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變故

第14章 變故

那一年登山，學長們卻擅自改變了路線。

他們沒有告知在身後的高一學弟，先故意落後，等池江的人走遠了，就拐到另一條路。

這是為了給池江高中臉色看，最好躲起來讓池江的人找一找，然後再指責池江安全規劃有問題，畢竟之前太受氣了不是？

聞星白原本不是在看書，就是看手機，走到半路時，看到眼前截然不同的景色，隐約有點不詳的預感，眼見前方道路越發崎岖，等來到近海的山洞裏時就知道壞了。

這座山下是海，朝海的風光固然美麗，但是也容易生險。

聞星白立刻往山洞外走，卻看到過來的路已經被海水淹沒。

“這裏會漲潮。”聞星白臉色鐵青。

山洞裏登時一片鬼哭狼嚎，手機信號又微弱得打不出一通電話。

有的人想要直接出去，被聞星白厲聲喝住。

“要是突然退潮，你不要命了！”

山洞裏一片寂靜，随後有人虛弱地問。

“潮水會湧進山洞嗎？”

這個問題勾起了所有人的恐懼。

在衆人絕望之際，山洞上方居然放下了一條登山繩，登山繩飄飄蕩蕩，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一個穿着專業登山服的少女沿着登山繩滑落，輕巧地跳到了山洞外的平臺上。

傍晚的夕陽如熔金，暖融融地照在少女嫩如粉桃的臉上。

她像是從天而降的救世主，擡頭看着山洞裏的人，揚起了燦爛的笑容。

聞星白一直站在人群之中，他在見到晏寶珠的剎那，像是連呼吸都停止了。

晏寶珠？确實是晏寶珠？

雖然隔了幾年不見，但聞星白怎麽會忘記晏寶珠的臉。

她怎麽會在這裏？

不對……看這登山服上的校徽，她是池江高中的學生。

聞星白突然有了被命運玩弄的感覺。

他追逐了這麽久的身影，那振翅飛走就絕不回頭的白鳥，卻在他最狼狽的時候出現。

聞星白深吸一口氣，正想上前說話，卻聽晏寶珠笑眯眯地說。

“啊，你們還沒死呀？”

衆人：？？？我幻聽？

聞星白能明白晏寶珠為什麽會說出這句話。

中京的學生自己不聽規劃亂走，才會讓自己落到這個境地。

想來連為什麽他們會亂走的目的也猜到了。

“你們自己胡來才會求救無門，要不是我從小在這附近玩，知道這裏有捷徑可以下來，你們被淹死也不會有人知道。”

晏寶珠話說得很不客氣，但現在已經沒人計較她的話，只盼着能盡快逃出去。

晏寶珠在山洞外眯眼看了一會，像是在判斷什麽。

“海水快要漫進來了，時間緊迫，”晏寶珠數着眼前的人數，微蹙眉尖，“現在有二十一個人，我下來之前已經和同學老師報備了，如果五分鐘內我沒有上去，他們就知道人在這裏。可是有資質下來的人和設備，包含我在內，只夠二十個人使用，看來有一個人要留在這了。”

晏寶珠這話一出，就跟平地炸雷一樣。

開什麽玩笑，要留一個人在這裏？

雖然會有人下來再次救援，可要是有個萬一，豈不是要把命賠在這裏！

中京的學生當下緊張起來，紛紛表态。

“我不要留下來！我有黑暗恐懼症！”

“我不會游泳！”

“先救我！”

……

聞星白看着晏寶珠微蹙眉尖，像是覺得很吵一樣，她擡手示意大家安靜。

“這樣吧，你們內部投票，選出一個人留下不就好了？”

山洞內一片安靜。

每個人的家族企業都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可是錢財與權力必須有命才能享用。

他們開始投票了，聞星白一直一言不發，他看着晏寶珠，像是看出了一些不同的東西。

晏寶珠一直笑眯眯地聽着，雖然有一部分人不肯投票，但仍有一個人的票數一騎絕塵。

“就你吧，你看起來确實非常讨厭。”

晏寶珠指向那人，那個學長當即跳起來破口大罵。

“憑什麽是我！我不能留下來！我……”

學長的口型看起來像是想說“我的命比他們貴”，但想到別人的身份，他到底還有一絲理智，閉上了嘴。

“看來人渣不管什麽時候都是會被放棄的。”

學長一下驚呆，像是沒想到晏寶珠會說出這種話。

“你可能不記得了。”

晏寶珠的聲音平常清脆帶甜，這時候說話卻帶着淡淡的寒意。

“剛才在山下要過狹道，你說害怕水，一路推人争先，直接把我的同學推到河裏。”

晏寶珠看着那人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一字一句道。

“你說‘抱歉，我眼睛看不見特困生，你們死多少個都沒我一條命值錢。’”

“我的同學氣得罵你人渣，沒道德，你完全無所謂，還說‘對，我是人渣，我有錢啊，不管什麽時候先得救的都是我。你善良，你是個好人，又有什麽用？這些道德都是用來約束底層人的！你根本沒有價值！’”

晏寶珠複述着這人渣之前說的話，一雙貓兒似的眼睛，看遍了山洞裏的每一個中京學生。

“可現在完全不是你說的這樣。你非常有錢，你地位很高，你家裏可能還和同學們有生意往來，利益相關……可是在這種時候，所有人都抛棄你。”

“看來你剛才推人的時候，你之前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所有人都看在眼裏。”

“沒想到利益還是不足以動搖生死。在普羅大衆心中，善良，道德，好人，比有錢的人渣更值得活下去。”

晏寶珠仔細打量着那人，他明明也還是個未成年，可是卻已經習慣了壓榨他人的生活方式。

“人渣不配長大。”

學長手指顫抖，海浪的聲音不停湧來，他仿佛看到自己即将被海水吞沒的未來。

山洞內一片寂靜，連一個為他發聲的人都沒有。

學長突然朝晏寶珠沖去，面目猙獰：“那把你的裝備給我，你留下吧！”

中京的人都快炸了！

別犯蠢了！他們還要靠池江的人來救，你還想在這對唯一可以救你的人發瘋！

這些人平常可以一起玩鬧，炫富，但是絕沒有友誼。

衆人正要上前阻攔，學長卻被晏寶珠一個飛踢，反手摁到地上動彈不得。

他左右看去，所有人都在回避他的視線。

有的則直接大聲罵着，讓他老實點。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錯了……”

學長此刻真的求救無門，居然哭了出來，只能機械地說着這句話。

“好，記住你這句話，能活着回去，就向他們道歉吧。”

晏寶珠突然一拍手，只見山洞上方又陸續放下了繩索，好幾個人落到了山洞外的平臺上。

應該就是晏寶珠之前說的支援。

那人崩潰地看着一個又一個人被接上去，嘴裏只能發出不成型的嗚咽。

他原本的依仗在這裏毫無作用，他自恃的一切毫無價值。

那麽他……和之前被他故意傷害的特困生，又有什麽區別呢？

聞星白已經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

果然，在他們上來不久，那個以為會被單獨留在山洞裏，讓海水淹死的人渣也被救了上來。

前後腳而已。

至于晏寶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算計好的。

沒有人去問。

也許在晏寶珠落到山洞的一瞬間，在看到那個人的剎那，就想好了要說什麽。

她只抛出了一個問題，一個選擇，一個答案。

下山的時候，聞星白看到那個先前被抛棄的學長低着頭，走到一個池江學生身邊，低聲道歉。

可是那個學生拒絕了對方的資助，要是真心悔過，以後就一直捐錢給慈善基金。

事後，其他的中京學生也回過味來。

在晏寶珠一拍手之後，怎麽會這麽巧就有人立刻出現。

根本就是池江的人一直在附近。

原本是中京的學生想要搞事，結果卻反被教訓了。

他們想要生氣，可不知怎的腦海裏就會突然閃過晏寶珠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耳邊也會響起那句“人渣不配長大”。

祁臻這些高一學生，對學長們更是窩着一肚子氣，差點就被這群沒腦子的給害死！

晏寶珠這麽做是大快人心。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吊橋效應啊，他們每次見着晏寶珠都忍不住臉紅心跳，腰酥腿軟。

好兇！可是好有安全感！而且……她長得也太可愛了叭！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可愛卻又這麽厲害的生物！

……喜歡！

高一的學弟小鹿亂撞，而搞事的學長們則恨不得離晏寶珠八百公裏遠。

聞星白到底也沒有在那一年和晏寶珠說什麽。

這次的相遇太糟糕，下一次，他一定會準備得更好。

要溫和有禮，要保持笑容，要直接站出來，告訴她，我是誰。

在今年的校際交流，聞星白下了車，就越過人群，在衆人疑惑的目光中，對着那個一臉茫然的少女自我介紹。

“我是聞星白。”

晏寶珠和沈霁終于等到擊劍館的人流散去，他們才從側門出去。

“啊……這次校際交流，我已經盡力了。”

晏寶珠單手揉着自己的肩頸，又問沈霁。

“你之後是不是還有籃球比賽？”

沈霁點頭，他打開書包，拿出有些發燙的手機看了一眼，眉尖微蹙。

“寶珠，我有事要先回家。”

晏寶珠和沈霁道別，她看着沈霁的背影，無來由地感到一絲心悸。

一天，兩天，三天……沈霁都沒有來校。

校際交流就要結束，那場壓軸的籃球比賽自然也沒有沈霁的身影。

晏寶珠給沈霁打了幾個電話，沈霁都沒法像以前一樣直接接聽。

直到深夜時分，沈霁才給晏寶珠發了幾條消息，說是還在處理一些事。

晏寶珠也想過直接去沈霁家看看，但沈霁的信息裏提到他現在不在池江。

不在池江還能在哪？只有中京了。

那遠在中京的詭谲風雲仍是落到了沈霁頭上。

晏寶珠低着頭在外走路，不小心撞到別人。

那人看着晏寶珠的校服，忍不住抱怨：“池江高中是好學校呀！你看起來也是個高素質人才，怎麽這麽不小心！”

晏寶珠十分羞愧：“實在對不起，我是個低素質人才。”

這！竟讓人無言以對。

晏寶珠這幾天的憂心連盧潇潇都看得出來，她貢獻出了自己最愛的性感男星寫真集，晏寶珠看完之後又開始憂心。

【果然是青春期的少年人，憂郁是他們與生俱來的烙印。】

盧潇潇默默地在自己的寫作文檔裏寫下了這段明媚又憂傷的話。

晏寶珠不懂憂郁，她只是擔心朋友罷了。

今天放學，晏寶珠像往常一樣騎着自行車離校，只是在校門外，她突然剎車停下，看着街道對面的那個人。

雪白的連衣裙，烏黑的長發，柔如月光的臉龐。

晏寶珠原本以為自己早就忘了什麽默默付出的小青梅的怪夢，但在見到那個人的剎那，她發現自己對于那個夢的所有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在那夢裏，如果晏寶珠是女配，自然就有一個人光芒萬丈地站在正中央。

女主角……陸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