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無法正視的現實

無法正視的現實

早上十點,冉希一如既往地蜷縮在沙發上癡癡地抱着電話等候着綁匪的消息。邵晨則忙活在廚房中,着手準備今天的午餐。

大門毫無征兆地被人推開,進門的榮盛粗重地喘息着,看樣子趕來得很匆忙。

冉希慌忙地放下電話,湊上前去焦急地問道:“是不是有消息了!?”

廚房裏的邵晨也聽到了動靜,端着還沒有放上蒸籠的盤子就跑了出來。榮盛看着一臉期待的兩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眼神閃爍不定。

“榮盛,怎麽了?不是小傑的消息?”邵晨接話。

榮盛緊盯着冉希,猶豫地開口:“冉希……你,你要有心理準……”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湊近他的冉希死死地抓住胳膊,掐地生疼。

“你說——”冉希生硬地從口中蹦出着兩個字。

“綁匪已經被警方抓住了,他們通知你去警局辨認小傑的……小傑的屍體。”最後幾個字榮盛的聲音幾乎小到聽不見。

邵晨不可置信地看着榮盛,而後者則沉重地點了點頭。邵晨的目光游弋片刻之後即刻轉向冉希。

此刻的冉希已經松開握住榮盛的手,她臉上殘留的一點血色完全消失,沒有一絲生機。冉希的雙眼猛然地收縮一下,接着便空洞茫然地直視前方,根本沒有焦距。

冉希很安靜,沒有吵鬧,沒有哭喊,甚至連更多地詢問也沒有。她只是安靜地任由邵晨和榮盛攙扶着,出門,上車,去警局。

直到白色的亞麻布被掀開前的那一秒冉希還在祈禱他們搞錯了。可是事實就是事實,即使冉希難以面對。

此刻,小傑一動不動地躺在冉希的面前,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他的臉呈現出駭人的绛紫色,并且布滿傷痕。他纖細的脖子上明顯有一道繩索的勒痕,陷進皮肉滲出血漬。

哄咚——

冉希頹然地癱倒在地上。巨大的碎裂聲充斥着冉希的耳蝸,支撐她幸福的擎天柱已然倒下,她原來所擁有的和期待擁有的世界在轉瞬間粉碎。她猛然提起右手狠狠地敲打自己的頭顱,希望趕走這樣的夢境。

Advertisement

這只是個夢!

冉希叫嚣着希望自己快點醒來,希望自己睜開眼睛這所有的一切都會走出夢鄉,那些黑暗的、惶恐的,悲傷的夢境會轉瞬間飄散、銷毀、破碎。她的心就不必不停地呻吟、唏噓,她也不必在痛苦中相思哀嘆。

可是邵晨和榮盛很快便止住了她瘋狂自虐的行動,架着她起身。

夢仍舊是夢,現實依然是現實。

“你們出去等我,行嗎?”晌久,冉希低頭緩緩地開口。

邵晨和榮盛相視而望,慢慢地退出了房間。

走廊上,榮盛看着神色黯然的邵晨拍着他的肩膀關心地詢問道:“你——還好吧?”

邵晨深深地吸氣,揉捏着自己的睛明穴,“我沒事。”

“那就好,冉希還需要你的支持。你可不能垮掉。”榮盛接話。

邵晨虛弱地點了點頭:“綁匪到底是什麽人?”

榮盛并沒有立刻回答,他看着邵晨似乎正在思考從何說起。

“到底是什麽人幹的!”邵晨惱火地詢問。

“是冉希的鄰居,一個叫劉成的中年男人。”榮盛回答,“他好賭成性,欠了一屁股債,其中還有高利貸。就是他合夥放高利貸的那幫痞子綁架了小傑。他熟悉冉希接送小傑的作息時間,和小傑也比較熟悉,所以那天他才能順利綁走小傑。後來他們察覺到警方已經介入案件就取消掉那次交易,并且……并且勒死了小傑,四散逃亡。”

“人渣!”邵晨憤恨地用拳頭砸向牆壁。

“其實……其實……”榮盛結結巴巴地有些不敢正視邵晨。

“其實什麽?你想說什麽就直接開口啊?”邵晨急躁地看着欲言又止的榮盛。

“這個劉成會選上小傑其實和你有些關系。”榮盛停頓了一會兒,看着邵晨的反應。後者則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榮盛的意思。

“和我?”

“冉希作為一個單身母親平時生活上也不算很奢侈,她能有多少價值被有心人盯上?根據劉成的交代,他選上小傑就是因為你的那部被大張旗鼓拖進車庫的凱迪拉克。他認為小傑是你這個有錢人的私生子,所以……”

這次輪到邵晨徹底的懵掉,他沒有想到他的到來給小傑帶來的竟然是滅頂之災。

“原來是這樣……”

冉希的聲音突然在走廊上響起。邵晨身體微微一怔,接着緩緩地轉身。

“腳受傷?記不住電話?車鑰匙不見了?”冉希一步一步地走近邵晨,夢呓般地說着。突然她猛地揪住邵晨的衣服,瘋狂地叫嚷道:“是你!原來就是你和你那些無聊的把戲害死了小傑!是你讓我報警的,你是對我說小傑會沒事的,是你——都是因為你!嗚嗚——”

冉希奮力地揮動着雙拳,狠狠地砸在邵晨的身上,淚水終于傾瀉而出,肆意地傾灑着。

邵晨木然得站在那裏,任由冉希洩憤般地拳打腳踢。他想開口安慰,可是無從張口。

冉希擊打邵晨的力道越來越小,動作頻率也越來越慢,她終于漸漸地停了下來。她用那雙紅腫的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盯住邵晨,似乎想要吧眼前的人吞噬掉。可是幾分鐘之後她的神色又黯淡下去,嘶啞地開口:“你說,我要怎麽像季墨交代。”

邵晨低着頭沒有說話。

“你還不知道季墨的事情吧。”冉希喑啞着說道:“你以為他為什麽會坐牢?是貪圖富貴咎由自取?是利欲熏心違法亂紀?我告訴你邵晨,都不是!都不是你知道嗎?他是為了給小惠讨一個公道,他是為了給你親愛的表妹報仇!”

邵晨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冉希。

“別這樣看着我!我說錯了嗎?他為什麽入贅孟家,還不是為了徹底地毀掉孟薇薇。當年就是她設下的圈套使袁小惠染上毒瘾!你很意外,對吧?意外季墨為什麽不告訴你。他就是不想拖你下水,就是不想你扛上任何精神負擔,不想你和他一樣為了報仇賠上自己的生活。可是你呢?不對,應該說是我們。我們卻一起害死了他唯一的孩子!現在,我要怎麽和他交代?你說……我要怎麽和季墨交代!”

冉希一步一步地向後退,漸漸地遠離邵晨的視線,最後她轉身,消失在走廊的盡頭。邵晨則低着頭始終挪動不開雙腳,踏不出追擊的步伐。

生活仍舊按部就班地延續着,不會因為一個幼小生命的隕落而有任何的偏差。搭靈堂,出殡,下葬,小傑的後事幾乎是邵晨一手料理,沉寂在悲痛中的冉希即使有心也是無力。

那日他們的争吵就這樣橫亘在時空中,誰也沒有再提起,可是卻實實在在地在他們二人之間伫立起一道看不見的圍牆,并且越來越高。

警方那邊接二連三地傳來逃竄綁匪被捕的消息,可是這一切對冉希來說已經毫無意義。即使擊斃所有的綁匪也換不來曾經那個鮮活的小傑。

這些日子裏冉希幾乎流盡了她一生所有的淚水。不管是看着房間中小傑的留下的那些衣服玩具,還是面對前來吊唁的親朋冉希都只是默默地流淚。任何點滴細碎的瑣事都是勾起冉希對小傑的回憶,如今的她只能為過去的惆悵而惆悵,從痛苦到痛苦,為嗚咽而嗚咽。

房門被人輕輕地敲打着,冉希緩緩地放下小傑最喜歡的鹹蛋超人玩偶,起身開門。房門外站着的是邵晨,他身上的圍裙還沒有脫下,手上還套着端着砂鍋時所需的棉手套。

“吃飯吧,下午還要去那裏。”邵晨輕聲說道。

“嗯。”冉希木然地點頭,走出小傑的房間。

飯桌上不管是邵晨還是冉希都沒有再開口,兩個人默默地吃着飯菜。雖然冉希僅僅是象征性地嘗了幾口。

下午他們将要去監獄探視季墨,并且告訴他有關身亡小傑的消息。

今天的天氣特別的晴朗,午後的陽光明媚而耀眼,和上次冉希探視季墨時那種陰郁雨天完全不同。

汽車中的冉希和邵晨仍然沒有交流,沉默好像成了他們唯一能夠共存的方式。冉希收回目光不再看車窗外的景色,她低頭沉思片刻之後,轉臉看着身邊的邵晨,“我……我等會兒就不進去了,還是你告訴他吧。”

邵晨沒有吱聲,繼續看着車。

“我不敢面對他,我害怕……”冉希伸手抹去眼角劃出的淚水。

邵晨抽出紙巾,遞給冉希,“我可以幫你說,不過……我想他更需要你的寬慰。”

“可是我沒有辦法安慰他。”

“我……我也不會。”

冉希看着邵晨,神色黯淡下去。汽車裏的兩人繼續沉默着,直到抵達他們的目的地。

冉希最終還是沒有勇氣直面牢獄中的季墨。她坐在走廊中,等候着和季墨會面的邵晨。她想象着季墨的震驚,想象着季墨的痛心,想象着季墨的哀傷,想象着季墨的責備……

會客室的大門被打開,冉希觸電似地起身,看着走出來的邵晨。

“怎麽樣?季墨他……”冉希急忙詢問。

“他……他還好,比我預想中的要好。”

“是嗎——”冉希喃喃地低語

“對了,剛剛忘了說,季墨下周一就會出獄。”邵晨一邊走一邊說道。

“真的?!可是……他的刑期不是還有半年嗎?”冉希停下腳步忙問。

邵晨點頭,“我已經找人辦妥了。我想,他應該希望你能來接他出獄,畢竟小傑的事情……”

冉希沒有吭聲,低着頭向前走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