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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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瘾最開始是每天發作,經過藥物控制後發作間隔越來越長,半月後,基本一周才會發作一次。

這期間,川井崎為了方便照顧花小見,吃住都在病房裏,他還專門搬來一張書桌,方便自己查閱文件而不打擾到花小見的休息。

書桌放在離床最遠的角落,這樣紙頁翻動的聲音就傳不到病床那頭去,川井崎在工作之餘擡起頭來還能看到花小見,雖然大多數時間花小見是睡着的,但遠遠地能看着他,川井崎已經很滿足了。

花小見從小體質就好,受點小傷恢複很快。雖然這次面對的是毒品,但憑着過硬的身體素質也撐過了最難熬的初發期,毒發時間越來越少,就算發作也不像以前那般痛苦。

不過讓川井崎擔心的是花小見的精神狀态,自從醒來花小見就沒說過一句話,平時睡覺也不得安穩,半夜裏蹙眉抓被,虛汗涔涔經常濕透被褥。等到他醒來川井崎輕聲問詢,花小見卻只是睜着眼發呆,對川井崎的話置若罔聞,仿佛外界的一切事物、聲音都跟他沒有關系。

只有想上廁所的時候,花小見才會重重地發出一聲嘆息。起初川井崎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但見花小見的眼睛瞟向廁所,這才領悟過來,忙跑到床邊攙扶。幾次下來,川井崎格外留意花小見氣息的變化,不管是長籲還是短嘆,總是代表了花小見在召喚他。

讓川井崎弄不明白的是,花小見有力氣嘆氣為什麽不開口說話。

這天午飯後,川井崎就沒了影子,花小見無端煩躁起來,晃動手上輸着液體的管子,針頭在皮肉下左右擺動,血液回流進輸液管,一段白色一段血色。

花小見直直盯着輸液管,突然間,他像是憶起了什麽,猛地拔掉針頭,雙手抱頭将臉埋進枕頭裏,身體不可抑止地顫抖起來。

針頭拔出沒有及時止血,針孔裏冒出的血液直接從手背流到枕頭上,白單又染上了鮮紅。

川井崎只是出門去載了布羅迪來。醫生說花小見現在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裏,他的嗓子可能是因為刺激過度而暫時失音,想要複原只能慢慢疏導,音樂治療也許能幫上忙。

哪知道才出去一會兒,花小見這邊又出了狀況。川井崎既心疼又生氣,他繃緊了臉,拿了根棉簽走到床前,有些大力的拉過花小見的手腕,也不看花小見只悶頭替他止血。

花小見開始還掙紮了兩下,當他側過半邊臉望了望來人,才委屈的咬着唇低眉斂眼任其擺弄。

川井崎氣歸氣,但看到花小見這樣順從不安的樣子又有些憐惜,于是伸手攬過花小見的肩把他摟進懷中:“花君,我知道你難受,但是不管怎樣你也不該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上次我跟你聊天的時候你點頭答應過我的,你忘了嗎?”

花小見縮着脖子緊靠在川井崎胸前,入院以來這人對自己的照顧花小見是知道的,也許是小時候獨立太早,花小見小孩子心性萌發,對川井崎的依賴越來越深,他喜歡聽這人在耳邊低語說些有的沒的;喜歡吃這人拿來的飯菜雖然不那麽美味;更喜歡這人懷中暖暖的溫度淡淡的薰香讓他很安心。所以,這人不在的時候,他總是煩躁異常,像丢了主心骨。

花小見發梢觸到川井崎的下巴,癢癢的。他伸出一只手環住川井崎的腰有點賴住的意思,川井崎最終只能長嘆一聲,更緊的擁住他。

靜靜地擁抱了一會兒,川井崎輕輕托起花小見的臉,看着他的眼睛說:“花君現在穿衣服,我找到了我的好朋友,他的琴聲舒緩揚長,能讓你放松神經,沉澱心情,對你的病情可能有幫助。”

花小見擰眉掙動了一下,有些不情願。川井崎假裝生氣沉臉嗯了一聲,花小見這才皺起鼻子穿衣服。

川井崎扶着花小見慢慢走到廊對面的琴房,那裏原本是醫院的療養活動中心,現在偌大的房間裏只有一架鋼琴和一個面帶微笑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見他們來了,起身迎了上去:“這位就是崎的朋友花君?”

川井崎點頭,将花小見往自己懷裏帶了帶。這個小動作看在布羅迪眼中有說不出的暧昧,布羅迪笑着向花小見伸出手:“認識你很高興,我是布羅迪。”

花小見遲疑了一下,擡眼看向川井崎。川井崎微微點頭,花小見才慢慢伸出手來。

布羅迪看到花小見這個樣子心中便有了數。握過手後,川井崎扶着花小見落座,布羅迪坐回琴邊,将琴譜翻了幾頁,這才在琴鍵上落下修長的手指。

指到音揚,舒緩柔和的琴聲流瀉而出,瞬時就溢滿了琴房。

花小見的神經一直是緊繃的,只要進入陌生的環境,他就如臨大敵,一看到紅色就會炸毛發作。從病房到琴室僅幾步之遙,他就掐白了手指,即使川井崎在身邊也不能徹底消除他的焦慮。

花小見進入琴房後一直緊緊攥着川井崎的手,像一只戰戰兢兢的小鹿。

初聞琴聲,花小見并沒松弛,但聽得久了,心境還是産生了變化,緊握着的手也松開了一些,臉色柔和了許多。

川井崎一直凝視着花小見的臉,接連幾天的陰霾天氣在今日結束,冬陽穿過輕薄的雲層溫柔灑下,不暖卻亮。

花小見入院後一直呆在病房,少見了陽光原本健康的麥色肌膚變得有些蒼白,此時明陽覆蓋在他臉上,薄薄的一層如影如紗,膚質更瑩白如玉,惹人憐愛。

川井崎看得入神,連琴聲戛止也沒發現。

花小見感到一抹灼熱的視線緊緊地鎖着自己,他微微側頭目光一轉就望進了川井崎如浩海般幽邃的眼眸,那裏有股無形的引力将他深深吸入,不能自拔。

這時布羅迪調整了琴聲,難得崎有了心動的人,他這個朋友能為他做的就是錦上添花。

Canon,優美浪漫,布羅迪緩緩彈出這段愛的主題。華美的音符承載着愛的缱绻,如柔滑的輕絲,款款流動;又如輕曼的月光,徐徐灑來,任何聽者都會被挾裹其間,這一刻只屬于他們倆人,也彌補了那個流淌着柔情蜜意卻少了主角的海濱之夜。

此後,布羅迪成為了醫院的常客。有布羅迪這位優秀的的鋼琴師駐場,醫院的病人都比以前多了,好些公子名媛為了一睹著名鋼琴師的風采故意生病來的,有醫生笑求:大師,您要是走了,咱醫院可就得關門大吉了,您千萬別走啊。”

這時布羅迪總是看着窗邊的小情侶笑而不語,活了這麽些年,能讓他感動到駐場的又有幾人呢。

有了大師的音樂治療,花小見的氣色好了很多,意識也清明起來,他能知道全程守護着他的是川井崎,那個他一直欺負着的小日本。

回想進院這段時光,花小見頗覺赧然,他不再像混沌時那樣黏着川井崎了,雖然有時候習慣性的會依靠着他,但随即想起就會彈開。

花小見的改變讓川井崎心都提了起來,努力了這麽久啊,怎麽又回到了原點。不行,得想點什麽法子。

這天,川井崎又不在了,布羅迪親自到病房帶花小見去琴室。路上,花小見欲說還休,嘴巴張了幾下都沒有發出聲音,布羅迪自然知道他要問什麽,卻目不斜視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這次的音療效果并不好,因為花小見全程走神,坐立不安面現浮躁神色。布羅迪隐隐憋笑,連連走音。

最後一曲終了,布羅迪收拾好鋼琴擡腳就要走,卻被花小見拽住。

“啊……?”嗓子太久沒用,已經發不出完整音節。

布羅迪停住腳步,疑惑道:“怎麽了?”

“……”花小見想問崎去哪裏了,但是嗓子不給力,弄死發不出聲,花小見一着急臉色就通紅,拳頭捏得啪啪直響。

布羅迪當然知道适可而止,他拍了拍頭恍然大悟:“你想問崎去哪裏是不?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他只是托我照顧一下你,就匆匆走了。”

花小見搖頭,還是死拽着布羅迪,一副崎不來你就不準走的架勢。

布羅迪好說歹說,最後以要上廁所已經憋不住為由才脫離花小見的魔爪。

布羅迪前腳剛走,琴室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停電了。

花小見被突如其來的黑暗搞懵了,在這濃黑如墨的空間裏,花小見的神經又發出了紊亂信號,過去不想回憶起的種種如潮湧般襲來,白色、紅色、黑色交織在一起,拂不開,抹不去。

花小見抱住疼痛欲裂的頭,內心極度掙紮,在理智與癫狂之間他必須做出選擇。最終他站起來伸出手摸索着在黑暗裏找出口,今夜連月色都沒有。

『花君,你行的。』川井崎站在門口等待着那雙手來抓住自己。『只要你能走到門口,那麽你就能戰勝心魔,要相信自己,你那麽堅強。』

琴室說大也不大,僅僅十米,但花小見要走出去卻用了很長時間。他頭上的汗都下來了,鼻息粗重,像是壓抑到了極點。

“邦。”花小見一頭撞上硬物,伸手摸摸,是溫熱的,手心下面還有搏動。在撞上那硬物的時候花小見就聞到了一絲淡淡的熏香,太熟悉了,是崎的味道。

花小見瞬間有種熱淚盈眶的沖動,但是他忍了,只是緊緊箍住崎的腰,緊得像是要把川井崎鑲進身體裏。

川井崎也激動不已,一忘形差點甩掉手中的東西。

一點點光亮照亮了琴室一角,川井崎手裏捧着一個大巧克力蛋糕,上面的五彩蠟燭已經點燃。

花小見被川井崎拉着蹲在椅子面前,他不解地看着川井崎。

川井崎将最後一根蠟燭點燃,笑着說:“花君,我生日。”

花小見歪頭想了片刻又搖頭,他記得那個雨夜,川井崎說是他生日。

川井崎拉起花小見的手放在唇邊,眼中滿是愛意,他一邊親吻花小見的手指一邊說:“花君,那日是我的農歷生日,今天才是我的公歷生日,因為太忙,我都不記得上次過生日是什麽時候了,不過,今年有你陪我,一生只過這一次我也甘願。你會陪我吧?”

橘色燭光暈出一個淡淡光圈将兩人包裹在內,這小小的柔和的世界,只屬于他們二人,再也容不得其他人插足。

手指上傳來的溫熱觸感讓花小見心底發軟,川井崎誠摯的樣子期待的眼神還有貼心的關懷,每一樣都讓花小見無法拒絕,于是點了點頭。

川井崎咧開嘴笑了,花小見第一次看見川井崎像個孩子一樣的大笑,他的牙很白,笑聲很爽朗,和以前的內斂微笑比起來,花小見更喜歡這樣笑着的川井崎。

川井崎的笑容感染了花小見,花小見也笑了,眉眼彎彎,什麽病痛折磨在這一刻全無蹤影,有的只是兩個人的小幸福。

川井崎許完願沒有吹蠟燭,花小見好奇川井崎許的願望,就拉起川井崎的手,在他手心裏寫下疑問:你許了什麽願?

川井崎沒回答只是癡迷地看着花小見。看着看着他突然靠近花小見,兩人鼻尖相觸,鼻息相交,花小見一驚直覺往後躲,卻被川井崎牢牢圈住。

“願,說出來就不靈了,如果花君真想知道,讓我用行動告訴你吧。”

下一秒,花小見的嘴就被撬開,濕滑的舌如同它主人般強勢,長驅直入,找到目标後就糾纏起來。

花小見怔住了,這個吻雖霸道卻帶着柔情,輾轉吮吸間傳遞出的是濃的化不開的相思情,不似上次那樣淺嘗即止,這次他是在索取,是在要答案,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自己的肯定。

花小見腦中飛轉,睫毛翕動如扇,最後閉上眼,任川井崎予取予求。

懷中身體從僵直變柔軟,川井崎知道自己做到了,得到了花君的首肯。川井崎更加情動,使出渾身解數變着花樣吻花小見,直到兩人都氣喘籲籲,川井崎才湊在花小見耳畔吟說:“我的願望就是花君你的心甘情願。”

燭光裏,花小見低着頭,胸膛起伏不定,牆上投下兩人纏綿的身影,朦胧的一團,沒有任何間隙。

夜~還很長……

我不是後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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