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不想哭的
第9章 他不想哭的
池青魇的嗓音平淡冷清,正如平時那般疏離。
但在心底深處他卻在感慨,竟然光是說出短短一句話,就令自己的嗓子苦澀發緊。
他迅速調整狀态,察覺到謝棠凝眼眸中的形容,忙不疊低下頭,僞裝成無事發生的模樣,繼續講述自己的計劃。
“這是我為你打造的計劃書,我不希望你走傳統流量路線,可以的話也希望你減少在大衆面前抛頭露面的次數。”
池青魇擡眸,眼中風平浪靜,掀不起一絲波瀾,“畢竟你的身份特殊,可能會遭受非議,再加上我個人更希望你能以實力說話。”
“以後你也和我父親沒有任何關系了,但還是能留在這個家。”
不對,不是這樣。
他欺騙了謝棠凝,也蒙蔽了自己的心,事實上,他只是不願意讓外人用肮髒的眼光注視青年。
一同在外逛街,他很清楚謝棠凝有多招人喜歡,就像是時刻勾引人的魅魔,稍有不慎就會被壞人拐走。
兩個助理還是不太夠,得再多派點人,嗯,再找幾個靠譜的。
池青魇思維發散,他給謝棠凝增加的成員全經過精密挑選,其中工作唯一要求,也是時刻彙報情報,附帶不同方向的照片。
大名鼎鼎的池總不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妥,反而接着說教對方。
“對,你進劇組後我和父親都管不着你,希望你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與他人保持适當距離。”
最好隔着十米遠那種。
謝棠凝抿嘴嘴,“唔…”
池青魇也跟着擰眉,他不懂這種反應究竟是什麽含義,但意識到自己行為的惡劣,明明是他想逃離對方…
“抱歉,我沒有多餘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多注意,算了…我給你找的工作,大部分都是有真材實料的團隊,我希望你能朝着實力派努力。”
池青魇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一副苦惱的模樣,實則是這段時間總做旖旎的夢,導致徹夜未眠,精神狀态欠佳。
謝棠凝道:“我,我很努力了,今天老師還誇我了,說我是他帶過最好的學生…”
他的聲音有幾分顫抖,腦袋更是無力地垂下去,露出毛茸茸的發旋。
“嗯,我知道的。”
謝棠凝:“嗯。”
二人相繼無言,氣氛降至冰點,就連平日裏喜歡嚷嚷的系統都不敢發聲,生怕惹到內心一片空白的宿主。
半晌,池青魇将金絲框眼鏡擱在桌上,長嘆一聲後接着說。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存在只是因為你身處困境之中,而我幫助了你,所以才産生了錯誤的想法。”
謝棠凝靜靜聽完對方一整段話,難得的,平日裏渾身沒骨頭的他正坐在對面,極為認真的态度面對談話。
系統也無法得知他的這位小宿主究竟在想什麽,按理說沒人能屏蔽內心的聲音,但此刻…
謝棠凝的心靈世界裏只有雜音,無盡的雜音。
“你,都看出來我的想法對吧,很明顯,很蠢是吧。”謝棠凝反問道,語調分辨不出任何情緒。
小魅魔就像是四處發散光芒的小太陽,他從不會掩蓋自己的情緒。
偶爾,投來的視線裏,帶着耀眼的感情,是喜歡是欣喜,無時無刻感染着曾為木頭的池青魇。
“我沒有這個意思。”池青魇忙不疊道,他壓抑住內心的沖動,“我只是想強調,我不會回應你的感情。”
“…….”
“為什麽呢?”
池青魇啞然,他是斷不能說出為什麽的,正如他覺得謝棠凝的愛慕被諸多情況影響,他也深覺自己目前是錯誤的,失控的。
肆意瘋長的感情無處安放,池青魇內心堅信人不會這麽輕易愛上一個人,在他的計劃中,或許會在哪天碰見位知書達理的女性。
兩人會侃侃而談,在不斷的交流中相處五年以上,最終步入婚姻的殿堂。
而不是這樣,不是光與謝棠凝碰面,就會産生想讓對方只屬于自己一人,不願意任何人窺探的想法。
“因為,這根本不是愛,你還不懂。”池青魇堅定道,同樣也是講給自己聽。
他未和任何人談論過,在兒時,他也曾輾轉反複,躺在床上思考何為愛。
母親早早離開家,舍棄了父子二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見不着一面,這不是愛。
父親一年到頭與人厮混,總是滿足、沉淪的模樣,但一生不應該是與一人厮守嗎?
問題困擾了池青魇整整二十七年,他是精密的機器,完美執行自己的計劃,借此掩蓋他空虛的內心。
他也曾以為永遠不會喜歡上任何人,但一切随随着謝棠凝的出現分崩離析。
與前生背道而馳的自己令他退縮,他想逃避這段突如其來的感情,避免自己的失控。
池青魇,是自私的,是無知的,同時,也是悲慘的…
謝棠凝攥緊拳頭,劉海擋住大半視線,他沒有順着話說,反而像啊陷入某種回憶之中。
只是機械地重複。
“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
一遍又一遍。
池青魇蹙眉,從座位上站起,探着身體想查看謝棠凝的狀态,卻被無情避開。
“你怎麽了,擡頭,讓我看看你。”
對于男人的命令,謝棠凝反而将腦袋埋得更低,“我才不要。”
“聽話。”池青魇沉聲。
“不要。”
拗不過就強取,池青魇重心前傾,單手扼住謝棠凝的下巴,強迫他擡起頭顱,但卻猛地一怔。
池青魇撞入一眼清泉之中,面前的青年淚眼朦胧,打轉的淚珠沁出後滑落,打濕自己的手掌。
他本以為,像謝棠凝這種軟糯的性子,哭起來定是梨花帶雨的,但他卻在對方眼眸中看見了堅毅與隐忍。
謝棠凝在壓抑,在掩蓋自己的情緒。
池青魇一瞬間慌了神,不知該不該收回手,完全僵在原地。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焦急地脫口後,卻又是面對職員的口氣。
“為什麽要哭。”
謝棠凝也有脾氣,拍開對方的手,“你管我。”
他不僅要應付臭男人,還得搭理亂叫的系統,忙得很。
【啊啊啊,你,你怎麽哭了,我都沒發現,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的…】
【沒什麽,裝的,不裝怎麽會讓他服軟,你看這不就說動了?我說過了,我吊男人還是有一手的】謝棠凝得意洋洋道,語氣歡快放松。
【啊?真的嗎?也對,你演技挺好的,行啊你,把我都騙過去了,吓我一跳】
謝棠凝:【哼哼】
小魅魔總是這般狡猾,誘惑人步入他的陷阱之中,但真真假假,也只有一人能真正看清。
正是他念念不忘的前夫哥。
那是小魅魔在城堡中的第三年,他被城堡主人嚴加看管,身為深淵中最不齒的生物,竟從未開過葷。
謝棠凝偶爾也會沮喪,難道是自己太醜了嗎,為什麽城堡中的守衛看見他就會躲得遠遠的?
“我是不是一點都不好看哇,我今天遇見一個魅魔姐姐了,她長得好性感哦…”
小魅魔很羨慕,雖說深淵中無處都充溢着能量,但他實在太餓了,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捂着自己的小肚子。
恐怕再過不久,他都會忍不住餓狼撲食了。
男人聽後沉吟不語,接着為小魅魔編頭發,他身為深淵中最可怖的存在,意外得心靈手巧。
“喂,你怎麽不說話啊,是不是也覺得我不好看?”謝棠凝氣鼓鼓地扭頭,用腦袋撞男人的手。
男人也不惱,他把謝棠凝的腦袋扳正,“你不醜,你只是類型和他們不一樣,你要追求自己的美。“
“你這話真的很像找不到方式誇,随便扯得理由欸。”
男人道:“是你的問題,你應該對自己多一點信心。”
不怪謝棠凝總懷疑自己,深淵中的惡魔醜得百花齊放,但漂亮的也是傾國傾城。
這不,隔壁城池的城主就被魅魔誘惑,整天白日宣淫,而那只被灌溉的魅魔也越發嬌嫩,每次遇到謝棠凝都會譏諷幾句。
“不會有人還沒有嘗過男人味吧,哎喲,從沒見過你這麽無用的魅魔,嗯,他是這麽說的。”
謝棠凝學得有模有樣,将嘲諷的腔調完美再現,主要也是為了示意這死板的男人,觀察他的反應。
男人卻擰眉,呵斥道:“我不是讓你不要出門亂跑嗎?”
城堡位于深淵最深處,随意在外走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我真的好餓哦,你摸摸,從沒有吃過一餐飽飯,都餓扁了。”
男人卻勾唇輕笑,真的上手揉搓一圈,“嗯,長胖了,都有點形容了。”
“哪有,你別唬我,很吓人的好吧!我平時可是很在意體型管理的!”謝棠凝從柔軟的床鋪上跳起來。
魅魔可見不得有人說胖,畢竟在深淵中,也是偏向以瘦為美。
“我是為了你好,你以後會明白的。”
也不知道男人翻出的“魅魔飼養手冊”,上面明确寫出,魅魔一族需要需要篩選吸收的能量,若不是純正的精華,會逐漸侵蝕靈魂。
最後隔着整條街,都能聞到身上散發的惡臭。
謝棠凝聽後當即不敢發聲,他可不想渾身臭哄哄的,最終被趕出家門。
可一天天下去也不是辦法,小魅魔也不免擔憂,“那如果哪天我實在餓得受不了的,比如,快死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
對方堅定的回答,顯然,他最後也做到了。
當魅魔完全成熟後,他們會急需要雄性的灌溉,不然會迎來生命的結束。
而男人也克服了內心的糾結,如手捧聖物,小心翼翼地抱起謝棠凝,緩緩走向自己的房間。
“如果有訪客,就告訴他們我最近不在。”
厚重的大門應聲關上,整整十天十夜,再未打開過。
這段期間,凡是不巧路過的其他生物,統統會因為裏面刺激的聲音變得面紅耳赤。
至此,深淵之主有了老婆這件事傳遍大江南北,而糊塗的小魅魔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傍上多麽粗的大腿。
“哇,是你的能量的問題嗎,我竟然長出不一樣的角了欸。”謝棠凝摸着頭頂軟乎乎的耳朵,用其戳深淵之主,玩得不亦樂乎。
惡魔大多是羊角,這是其象征,弱一些的也會以尖銳為主,哪像謝棠凝,會長出宛如動物耳朵的特征。
堪稱可愛之最,就連路過的烏鴉都要誇上幾句,很大程度上給予了謝棠凝自信。
“如果你能晚上多撐會,還會有更多有意思的東西。”深淵之主低聲誘惑,玩弄着小魅魔的尾巴根,又将對方的喘息用嘴巴堵住。
都稱老男人開葷最為恐怖,果不其然,平時一本正經的人,竟能拉着謝棠凝整日不下床。
工作是什麽,完全無意義的事物,如今男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是什麽?老婆,撈過來,日一日。
這是什麽?想要逃跑的老婆,撈過來,接着日。
這是什麽?不聽話的老婆,懲罰一下,變着花樣日。
日子在雞飛狗跳中度過,謝棠凝大半時間都與男人負距離交流,雖然嘴上嫌棄萬分,但身體還是回味無窮。
他本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但在某日起,男人變得格外繁忙,不久後更是失蹤,再未出現過。
“王怎麽舍得抛棄小棠…你今天也看見了吧,他還守着門口呢。”
“要我說他個魅魔就是異想天開,天天只知道躺在王的寶座上,肯定也撐不了多久的。”
“那咱們還接着工作嗎?所說前不久王支付了幾百年的工資…”
下人們紛紛議論此事,深淵中的生物都是卑劣的,他們秉持着弱肉強食,沒了人管制,便想着渾水摸魚。
最終,謝棠凝站了出來,他不再會站在門口苦等,反而将刺殺者踩在腳下,證明自己的能力。
無人知曉為何魅魔擁有戰鬥能力,但他們都不敢造次,奉謝棠凝為新的王。
之後又陸陸續續來了許多來訪者,他們統治着深淵中各個區域,紛紛愛慕着謝棠凝,死勁着寵他,某些甚至被騙得褲衩子都不剩。
一年、兩年…百年過去了,
但他們即使再好,給謝棠凝的感覺也和男人截然不同,他強迫自己僞裝,絕不會把真正的缺點展現給任何人。
他會主動示弱,讓敵人掉以輕心,下一刻反手揮動男人贈予的匕首,徑直刺穿對方的頸脖。
而夜深人靜後,他又會獨自一人回到男人的王座之上。
“……”
空空蕩蕩的城堡中再無信任之人,小魅魔蜷縮着身體,沉默不語。
他在心底默默許願,他不會祝福自家男人在外過得好。
小魅魔可自私了,就算他的老攻被困在某處再也回不來,也不會願意讓他與其他人共度餘生。
“就算傾盡所有,我也想見一見他。”謝棠凝憤憤不平地想着,“我一定要狠狠懲罰他!”
“我…”
“我還想和他說,我好愛好愛他…唔。”淚水争先恐後湧出,謝棠凝迅速把腦袋埋入坐墊之中,壓制住自己哽咽的聲音。
魅魔一族天性妩媚多情,既不勇敢,也不強大,雖然他們稀裏糊塗上了床,最親密的行為都做了,但謝棠凝從未訴說着愛意。
他很後悔,遺憾自己為什麽沒有早點明白。
偶爾,他也會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不去表達,男人才會不打一聲招呼,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會回來嗎?”謝棠凝喃喃自語,漸漸進入夢鄉,眼角的淚痕幹涸,無人知曉他的寂寞。
而故事的轉折正是系統的到來,小魅魔從未提起過,他是主動搭上系統的。
他多年都需要預防刺客的襲擊,謝棠凝又怎麽會如此掉以輕心?
當他察覺某一生物跨越時空而來,他二話不說選擇繼續裝睡,畢竟以他狐假虎威的本事,還做不到踏破虛空。
“有危險也無所謂吧,大不了把這東西挾持了…”
【您好,我親愛的宿主,歡迎您綁定穿書系統!咦,你剛剛又說什麽嗎?】
【什麽都沒有哦】
系統永遠不會知曉,他曾多次與死亡擦肩而過。
而命運總會指引相愛之人團聚,或許是上天準許了他百年的訴求,他真的再次碰見了男人——————
池青魇,正是他消失的前夫,他最愛的深淵之主。
因為能看穿靈魂,早在第一眼,謝棠凝便深深确信。
但因果被書中劇情束縛,謝棠凝即使再興奮,也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
但…為什麽他好像不認識自己了?
小魅魔內心苦澀,卻不能顯露出來。
若是他表現出丁點異樣,必然會被與自己捆綁的系統察覺,他還需要了解其背後的強大組織。
不能想、不能問、不能讓任何人發現真實的謝棠凝。
但,池青魇怎麽能說這樣的話?!
委屈巴巴的小魅魔竭盡全力忍耐,但百年的等待得到的卻是這樣的一句話,他還是無法控制情緒。
“你,為什麽要這樣講,明明你都看出來了,知道我喜歡你…”謝棠凝哽咽道,他已經分不出是虛僞還是真實。
但壓抑的淚珠再次滾落,如人魚最寶貴的珍珠,在燈光下閃着光,格外刺眼,更令人心底蕩漾。
也沾濕了池青魇的衣袖…
作者有話要說:
哦哦哦哦個人很喜歡這章,摸摸小棠嗚嗚嗚
可憐的寶寶
以後會幸福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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