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 32
Chapter 32
虞璟機關算盡，下了這麽大一盤棋，又怎麽甘心為他人做嫁衣，以他一人之力無法同時應對硯音塵和硯禮笙。
遂與妖道聯合，放出血骷髅惹出禍端。
此舉就是算中了硯音塵和硯禮笙兄弟二人是仙門弟子，斷不可能視邪祟作亂不顧。
不管是支走誰都好，只要能走一個，于他而言就是成功。
事情也果然不出他所料，硯音塵走了。
辛夷因年紀尚小，此去除祟兇險便将他留在皇宮之中，虞璟機緣巧合下發現他竟然私藏了很多嬰兒骸骨。
虞璟與妖道轉變計劃，偷走辛夷所藏骸骨，将其抛入嬰孩塔，利用夭折嬰兒的怨氣練成鬼嬰。
鬼嬰制成，被抛入西陵皇宮，造成死傷無數。
待硯音塵歸來時，硯禮笙正抱着長姐硯庭月的半截屍身坐在廢墟之中。
得知事情的始末，硯音塵的反應卻十分平靜。
沉默許久後，硯音塵才問道：“我兄長當真無法救活了嗎？”
黎願盡管想幫，卻無任何辦法：“他身軀已毀，靈識消散，确實無力回天。”
雖然很殘忍，黎願還是不願欺騙他。
硯音塵看着瘋癫看着虞郎當緣娘，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我想與原淮卿談談。”硯音塵說完立馬補了一句，“我自己去，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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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願短暫猶豫後終是點頭：“好。”
原淮卿坐在密室的角落，仰着頭看着天花板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硯音塵的出現他一點都不意外，好像預料到他會來，就等着這一刻。
“你都知道了？”原淮卿語氣很平靜，全無白日裏的癫狂。
硯音塵點頭：“是。”
原淮卿似乎是完成了什麽艱難的任務，整個人就像是洩了氣的氣球，沒有半點精氣神。
硯音塵在他面前蹲下身子，目光對視的一瞬間：“我原本是想，你興許是要我這具僵屍身體來複活兄長，如今看來怕是不然。”
“你是希望我去求黎願，讓他幫忙複活兄長，哪怕是像我這般以僵屍形式存在是嗎？”
原淮卿看着面前這張與硯禮笙極為相似的臉，目光中滿是眷戀，像是想要透過他看到某人的身影。
“不是。”原淮卿幹脆利落的回道。
這樣的答案卻讓硯音塵有些意外，如若不是要他這幅身體，又不是要黎願幫忙複活硯禮笙，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費了這麽大勁出現在自己面前。
看出他的疑惑，原淮卿調整了一下坐姿，動作顯得有幾分笨重，好像在忍耐着什麽。
“當年你與阿笙聯手才将失控的鬼嬰鎮壓，阿笙葬身于鬼嬰之口屍骨無存，你拼着最後一口氣将虞璟斬首後，自己也沒了氣息。”
原淮卿喉嚨滾了一下，咽下口中的腥鹹：“我原以為你與阿笙一起沒了，不曾想黎願竟将你練成了僵屍。”
原淮卿至今無法忘懷，當初見到全無過往記憶，以僵屍形态“活着”的硯音塵時有多震驚。
“我發了瘋般糾纏黎願，想要他幫阿笙也‘複活’，他卻怎麽都不願，你可知我當時有多恨他。”
原淮卿本就沉浸在痛苦中，突然看到硯音塵“完好無損”的出現在面前，于他而言就是照進黑暗中的一束光。
硯音塵能“活”，是不是意味着硯禮笙也可以。
他瘋了般糾纏黎願，每次得到的結果都是“救不了”。
“他不願幫我，我就自己想辦法。”原淮卿說，“阿笙沒有肉身，我便為他造一個，我殺人盜屍，肢解他們的軀體，想為阿笙拼湊一個好的身軀。”
“可那些身軀都太沒用了，很快就壞掉了。”原淮卿很悲傷，“我還找不到阿笙的靈識，我用阿笙的東西為引，想要搜尋他的靈識，可我燒掉了所有關于阿笙的東西都找不到他。”
原淮卿看向硯音塵的眼神充滿了無助：“我該怎麽辦啊，我沒有關于他的東西了，就連一個念想都沒有了。”
“我好害怕，會不會東西沒有了，阿笙留在這個世界上的蹤跡也徹底消失了，他會不會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原淮卿像是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眼神中充滿了恐懼。
“怎麽可以，這麽好的阿笙，怎麽可以被遺忘。”原淮卿不知是在與硯音塵強調，還是在與沉浸在痛苦中的自己對話。
硯音塵看着他的樣子很難過，他也很想想起自己那個同胞哥哥，可是他做不到。
他沒有記憶。
他也沒有辦法像原淮卿那樣，難過的時候可以掉眼淚。
他雖還“活着”，卻是一具屍體，他沒有正常人體就有的反應。
“後來我修習詭術，想用逆天之法複活阿笙，最終卻遭到反噬。”原淮卿對于自己的事情三言兩語就蓋了過去。
但硯音塵卻能感覺到，當時他該是有多麽的絕望才會做下那麽多瘋狂的事情。
“我以為我會死，卻沒想到黎昭救了我。”原淮卿在提到黎願叔叔時，眼中閃過一絲愧色。
“他說他可以幫我用黎願複活你的方式試着救阿笙。”原淮卿說，“我當時真的很興奮，黎三公子修為高深莫測，就連如今的黎願與他相比都略顯遜色，他能幫忙，我覺得阿笙一定會回來的。”
“可我們誰都沒想到，尋靈過程會這麽難。”原淮卿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層灰，一點光彩都沒有。
原淮卿的聲音裏充滿了悲傷：“黎昭死了，死在了一場祟亂裏。”
為了複活硯禮笙，黎昭耗費了太多的心力，等原淮卿意識到不對去尋他時，看到的就是一具屍體。
原淮卿至今還記得，自己将黎昭屍身送回黎家時，黎家老爺子的表情。
他說黎昭一輩子以道義仁善為先，唯一一次為自己而活做了個任性的決定，卻為此丢了命，一切都是造化。
“黎昭死後，我翻閱古籍，得一秘法可有望複生，我怕若是意外發生，我身死不要緊，怕的是世上無人再記得阿笙。”
硯音塵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他自小與硯禮笙不在一處長大，如今又過了這麽多年，認識硯禮笙的人如今只怕真所剩無幾。
原淮卿看向硯音塵：“在我使用古籍秘法前去找了你，想與你說些過去的事情，希望你能記得起阿笙。”
“可我卻沒想到，會激到你暴走，若非黎願及時趕到，終将釀成大禍。”原淮卿說，“而後黎願便帶着你走了，再有你消息時，得到的便是你誤食髒物沉睡的消息。”
“我想去見見你，黎願将我擋在山外，後來黎家祠堂大火，黎願以為是我為盜你屍身故意為之，與我大打出手。”
原淮卿：“盜屍一事也并非我髒你身上，不過因是盜屍人找不到蹤跡，他們便自發的将這罪名栽在你這個僵屍老祖身上。”
他們往硯音塵身上想也無可厚非，生前他是修為高深莫測的仙門弟子，耀眼卻又刺眼。
天之驕子墜入凡塵，除了能得到幾聲惋惜外，提防忌憚的聲音自然不少。
“人性這般，見不得旁人比自己強丁點，否則就是邪魔外道。”原淮卿嗤笑，“你是黎願造出來的僵屍，修為又是高深莫測，他們自然忌憚不已，恨不得尋個由頭将你給除了，免得日後你給他們帶來麻煩。”
原淮卿忍不住皺眉：“說來你也不冤，都成僵屍了，愛亂撿東西的毛病依舊改不了，活着的時候是撿人，成僵屍了便開始撿屍體。”
硯音塵：“……”
感覺膝蓋中了一箭，有點痛。
原淮卿想到什麽，輕笑一聲，表情是難得的輕松。
“阿笙也喜歡撿東西。”原淮卿眼神溫柔，“我就是他在海邊撿回來。”
硯音塵哽了一下：“緣分啊，愛好都這麽像。”
原淮卿笑容更大了幾分：“嗯。”
“當年若非黎願一直在遏制你的僵屍道門，只怕你早就被那些忌憚你存在的人給剿了。”原淮卿說。
硯音塵沉默。
“怎麽不說話了？”原淮卿反問。
硯音塵：“在想一會兒出去怎麽謝臭道士多次救我狗命。”
原淮卿：“……”
兩人閑聊許久，硯音塵也算是知道原淮卿此次鬧出這麽大動靜出現在他面前的原因。
他要死了。
古籍秘法複生術本就是逆天而為，一旦實行就會有代價。
若非原淮卿修為了得，又得黎昭指點，怕是早就死了。
如今他已到了大限之期，在他對硯禮笙記憶還算清晰的時候，他想來見一見硯音塵。
不過因千年前的事情，黎願防他跟防賊似的，斷不可能讓硯音塵與他接觸，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同時，他還有另一個貪念。
他希望硯音塵能夠記得硯禮笙。
有千年前的前車之鑒，自己貿然與硯音塵所說當年的事情，極有可能造成他再度暴走。
但倘若是将他們逼到不得不面對的情況，由黎願來告訴硯音塵，會不會讓他比較好接受一點。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從黎願口中得知真相，硯音塵不僅沒有暴走，情緒還非常的穩定，甚至能與他開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