只能坐在冷風中等了他四個小時。看到花小見喝得醉醺醺的,川井崎很有意見,但卻沒表現出來。本想放下行禮去吃點宵夜,聽說中國的夜市很熱鬧,可是花小見卻丢下他獨自睡了。川井崎只好忍着肚子餓,坐在沙發上淺眠,直到半夜,餓的實在不行了,才冒昧地進去廚房,想說看看冰箱裏有沒有吃的東西,結果……那只是擺設,裏面空空如也。
餓到麻木也就感覺不到了,自己吃不吃早餐沒所謂,可是他卻擔心花小見的胃。
花君,你比照片有活力多了,很有趣,真是一門我想深入研究的藝術。
平安夜,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