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情焉

有情焉

淩嫣有一件自祖上傳下來的通靈寶物——山鬼手镯，可見常人見不着的。

要說怕與否，淩嫣自然是怕的，小時候吓得白眼一翻腿一蹬，差點和那些東西一齊去作伴。

後來爺爺去世，她通過手镯見到了爺爺，便再也沒怕過，也懂了手镯傳承下來的意義。

天色将晚，淩嫣正要關門，細密的水霧自屋內四處湧起，門窗很快附着上大片水珠，那水霧蔓延得極為迅速，在快靠近她時停了下來。

縱然如此，她還是感受到一陣刺骨的陰涼，不免抖了一激靈。

那水霧幻化成一名書生模樣，對着淩嫣一臉歉疚作揖，“孫薪急有所托，驚着姑娘還望見諒。”

“無妨，公子請坐。”淩嫣同他一道坐下，書生衣着幹淨，面容清秀卻蒼白，看着像是與她同歲，她輕聲問：“公子有何所托？”

孫薪斂眉，語氣雖平靜，手指卻是蜷縮緊了，“此處城東有位姑娘，名喚杜玥，是我的心上人，幼時我曾許諾要迎娶她過門。”

“十歲時，我重疾纏身，孫家舉家搬往京城為我尋醫，自此與她相隔千裏，前幾月我已不在人世，她還不知我身亡，我這魂魄飄蕩數千裏而來，見她常常拿着我送她的玉佩眺望京城。”

“我想請姑娘幫忙給她帶個信。”孫薪咬住顫抖的嘴唇好一會，将情緒收斂住才放開緊縮的手指，“就說我非她良人，已有婚配，讓她早尋良人，不必再等我了。”

孫薪說完就紅了眼，淚水還是沒能忍住流了下來，淩嫣想要寬慰，手卻從他的身體徑直穿過，她悻悻收回手，“當真要如此？”

孫薪抹去眼淚，點頭道：“只能如此，她還年輕，我不該耽誤她。”

“我明日便去。”淩嫣長嘆一口氣，聲音中透着悲傷，人世間的生離死別，她最是見不得，誰都無力改變，只能帶着傷心過活。

“孫薪謝過姑娘。”孫薪起身朝淩嫣作揖行禮，化作水霧散去。

次日，淩嫣起了個大早，秋日霜寒，屋外瓦當上結着薄薄清霜，一陣風吹過，令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趕到杜家門前時只見杜姑娘比她還要早，正倚着門，望着遠方。

淩嫣快步走近，“杜姑娘，秋日氣寒，晨時更是如此，姑娘應當愛惜自己才是。”

杜玥望向淩嫣，眉間有些疑惑，“請問姑娘是？”

淩嫣淺笑，“我受人所托來找姑娘，咱們可否先進屋說？”

“好，姑娘屋內請。”杜玥将人請進屋，看見淩嫣的手镯，眼神不着痕跡地停留了一會又離開，心中悲涼湧現。

屋內生了火，将外頭的寒涼趕退許多，淩嫣想着該如何開口。

“姑娘不必為難，姑娘此行我大抵猜到了。”杜玥的聲音很輕，顯得有些渺遠。

淩嫣詫異，怔怔發問：“姑娘當真知道？”

“見了這只手镯便也知曉了姑娘身份，姑娘可是為孫薪而來？”

淩嫣點頭。

杜玥淚水攀上眼眶，“那他所托，我大抵也猜到了是什麽。”

沒一會，杜玥急急忙忙抹去淚水，目光在屋內逡巡，“姑娘，你既能見着，那他此刻可在我的身邊？”

淩嫣心中一陣酸軟，難掩哽咽，“在的，孫公子現下就坐在姑娘身邊伴着姑娘。”

杜玥轉頭望向身旁，眸中空空如也，卻仿若落滿了一個人的身影，她展露出笑意，“你個傻子，此生無緣，來世可再結，黃泉路上你慢些着走，等等我便是。”

淩嫣的瞳孔中映着孫薪掩面痛哭的身影，她握住杜玥的手轉達，“孫公子說，他一定會等姑娘，但姑娘此生定要幸福美滿，不然到時他無顏見姑娘。”

杜玥朝着身旁點頭，“我會的，孫薪，我定然會的。”

淩嫣離去時，身後揚起好一陣紛飛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