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蘇沅被突然撲跪到面前的人吓到失語。

一個站着,一個跪着,四目相對,兩兩無言。

尴尬的氣氛彌漫開,他倆誰也沒注意到電梯旁邊的樓道門被推開。

張管家剛剛在樓下遇到傅朔寒,知道他今晚喝醉了,特地去廚房沖了杯蜂蜜水送上來。

他從門內走出,見到眼前的一幕也驚呆了,視線停在傅朔寒跪得筆直的腿上,瞳孔地震了一次又一次。

先生這是跪着呢嗎?

先生竟然跪着呢!

不是說把人弄到身邊報複嗎?怎麽先跪了?

但張管家畢竟年長,閱歷豐富,懂得人心是善變的,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不适合摻和他們之間的事。

慢慢地将視線從傅朔寒的腿上移開,落到蘇沅的臉上。

蘇家小少爺看上去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想不到立家規竟然這麽嚴格。

先生回來晚了,喝了酒,卧室都不讓進,在外邊走廊就開始跪。

張管家看了看特地為傅朔寒沖的蜂蜜水,轉手遞到蘇沅面前:“蘇先生,你喝點水。”

他覺得給傅先生醒酒的事已經顯得不那麽重要了,重要的是先讓人從地上起來。

蘇沅剛好口渴,接過水:“傅先生喝醉摔倒了,你快扶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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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管家沒有戳穿,連連點頭,伸手去扶傅朔寒,心裏尋思蘇小少爺還挺為先生着想的,怕他尴尬,特地編了個理由。

但是跪在地上的人根本不領情,保持着高傲的倔強,自己撐着胳膊從地上站起來。

随着身體高度上升,傅朔寒特有的王霸之氣也回來了,冷眼睨着蘇沅和張管家,冷哼一聲,轉身大步走回自己房間。

蘇沅看着他走遠的背影,心裏狠狠地贊同了他的反應。

果然是他!

龍傲天一生行事無需向任何人解釋,別說是區區一跪,就是笑着吃.屎了又能怎麽樣?

根本不屑解釋,任何人都不配聽他龍傲天的解釋。

張管家看着傅朔寒回房,好半天才回神,轉頭面向蘇沅:“蘇先生,您不回房間嗎?”

蘇沅将蜂蜜水喝光,空杯子還給管家:“我這就回去。”

***

經歷那晚的突然一跪,傅朔寒連續消失了好幾天。

他不在,蘇沅的日子分外悠閑,每天吃藥休息養身體。

醫生上門采樣回醫院做了檢測化驗,又過了兩天之後通知他可以吃一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

穿進來這麽久,他終于可以吃頓正經飯了。

早上趙辰沒有再送糊糊過來,而是通知他樓下,已經準備好早餐。

蘇沅開開心心下樓,一出電梯就瞄到了坐在餐桌旁的傅朔寒,他正在低頭看文件。

蘇沅猶豫着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本來就不太快的腳步就變得更慢了。

傅朔寒擡頭看到了不遠處盯着自己的蘇沅,像一只發現奇怪事物的貓,警惕又防備,眼睛睜得圓溜溜,輕手輕腳地慢慢向前湊。

四目相對,蘇沅頓住腳步,遲疑後開口問好:“傅先生,早上好。”

今天是繼滑跪後二人的首次碰面,現場氣氛詭異而尴尬。

傅朔寒那張萬年不化的冰山臉今天格外又低了幾度,垂着眼皮,兇得不得了:“身體養的不錯?”

這裏是他家,蘇沅知道任何事都瞞不住,幹脆回答:“是。”

傅朔寒意味深長地嗤了聲,阖上手裏的電腦遞給一旁助理,霸道地命令道:“過來!”

蘇沅垂下眼睫,走了過去。

傅朔寒将人叫到身邊,指了指桌上的早餐,冷幽幽道:“蘇沅,我突然回憶起一些小時候的事。”

蘇沅聽出他話裏有話,飛速回憶書中的內容,大概猜出傅朔寒口中提到的回憶。

傅朔寒右手虎口處有一道疤,是蘇恒,也就是蘇沅的大哥弄的。

那時候傅朔寒已經到蘇家生活一段時間了,他一直不被允許和蘇家人同桌吃飯。

每當蘇家人圍坐在餐桌旁用餐,一家人其樂融融,傅朔寒就成了端茶布菜的仆人,所有的溫馨幸福都與他無關。

這天傍晚,晚餐時間,傅朔寒照舊往來于廚房和餐桌間,将阿姨做好的飯菜端上桌。

蘇家夫婦和他們的孩子圍坐在餐桌旁。

蘇文淮一臉期許地看着他的大兒子蘇恒:“小恒,這次考得怎麽樣?”

聽到他的問話,原本笑着的蘇恒表情忽然僵住,随後目光轉向正在端菜的傅朔寒,神情逐漸變得怨毒,傅朔寒走近時,猛地将手裏的杯子重重砸在餐桌上。

杯體破碎崩裂,玻璃渣碎落一地,濺起的果汁打濕傅朔寒的衣襟。

剛剛還有說有笑的一家人登時定住,紛紛錯愕地看向蘇恒。

蘇文淮夫婦對傅朔寒狠心刻薄,但卻很寵自家的幾個孩子,蘇恒突然發火砸東西,夫婦倆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反倒關切地湊到他跟前安慰:“小恒,怎麽忽然發這麽大脾氣,是誰惹你生氣了。”

蘇太太焦急地捧住蘇恒的手查看:“寶寶,你傷到自己沒有?”

蘇恒根本不理會夫妻二人,依舊狠狠地瞪着傅朔寒,咬牙切齒地叫着:“都是因為傅朔寒這個畜生!都是因為他,我沒有考進學年前一百名!一百零一名!只差一個人,如果沒有他,我就能考進前一百名了!”

傅朔寒端着菜,錯愕地聽着他的控訴,震驚過後又覺得可笑,自己考的是年級第一名,和他之間隔着九十九個人,他怎麽也沒想到蘇恒會把沒考進前一百名的錯怪在自己身上。

然而更可笑的還在後邊,蘇文淮聽了蘇恒的話以後,轉頭看向傅朔寒時目光同樣寫滿了憤怒與怨恨,惡狠狠地質問:“小畜生,你是故意羞辱小恒對不對?你就是一條喪門狗!竟然還想着在小恒面前作威作福!”

傅朔寒剛剛還想着解釋,可聽了蘇文淮的話以後頓時明白,自己沒有解釋的必要。

仿佛沒聽到他們父子的辱罵一樣,将手裏端着的菜放在桌子上,轉身想走。

但已經氣紅眼的蘇家父子哪裏肯放過他,蘇文淮扯住他的胳膊,瞪着他吼:“你必須給小恒道歉!立刻!”

荒謬又可笑的要求,傅朔寒當然不會道歉:“我沒有錯,是他自己沒能力考高分,憑什麽讓我道歉,我不會跟他道歉!”

啪!一聲脆響。

傅朔寒骨氣硬,但年齡小,體力終究還是處于劣勢。

蘇文淮這巴掌用了全力,打得他頭暈踉跄,摔倒在桌旁,手掌撐地時,掌心硌在碎杯片上,血瞬時氲紅了地板。

蘇恒近在咫尺看得清清楚楚,他年紀雖小但惡毒的心思一點也不弱,趁着傅朔寒沒緩過神,一腳踏在他受傷的手上。

原本只是掌心被劃破,但蘇恒大力的踩踏令破璃碎片紮進掌心,豁穿虎口處的皮膚……

***

傅朔寒右手拇指搭在左手虎口處,當年那處割穿的疤痕現在依舊清晰猙獰。

蘇沅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薄削的唇瓣輕輕抿起,視線随着傅朔寒指腹的摩擦移動。

手指忽然停住,傅朔寒轉而擡頭看向蘇沅,黑沉的眸子滿是令人膽寒的恨意。

蘇沅猝不及防與之四目相對,恨意似乎化成實質,緊扼住他的喉嚨。

在蘇沅的注視下,那雙滿是恨意的眼睛尾端微微揚起,傅朔寒冷笑着開口:“吃飯。”

蘇沅眨了眨幹澀的眼睛,點點頭:“好的。”

傅朔寒接過傭人遞來的熱毛巾,擦着手,蘇沅緩步走到他旁邊拉開椅子,忐忑入座。

傅朔寒一邊用毛巾漫不經心地擦手,一邊轉頭看向蘇沅,目光之中透着森森寒意:“我讓你坐了嗎?”

蘇沅垂着眼睫沒出聲,默默站了起來。

不料傅朔寒又斥道:“我也沒讓你站着。”

坐着不行,站着也不對,蘇沅無辜地擡起視線,靜默地和傅朔寒對視,半晌後有了動作。

他走到桌邊,把碗盤向一側推開,踩着椅子借力爬到桌子上,在一衆人驚詫地注視下,躺下了……

傅朔寒滿是怒氣的目光中生出詫異,看着坦然躺在桌子上的人:“你幹什麽?!”

蘇沅轉頭剛好和他對視,真誠道:“我在按照傅先生您的吩咐做事。”

傅朔寒臉上已經不見怒氣,只寫滿了離譜:“我讓你躺桌子上?”

蘇沅其實想過躺地毯上,但又怕傅朔寒擡腿踢自己,安全起見躺到桌子上:“您說不能坐也不能站。”

躺桌子上實屬無奈之舉,打不過,躲不開,只能另辟蹊徑。

辦法雖然沙雕,但效果是好的,傅朔寒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手指也從虎口處挪開,一時語塞,兩人四目,無聲對峙。

氣氛越來越僵,門口傳來交談的聲音,愣着得一屋子人來不及做出反應,幾道身影出現在門口。

走在前頭的褚昱最先望見餐廳裏的情景,驚恐急剎後又加速小跑到餐廳。

和他同來的兩人見他動作反常紛紛跟上,三人沖進餐廳,看到桌子上躺着的蘇沅均是一陣錯愕。

半晌褚昱開口,問話時神情有些恍惚:“老傅,這是幹嘛呢?”

傅朔寒滄桑地舒了口氣,眼神轉向蘇沅,語氣裏帶着破罐子破摔的灑脫:“你問他。”

蘇沅在衆目光的注視下調整了一下姿勢,躺平緩緩道:“呃……不知道這位先生有沒有聽過人體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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