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Scene12.消失的世界
Scene12. 消失的世界
《這個世界不配擁有我》
文/系田
“這個世界。”
淵誘輕聲呢喃着這句話,臉上流露出玩味的表情。
“難道你還能去往別的世界。”
她半真半假地質疑,眼裏藏着不易察覺的期待。
“當然。”
男人嘴唇微揚,堅定地點了點頭。
只這一下就燃起了淵誘心中的希望之火,她猛地拉住太宰治的袖子,眼睛裏承載着漫天星辰。
“告訴我,怎麽去?”
怎麽才能回到原本屬于她的世界去?
這一次輪到太宰治表現出明顯的驚訝。
他的眉宇間皺成一道河流,眼裏閃爍的光芒如探照燈讓淵誘無所遁形。
随着時間推移,他感覺到女人的手越來越冷。
半晌,太宰治眼眸微斂,饒有興致地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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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很想死嗎?”
話音剛落,輕風拂過,如一道天塹橫亘兩人之間。
撲哧一聲,淵誘眼裏的火光熄滅了。
她松開太宰治的袖子,若無其事地勾唇:
“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啊。我看上去哪裏像是想死的人吶。”
淺淺的笑紋從她的唇邊蕩開,仿佛剛才只是再小不過的插曲。
然而,從那雙沉靜如海的黑眸裏,太宰治感到了無邊的孤獨。
和自己一樣的孤獨。
“阿嚏。”
淵誘出其不意打了個噴嚏。
她搓了搓手臂,嘴裏咒罵着月彥的無情。
“走吧。”太宰治的輕笑從她耳畔一掠而過。
“啊?去哪兒?”
“去我家換身衣服,你該不會是想感冒而死吧?”
*
太宰治的房屋面積和月彥家類似。
但随處堆積的書讓整個空間看上去逼仄不堪。
他在起居室翻箱倒櫃,淵誘在外間的書房流連。
她修長的手指劃過架子上的書脊,這個自稱不賣座的小說家似乎愛好廣泛。
從民俗小說到天文地理,無不涉獵。
忽然,一本陳舊的書吸引了淵誘的注意,書名是《完全自/殺手冊》。
淵誘的瞳孔閃了閃,她拿下這本書翻閱幾頁,裏面詳細講述了每種自殺方法的成功幾率和痛苦程度。
從書頁的卷邊兒來看,無疑被主人寵/幸過多次。
“找到了,這件怎麽樣?應該符合你的尺碼。”
淵誘飛快地把書放回原處,她擡頭望向太宰治靠近的身影。
那人的臉上還帶着些邀功的情緒。
“你怎麽知道我的尺碼?”她挑了挑眉,詫異地問。
“這種事難道不是看一眼就知道了?”
“你有過很多女人?”她緊追不舍。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淵誘也不能免俗。
“咳咳……”
太宰治仿佛被淵誘的直白打敗,他裝腔作勢地咳嗽一聲,白皙的面皮有些泛紅。
“這位小姐,讓我告訴你。如果一個作家沒有什麽感情經歷,那麽TA注定寫不出能引起讀者共鳴的小說。”
“那太宰先生說自己的小說不賣座,是虛僞的自謙嗎?”
“這個嘛……呵呵……好了,你先穿上看看怎麽樣吧?”
淵誘道謝後接過,抖開。
這是一件紅黑相間的洋服,領口有少女粉色的蝴蝶結。
她眉頭緊鎖狐疑地看向太宰治,沒錯過他眼裏一閃而逝的戲谑。
毫無疑問,這個男人是故意的!
淵誘怒氣沖沖地把衣服丢給他。
“不行,你這個變/态。”
“欸——我還覺得你穿上一定會很好看呢。真可惜。”太宰頓了頓,故作遺憾地捏了捏挺拔的鼻梁,話鋒一轉:“如果你真不喜歡,也可以穿我的白襯衫。”
淵誘:“……”
滾!
在她的軟磨硬泡下,太宰治不情不願地拿出條樸素的裙子。
淵誘捧着裙子,剛要去旁邊的客房換,忽然想起什麽似地轉過頭。
“太宰先生,雖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但……之前報警說月彥先生擾民的人該不會是你吧?”
因為除了太宰治的房子外,附近再沒有其他住戶。
太宰治愣了愣,旋即理所當然地聳聳肩。
“沒有辦法,這裏什麽都好,就是隔音效果不怎麽樣。我又剛好是個碰到一點噪音就寫不出東西的作家。”
“隔音效果不怎麽樣?”
淵誘低頭思忖片刻,笑了。
*
月彥住處
鬼舞辻無慘不喜歡那個叫太宰治的男人。
他不喜歡自己的住處附近有其他活物的存在。
僞裝總是過于費神,更重要的是鬼王靈敏的聽力讓他片刻不得安歇。
“不行。你這個變/态。”
隔壁的談話聲一股腦灌入他耳內,如洶湧的洪水讓他脆弱的耳膜飽受折磨。
“欸——如果你真不喜歡,也可以試試我的白襯衫。”
該死!
嫉妒的岩漿在心口猝然噴發。
無慘砰的一聲擊碎手下的木桌。
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居然跑到別人家裏去了,還要穿上其他男人的衣服!
該死!
他真該現在、立刻就提小雞般把這個女人抓到面前,在她那光潔無暇的皮膚上刻下他鬼無辻無慘的烙印。
讓她清楚自己到底屬于誰。
無慘的胸膛猛烈起伏。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洞穿牆壁,直達他的心扉。
這是……那個女人的聲音!
*
咚咚咚——
急促的敲門聲猶如索命的厲鬼在太宰治的房子外徘徊。
他不緊不慢開了門,當看清來人,眼底的驚訝轉瞬即逝。
“月彥先生,這麽晚了。你有什麽事嗎?”
“那個女人呢?把那個女人還給我。”
太宰治疑惑地捂了捂嘴巴,阻止快要溢出的哈欠。
“什麽女人?”
“不要裝傻,就是剛才在我門口淋雨的那個。”
太宰治的眼珠狡黠地轉了轉。
“欸——月彥先生剛才不是說不認識那位小姐嗎?”
“少廢話!”
“那位小姐的話不久前已經走了喲。你看,雨都停了呀。”
不可能!
他一直注意着這裏的動靜,壓根兒沒聽到淵誘離開的腳步,更遑論剛才那聲尖叫。
月彥狠狠地瞪了太宰治一眼,不由分說地推開他,徑直跑進房間。
哐當——
太宰治的後背重重地撞上門板,痛得龇牙咧嘴。
太宰:“……”
被男人的執拗打敗,他唉唉嘆了口氣,緊随其後。
短短幾分鐘,月彥已經把房子裏外搜索個遍。
果然沒發現淵誘的蛛絲馬跡。
“我就說那位小姐回去了吧?”
太宰站在書房門口,語氣裏藏着不被信任的憤然。
月彥:“……”
他不耐地抿了抿唇,男人嘴邊那抹笑容怎麽看都像是對他的嘲諷。
月彥銳利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掃視着男人的身軀。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太宰治早就死無全屍。
突然,月彥的腦子裏火花一閃。
自從他跑進這間書房,這個男人似乎就站在門口沒有動過。
按理說,他是個愛書之人,就算是月彥搜尋過程中不小心踢翻的書,他都一本本小心翼翼地放好。
但唯獨對書房的雜亂熟視無睹。
這……太不符合邏輯了。
月彥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他再一次打量不遠處的男人。
他的視線落在男人腳下那塊和周邊存在微妙色差的瓷磚,眼眸倏地眯起。
月彥撫了撫衣服上的褶皺,嘴角噙笑一步步靠近。
“太宰先生。”他鎮定自若地說:“能麻煩你讓一讓嗎?”
月彥犀利的目攫取太宰治,目睹他臉上瞬間的潰敗。
“額,月彥先生,我站的地方有什麽特別的嗎?好像沒有吧。”
“讓開!”
月彥發出野獸般的低吼。想要找到淵誘的迫切像一副铠甲把他包裹得密不透風。
他的身上散發出志在必得的氣勢。
太宰慘白着臉退讓了,甚至在月彥俯身推動瓷磚的時候不堪重負地閉上了眼睛。
瓷磚下面,如月彥所料是一道暗門。
他摸黑拾級而下,鬼王出類拔萃的夜視能力讓他暢通無阻。
身後是太宰治粗重的呼吸。
很快,月彥到達了他的目的地——一片貧瘠的空地。
是的,空地,什麽東西都沒有的空地。
太宰治摻雜着惡意的揶揄響起:
“月彥先生,看在你擔心那位小姐安危的份上,我這次就不告你私闖民宅了。”
他虛情假意地笑了笑。
月彥背對着他,雙手緊握成拳,骨節在陰森的地下室裏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随着那從背後飄來的穿堂風,讓人不寒而栗。
這個愚蠢的男人竟敢嘲笑堂堂鬼王?
真想用手插/進他的雙眼,讓他暴斃當場!
不,不行。
月彥轉念一想,他的房子裏剛剛死過一個警/察,如果近期再出什麽事,難免不被盯上。
他隐忍地吐出一口濁氣,轉身經過太宰治身旁,似笑非笑地說:
“真是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太宰先生。”
太宰大度地擺了擺手:“沒事,只要下不為例。”
“呵,當然。”
*
許久,當所有的嘈雜如潮水般褪盡。
站在地窖的太宰治對着空地輕聲地說:
“好了,谷崎出來吧。”
“籲——”
不為人矚目的牆角處憑空出現兩道人影。
橘發的少年雙肩耷拉着,如釋重負地嘆口氣。他三兩步走到太宰治面前。
“太宰先生,我們差一點兒就被發現了。還好我聽到腳步聲反應夠快。”
太宰治雙手插在風衣口袋,漫不經心地誇獎:
“有什麽是谷崎的【細雪】搞不定的嗎?”
谷崎潤一郎面紅耳赤地擺了擺手。
“謝謝你,谷崎先生。”
“沒事沒事,我也是遵照太宰先生的指令。”
太宰治的目光緩緩游移到淵誘半明半暗的臉上,他彎了彎嘴角,語帶調侃:
“開心了?故意用慘叫把月彥先生引過來又不現身。看着他剛才慌裏慌張的樣子,你應該很得意吧?”
“哼。”淵誘趾高氣昂地揚了揚脖子,嗤之以鼻:“誰叫他那麽對我!”
“啧啧。好一個蛇蠍美人吶。你真不考慮和我殉情?”
“不必了,謝謝。話說回來,谷崎先生的能力倒是挺有意思的,是叫【細雪】來着?”
谷崎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嘿嘿,不是什麽大不了的異能。比我厲害的人多的是呢。”
比他厲害的人多的是?
淵誘狀似不經意地點點頭,心裏暗駭。
聽谷崎的口氣,難道這還是個異能力者大行其道的世界?
她又憶起了江戶川亂步和他的助手露西。
“谷崎先生不用謙虛,要不是剛才你急中生智,月彥先生可能就發現我了。”
淵誘頓了頓,覺得無聊的話題沒有繼續進行的必要,于是她拍了拍手,徑直越過兩人身旁,踏上那通往光明的階梯。
月彥現在應該氣急敗壞地等着她回去呢。
她可不能錯失了良機呀。
“等等。”
太宰治略帶沙啞的嗓音驀地回蕩在地窖內,驚得淵誘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嗯?”
“你好像忘了東西。”
太宰治手裏的光芒若隐若現。
淵誘原路返回,發現他拿着的是那根她從舞臺上獲得的胸針。
“噢,多謝。”
她的手指剛一觸及胸針就被男人眼明手快地躲過。
淵誘皺了皺眉對上太宰治慵懶的眼眸。
“你什麽意思?”
“呵呵,不要生氣,美麗的小姐。你确定這是你的東西嗎?”
淵誘沒好氣地回答:“當然。”
“你确定嗎?”太宰治居高臨下地審視着她,挑了挑眉:“但這好像是我送給女朋友的胸針呢。你看……”
他的手指如蝴蝶的翅膀般靈巧地翻動。
“這裏還有我和她名字的縮寫。“
淵誘:“……“
不祥的預感如霧霾灼燒她的喉嚨。
“我本來和她相約在昨晚殉情,但她遲遲沒有現身,讓我非常擔心。雖說不太好意思,但她可是愛得我死去活來呢。淵誘小姐知道她在哪兒嗎?”
淵誘抿了抿唇,拔高嗓音:“你的戀人……被【鬼】吃了。這個胸針也是我撿到的,你滿意了吧?”
太宰治:“……”
他的臉上驟然出現了難以自抑的痛苦,但這不經過醞釀的表情實在太恰如其分,反而讓人心生疑慮。
淵誘戒備地後退一步。
“這樣啊……”太宰治搖了搖頭。“真是不願意相信,她居然先我一步死了。不過鑒于淵誘小姐已經對我說過一次謊,你也不值得信任了。”
太宰治輕飄飄地瞥向一旁的谷崎潤一郎。
“你說是吧,谷崎。”
“是的,太宰先生。”谷崎面無表情地附和。
撲騰——
一股飓風把地窖的門嚴實地阖上。
“正好,黑/市裏有人出重金購買淵誘小姐的命。”
太宰治慢條斯理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
憑借着門縫間的最後一絲光亮,淵誘看清了,那正是自己麥克白夫人的劇照。
太宰治的皮靴在水泥地上踢踢踏踏地響。
“我呢前不久剛當上首領,前代把組織的財富都轉移了。我現在可是窮得叮當響。不如淵誘小姐就做一件好事吧。雖然我這人不喜歡無謂的殺/戮。不過……”
他笑了笑,一個穿黑披風的男人從牆角慢慢走到太宰治身邊,臉上帶着濃烈的殺氣。
“芥川和我不一樣,他最喜歡殺人了。淵誘小姐可以和他好好聊聊。”
淵誘注視着不知從哪裏冒出的男人。
可能又是谷崎潤一郎【細雪】的傑作吧?
“呵。”
數十條夾帶紅光的黑鞭在他的背上張牙舞爪,白發男人輕蔑地勾了勾唇角:
“羅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