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走得極慢，不過殿上實在熱鬧，倒也不覺得奇怪，绛霧終于走到了，金色盒子觸地便成了一株金蓮花盞的模樣，绛霧仰起頭望，已是看不見刑燚身影
他跌跌撞撞回到蓮童跟前，蓮童飲了不少杯中之物，神志并不十分清明，他指着绛霧道
“你是不是喜歡刑燚哥哥”绛霧跟着他坐下來，沒有應聲
“你不說我也知道，犀妲臺樹葉上寫了多少刑燚的名字你恐怕自己都記不清了”蓮童将杯子一扔，幹脆換成了玉壺抱着，跟抱着什麽寶貝似的樂呵呵的笑
“我未列神位之前是個啞巴，在人間受盡冷眼苛待，口不能言的孩子在人間被傳說是上一世惡言講的太多，輪回道裏被縫了嘴巴，後來添了大造化我才成了散仙，又因西王母喜愛蓮花童子破格成神，賜名蓮童。第一次在梵蓮池見到九天女我便知道這大造化落我身上終歸是無用的，不如不見”
“绛霧你更是喜歡什麽不好，非是求而不得”蓮童已經醉了，绛霧将他扶着，好在蓮童身子嬌小，不過半大孩子，绛霧倒也不覺得十分吃力
好不容易回到梵蓮池，绛霧已經是手都擡不起來，他将蓮童置于休憩的蓮座上
刑燚的模樣揮之不去，绛霧只覺遍體寒涼，他知道天界神侶，蓮童說過跟月老牽線的人間姻緣一樣的
绛霧想到那日刑燚十分認真說要他的心的模樣
他歇夠了，昏昏沉沉的回到犀妲臺，自吃過果子以後他就再也吃不下犀妲葉，因此積了厚厚一沓在樹腳下，說起來倒是軟和
绛霧不知道神隕是什麽樣子，不過他覺得自己離魂散不遠了，可惜刑燚給他吃的那麽多好吃果子
刑燚刑燚，绛霧搖搖頭不願再多想
他該要走了，也正是應了蓮童那一句“不如不見”
犀妲的枝丫在頭頂上搖搖晃晃，绛霧看着不遠處走過來的刑燚，笑自己跟蓮童一樣不清明
“我是不是又做夢了”绛霧對着刑燚問道，十分艱難的擡起頭去觸刑燚的臉頰，是溫的
“我還以為像你這般的神皮肉亦是沒有溫度的”绛霧只摸了兩下，手支撐不住的垂下來，他手裏握着湖邊那日拾得寶螺，遞到刑燚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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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賀禮，你不要嫌這寶螺，當真是湖裏最好看的，是這螺親口告訴我的，不會錯”
刑燚臉上再沒有一絲殿上的笑意，像是生了霜似的
他垂着眼睑，沒有看绛霧
“我從前不知”绛霧頓了頓“蓮童方才指點，我才明白過來”
“你也不要嫌我這樣的靈喜歡你”绛霧露出十分滿足的笑容，不帶血色的唇輕輕挨近了刑燚的臉
“我這顆心，是你的了”绛霧胸前插着利匕，見了血匕首變成了原來裝金蓮的盒子模樣
绛霧握着琉璃心的手漸漸垂了下去，一動不動，琉璃心晶瑩碧透，純真無邪
懷裏的绛霧頃刻間便散盡了
原本被握着的琉璃心也落到犀妲臺上，琉璃心化作白光裹着犀妲樹，大約一炷香時間，犀妲樹裏露出被白光裹着的一具軀體，漸漸落到了犀妲臺，等到亮光散盡，人軀露出與刑燚七八分神似的面容
“哥哥”醒來的人輕輕喚了一聲
刑燚卻像是沒聽見似的，靠着犀妲樹，輕輕睡了過去
刑燚出生之時天地異變，魔族方圓千裏未修行的活物一夜之間都死了
魔棘沒有将他逐出魔界，卻昭告魔界他是神魔之子，魔界中人但凡誅殺刑燚，皆有功可領
刑燚天生便有神魔的術法，但奈何魔物仿佛殺不盡一般
桡舜本是奉命查探天地異象，因異象出自魔界，六界早有法則相約不幹擾界內之事，桡舜雖不俱魔族，但也并不願主動挑起禍端，直至刑燚被魔棘座下猕穢獸追殺之時，桡舜将他救了下來
桡舜未動殺心，猕穢獸更是看準了天界之人向來信奉道義禮教不會在魔界擅自動手窮追不舍
但連刑燚也沒有料到，桡舜出手将猕穢獸殺了
他被帶回天界，因身上還留着半魔的血，桡舜将他帶回座下看管，對外只說收了個新的小散仙
後來桡舜向天帝求了琉璃果，将刑燚身上的魔血摘除幹淨，又教他這世間萬事
刑燚本以為魔棘放過他了
萬萬沒料到魔族攻打天界，桡舜和魔棘雙雙戰死，原在魔界中唯一護佑他的弟弟魔洗亦苦口婆心的勸告刑燚回族內繼任王位，魔洗從不曾輕視刑燚這個哥哥，更在魔界中盡力護着刑燚，更将族內反聲屠盡，這才來天界找刑燚
但刑燚卻不願跟他走，魔洗知道他要替桡舜護着這天界，更要斷了所有魔界侵擾的心思
他故意死在了刑燚的手裏，魔界王族皆亡，且族內被魔洗死前咒力封印，再無侵擾天界可能
刑燚不知魔洗為他費了多少心思，直至魔洗死後嬛紫來找他将一切道明
魔洗在撥雲日總是來見他，刑燚從來不知
刑燚将魔洗身軀存于犀妲樹中，犀妲臺隕落諸多神靈，才可藏住魔洗的異類氣息
嬛紫告訴刑燚，世間有物喚琉璃心，即為他洗半魔之身琉璃果的更淨之物，至簡至純，需以赤子之心精血供養及琉璃果同飼，且豢養琉璃心之人心甘情願獻上才可大成，養心之人需得通透豁達至情至性
刑燚等了許多年，直到一日他站在犀妲樹下，靈臺上之人翻了個身，露出毫無戒備的睡顏
他知道他等到了
但是此人跟他想的有些不一樣，嬛紫只說他該至情至性，心無雜物，刑燚沒想到還有些傻
世間至寶他都沒有看的上眼的，何況眼前之人随手在湖邊撿的一個白螺
他心下覺得自己似乎被輕視，但似乎動怒的有些無常
他要绛霧的心，那人說好，還說從不說假話
他還誇刑燚六界之間最是好看，也不知終日困于四方臺上的靈物，怎麽有這麽大膽子說這話
更讓刑燚有些惱怒的竟是自己還覺此話十分受用
真是瘋了
刑燚常趁人睡熟之後再去看他，更是得帶琉璃果飼養琉璃心
刑燚并非天生神明，跟绛霧一般摘不下琉璃果，均是嬛紫幫忙盜來的
她答應刑燚偷盜聖果之時便與刑燚說好了，要與刑燚做神侶，刑燚便也應了
绛霧其實生得極好看，不然蓮童也不會總是一邊斥責與他，還與他講話
琉璃心趨向成熟之時，绛霧已經飼養的十分吃力，靈類修為本就不高，何況體內供以一方寶物
但绛霧也不知道怎麽堅持了下來，琉璃心熟了之後，嬛紫告訴刑燚已經可摘得了，他多次去到犀妲臺，卻下不去手
姻緣日來的時候，他看着绛霧獻了一盞金蓮
那株蓮花極美，所有獻禮嬛紫均收納好了，唯有這株金蓮被他要來
他也不知怎麽便去了犀妲臺，滿靈臺的犀妲葉子上都寫着他的名字
他尚不知如何開口，绛霧便已經死了
他胸口還存在熱度，像是嘴唇貼到臉頰上時一模一樣
绛霧早就知道了，刑燚這才明白過來，豢養琉璃心之人心甘情願獻上才可大成為何意
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終于了然绛霧挖出琉璃心時如何苦痛
刑燚再醒之時已過了百年
犀妲臺上魔洗的身子早就不見了，他手裏塞着從前贈予魔洗的暖玉
據說是刑燚母親留下的，他想了想，終于想起此物曾經是嬛紫母親翾沋常佩戴之物，翾沋神女愛慕桡舜，他也時常見到，後來聽聞大戰中不知何故隕落了
原來是這樣
刑燚仰起頭看着犀妲樹
大約因為沒有魔物浸擾，葉子變成了金色模樣，不複從前的朱赤色
刑燚身上覆着厚厚的落葉，他拾起一片嘗了嘗
葉子是帶着淡淡的甜，沒有什麽特殊味道
即便過了百年，這天界的模樣仍是不變
“你醒了啊”蓮童放下手裏的竹籃，擱在犀妲樹下，裏面盛滿了蓮花
刑燚沒說話
“那傻子原求過我說，若有一天他不在了，便讓我得了空送上幾株蓮花到這犀妲臺，他說自己到時候的靈跡會在這兒，陪着這顆犀妲樹”蓮童将樹下的葉子挑了幾片放到籃子裏
“我自姻緣日後醒來，嬛紫姐姐斷了仙根，埋了神籍，不知去了哪兒，傳言說你為情所困雲游六界，我卻在這犀妲臺見到了沉睡不醒的你”
“他若是還在，便也是不希望你如此的”
刑燚仍是沒有言語，蓮童蹲下`身，手心躺着一枚白色寶螺
“你若是真的想他，便去尋吧，雖說這天界魂靈數不勝數，不過一日日找，終歸是找得到的”
蓮童說完便走了，留了一地的蓮花和一枚螺
刑燚之後便再也沒來過犀妲樹，蓮童也沒再見到他，天界由來已久，消逝的靈類實在是太多了，多的令人生厭，刑燚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