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橘貓

橘貓

周三下午，盛彥提早離開公司。

開車來到國際機場時，他擡起手腕看了看腕表上的時間。

他出來得早，路上也出乎意外的順利，比他預測的早到了一刻多鐘。

航班準時抵達目的地，拉着行李箱走出來的姜誠隔着層層疊疊的人群看到了盛彥。

盛彥身姿挺拔，人高腿長的，光是站在那兒，就是一道引人矚目的風景線。

姜誠快步走到他面前，手握成拳輕輕敲了一下他寬厚結實的肩膀：“等我多久了？”

盛彥雙手插在兜裏，神色慵懶散漫：“來都來了，問這些幹什麽？”

姜誠笑了笑，自己也覺得問得有點多此一舉：“也是。”

兩人一路來到停車場，拉開車門上了車。

盛彥發動車子，側目看着副駕座上的姜誠：“你現在住哪兒？”

姜誠系上安全帶，咧了咧嘴：“回來得匆忙，還沒來得及找房子。”

他出國留學幾年，一次都沒回來過，他的父母都住在老家，自然也沒在本市買房。這次他是臨時決定回國，幾乎什麽準備工作都沒做，連事先在網上租好房子都無從談起。

見盛彥沒搭腔，他睨了他一眼：“哎，你不會那麽冷酷無情把我丢去酒店裏住吧？”

他和盛彥雖朋友一場，但盛彥待旁人有多冷漠，他也不是沒見識過。

盛彥打了一圈方向盤，将車駛離了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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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就要搬家，我在浦江苑的那套房子空着，你沒地方住，就暫時住那兒吧。”

姜誠唇角勾了勾：“這還差不多。”

離開機場時已過了下班高峰時間，一路還算通暢，用了三刻鐘就到了浦江苑。

推開門，蹲在門旁等了多時的橘貓立馬跳到了盛彥的懷裏。

這幾日盛彥特別忙碌，鮮少有空閑時間陪它玩耍，饒是橘貓平時性子再嬌縱高冷，見盛彥終于回來了，忍不住就要黏着他不放。

姜誠将行李箱放在角落裏，來回打量着他眼前的一人一貓：“嘿，你還養着這只貓呢。”

當初他和盛彥是同一時期出國留的學，那時候盛彥就養着這只橘貓，鏟屎的和貓主子關系極好，相依為命地共度了五年。

盛彥抱着貓咪坐在沙發上，微眯着眼：“不然呢？難道把它丢在國外？”

姜誠摸了摸鼻子沒作聲。

盛彥撓着貓咪的下巴，貓咪阖着眼睛，一副惬意得不得了的樣子：“它好歹跟了我幾年了。”

姜誠嘴唇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在國外的那些時日裏，他和盛彥是同胞、是同學，亦是合租室友和志同道合的朋友。

旁人不知道，可他卻是親眼瞧着這五年來盛彥是怎麽艱難地熬過來的，也因着這個緣故，姜誠心裏總怨着戚樂。

“阿彥，你這次回來是為了她麽？”

他沒指名道姓，但兩人都知道他嘴裏的那個“她”指的是誰。

盛彥撸貓的動作停滞了一息，燈光映在他黑亮的眸子裏，猶如死潭一般。

“誰說的？”冷硬的臉龐上沒有半點多餘的表情。

姜誠手肘搭在沙發扶手上，擡手揉了揉額角。

前些日子盛彥匆匆忙忙地就丢下國外的所有事務飛回了國內，他放心不下，事後也曾略微打聽過一嘴，盛彥的父母親和姐姐都一切安好，并沒有發生任何讓盛彥擔憂的事。

唯一的變數，是他當時看了群裏的信息，随口提了一嘴戚樂還單着。

“不是為了她就好。”他真的特後悔那天跟盛彥說戚樂現在還單着。

那個時候，他的心裏其實是有些幸災樂禍的。

誰叫戚樂當初甩了盛彥，害得盛彥失意了好久。

她單着，說明她後來也沒過得有多好。

他承認，他氣量小得簡直有點不像是個男人，可他就是替盛彥感到不平。

憑什麽被甩的那個，要一直被困在過去走不出來。

盛彥将橘貓放到地板上，輕輕拍了它一下，示意它自己一邊玩去。

姜誠怕他沒把此事放在心上，又開口提醒道：“阿彥，你別到時候又心軟了。”

他別的倒不怎麽擔心，就怕盛彥會在同一個地方再栽一次跟頭。

盛彥掀動眼皮朝他看來。

“你若是還要繼續提她，恕我不留你住了！”語氣淡淡的，卻讓人聽了只覺得脊背涼飕飕的。

姜誠有些畏懼于他的氣勢，卻又氣惱他的執迷不悟：“阿彥，你是不想聽我提她，還是不想聽我說她壞話？”

盛彥不置一詞，喉結幾不可查地滾了滾。

姜誠擡起雙手，掌心對着盛彥：“好，我不說了。我只希望你能保持清醒，別再犯糊塗。”

在同一個人身上栽一次跟頭就很足夠了。

煙瘾又開始犯了，盛彥從煙盒裏摸出一支煙，将煙送到唇畔，拿出打火機将煙點燃，漫不經心地吐出一口煙圈。

他指尖夾着煙，問道：“你以為我回來是為了什麽？”

姜誠看着他不作聲。

“我有些話要向她問清楚！”透着冷意和自嘲意味的聲音從盛彥的喉間溢出。

姜誠向前探了探身體：“問清楚後，你就真的放下了？”

盛彥又吸了一口煙，唇角處勾起一抹極淺極淡的笑容。

姜誠微攏的眉頭瞬間舒展：“阿彥，你能想通就好。”

***

睡夢中的戚樂是被撓醒的。

她睜開眼，入目是一個毛茸茸的身影趴在她床上，一下又一下地舔她的臉頰。

她剛醒來，人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動作比腦子反應快，伸手抱起了毛茸茸的小家夥——一只胖乎乎的半橘，抱在手裏還有點沉甸甸的。

橘貓毛色亮堂，收拾得特別幹淨，估計是家養的貓咪。

小家夥仰起腦袋對上戚樂的視線，戚樂被它圓溜溜的眸子看得心頭一軟。

她彎了彎唇角：“你是哪家的小可愛啊？”

橘貓歪了歪腦袋，朝她“喵”了一聲。

聲音軟軟糯糯的，乖巧極了。

戚樂将腦袋貼近橘貓輕輕地蹭了兩下：“你知道嗎？我以前也養過一只橘貓，跟你一樣，也是只半橘呢。它很黏我，腦袋瓜特別聰明，我跟它說什麽，它好像都能聽懂。”

小家夥又“喵”了聲。

嗚嗚嗚，怎麽這麽可愛！

戚樂睡不着了，抱起它，趿拉着拖鞋去了衛生間。

打開卧室的門，遇上了從客卧裏走出來的俞璐。

俞璐來回看着戚樂和被她抱在懷裏的橘貓，驚訝出聲：“不是，這貓從哪跑出來的？”

出院後，她就一直住在戚樂這裏，家裏有沒有貓貓狗狗她能不清楚麽。

瞧這只橘貓，身形了得，不可能躲了這麽久從未被她發現過吧？

“大概是從窗戶鑽進來的。”戚樂說。

平時她總習慣讓卧室窗戶留一條縫隙便于通風，她住在十樓，窗戶留一條縫隙，也不用擔心安全問題。現在想來，橘貓應該就是在她睡着的時候，穿過窗戶縫隙鑽進她的卧室的。

戚樂将橘貓輕輕放在地板上，進了衛生間開始洗漱。

這小家夥應該是附近鄰居當中哪戶人家養的，貓咪忽然不見了蹤影，鏟屎官指不定要如何憂心了。

靠在門框上的俞璐，垂下眼眸跟橘貓對視了一眼，只一瞬，橘貓便別開了臉。

是她眼花了還是怎麽，不然橘貓眼裏的不屑是怎麽回事？

嘿，哪家養的橘貓啊，這麽嚣張！

“小樂樂，你要怎麽處理這只胖貓啊？”

戚樂跟她不一樣，一向喜歡貓貓狗狗，不會一時愛心泛濫收養這只橘貓吧？

衛生間裏傳來戚樂的聲音：“一會兒我就去把貓咪還給人家。”

“你知道是哪家養的橘貓？”

戚樂擰上水龍頭：“不知道，應該就是附近鄰居的。”

俞璐被她這麽一點醒，忽而想起了一件事：“你這麽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昨天下午，隔壁好像有人搬進來了。”

那時候她正坐在沙發用電腦，被樓道裏的動靜給驚擾到了，這層樓裏統共就住着兩戶人家，她心裏有點放心不下，就拄着拐杖瞄了一眼門外，發現是幾個搬運工人把一箱箱的東西搬進隔壁單元。

戚樂将牙膏擠在牙刷上：“隔壁？”

“就是1002室，昨天下午搬來的，我正好在客廳裏，聽到樓道裏傳出些動靜，我透過貓眼看了看，是隔壁搬進新住戶了。”

戚樂漱了幾口水，沖掉嘴裏的泡沫：“也不知道新鄰居是什麽樣的人。”

最好也是不喜歡跟陌生人打交道的鄰居，她看到那種逢人就追問對方祖宗八代的人來熟都已經怕了。

***

吃過早飯，戚樂換了身衣服，抱着橘貓去了1002室。

小胖橘雖乖巧可愛到不行，但她總不能不把貓咪還給人家。

她單手抱着貓咪，擡起另一只手曲起手指敲了敲屋門。

屋裏很安靜，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她擔心自己敲門的聲音太輕對方沒聽見，遂又加了幾分力道在門板上叩了幾下。

她立在原地等了片刻。

還是沒人來應門。

時間不早了，戚樂怕上班遲到沒法再繼續幹等下去，只好抱着橘貓先回去了。

俞璐對貓貓狗狗一向不大感冒，眼下她又受着傷，由她來照顧橘貓，戚樂是既擔心俞璐不方便，又生怕橘貓得不到貼心的照顧。

權衡之下，戚樂帶着橘貓去了寵物中心，有人在一旁看着，多少也放心些，不至于到時候沒法把橘貓完完整整地交還給鄰居。

忙活了兩個小時，寵物中心的工作暫時告一段落。趁着有空，戚樂拿起手機給橘貓拍了幾張照片，從裏面挑選了一張最清晰的照片發到了大樓的居民群裏。

1001室：【撿到一只小可愛，是誰家的毛孩子走丢了嗎？】

發完消息，她又趕緊上傳了一張橘貓的照片。

她雖認定橘貓就是隔壁1002室家養的貓咪，但為保險起見，還是在群裏問問清楚比較好。

僅憑這只橘貓的毛色就可以看出來，它的鏟屎官很寵它，她不想因為自己的胡亂推測，把橘貓錯誤地交給不相幹的人。

她垂首看着手機屏幕，抿了抿唇，打了幾個字又删掉，琢磨了幾秒，才發了條消息出來。

1001室：【請告知一下大概什麽時候有空，我好把毛孩子還回去。】

會議室裏，盛彥正忙着開會，放在會議桌上的手機倏然震動了兩下。

他遲疑一瞬，拿起手機，亮起的屏幕上顯示着剛進來了兩條消息。

他擡手點開，視線落在了屏幕上。

是1001室的業主在大樓的居民群裏@了所有人。

他眼尾上揚，唇角勾起一個輕輕淺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